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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常鸦鬓 作者:痴娘(晋江vip2014.06.03正文完结)-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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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你一段?”
  传来女支子的嗤笑一片:“小哥好生会讨巧,小哥又不会掌艄!”当中有泼辣的女支子大声喊道:“小哥,你不见我们家船栓着的么?我家小娘子们都不赶路呀!”
  河上岸上笑成一片。
  男欢。女。爱的交谈声传入常蕙心耳中,她更心急,只顾着驾马往前奔,不曾提防脚下有一个凹坑。马前蹄踩进去,折膝跪下,常蕙心被马带着前跌,她手上将缰绳松开,跃过马头飞了出去,落下双手撑地。后头的车厢急速跟来,至前方与跪马相撞,只听连续“轰隆”数声,两侧轱辘尽折,车身坠地。
  连带着车内的容桐一起跌落,之前常蕙心驶得那么快,容桐早就脸白如纸,这会再一跌一震,他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壁上,瞬间一阵懵。
  之前那些隔水调。笑的公子女支子,纷纷向这厢看来,很快有三两轻浮子弟朝常蕙心走来,想要看个究竟。
  常蕙心手撑着地,头低着,目光盯着地面,窘迫难堪。她回头一望,见因为自己的冲动,马损了,车坏了,不由自责地对准地面重捶一拳。容桐摇摇晃晃从破损的车厢内爬出来,扶着脑袋,迷茫问她:“慧娘,这一段路,你到底是怎么了?”容桐见常蕙心双手撑在地上,便又问:“你没事吧。”
  “我无妨。”常蕙心赶紧走过去,扶起容桐,“你有没有哪里摔伤了?”
  容桐揉揉脑袋,老实回答:“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就是脑袋有些痛。”
  常蕙心低头:“是我一时情急,连累容公子受过。”
  “没事,就是……车坏了,我们那么多书和行李,怎生是好?剩下的路步行上京,还来得及么?”
  常蕙心还未开口回答,就听见身后有男子不以为意笑了两声,问道:“这位坠车的兄台,也是上京赶考的么?”
  常蕙心和容桐双双应声望去,见两人身后不远,立着一位锦衣公子,黑发束在紫金冠里,整整齐齐。他左侧侍着自己小童,手中捧着主人嫌热褪下的裘衣。锦衣公子右侧,则伫着一位青袍书生,虽华服不及锦衣公子,但那青袍袖口绣着的云纹精致,看起来亦出生富贵人家。
  容桐推开常蕙心的手,走上前去,对两位公子躬身施礼道:“小生安州容桐,正是赴考举子。容桐抬起头,与二位公子平视:“两位兄台,也是同届么?”
  “是,我们都是,在下凉州周峦。”锦衣公子向容桐介绍道:“这位是冀州本地的韦俊,韦贤弟。”
  容桐的嘴角漾开笑容:“幸会幸会。”
  “方才无意闻得容兄话语,小弟斗胆插一句,书和行李多无妨,赴京也来得及。”周峦随手往河上一指:“我和韦贤弟雇了一艘大船,容兄要是不嫌弃,可同我们一起乘船上路。”
  容桐以为周峦指的是河上的花船,吓得大惊失色:“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哈哈哈哈哈!”周峦大笑起来,细听声音,原来他就是刚才岸上同女支对话那人。
  一旁站着的青袍韦俊开口道:“容兄,你会错意了,我和周兄是雇的正经船只,干干净净,宽敞明亮,容兄只管与我们同路吧!路上也能探讨下文章。”
  容桐一听要探讨文章,心动应允道:“那……小生和侍从阿慧,叨唠周兄韦兄了。”
  得到容桐的应允,周峦和韦俊便喊来家中数仆帮忙,不需要容桐和常蕙心动手,麻利将二人的行李,容桐的书籍全搬上了船。
  大船果然干净,窗明几净,十二间房间各不相扰。船头辟出半封闭的观景台,三位赴考举子共坐交谈,品茶闲话,镀金炉内散发出缭缭清香。
  三位举子先互通了姓名年纪,韦俊表字袭美,年已三十,居长。容桐其次,年二十四,表字琴父。最擅言谈主持的周峦竟然年纪最小,才二十岁,刚冠了表字一川。
  韦俊、容桐、周峦三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这梁河昔为御河,只供天子出游,如今却成为百姓日常使用的普通河流,谁都能乘船上行下渡,赏沿河风光。
  接着,三人便赞起开国皇帝的圣明来。
  韦俊似乎对皇帝比较了解,发自肺腑赞道:“如今皇帝广开言路,民风也活泼,韦某生长的冀州,因为靠近京城,所以条件也比较好。平时行在路上,普通百姓鲜少陋衣,稍微富一点的人家,如今都穿起绸缎来。”
  周峦躺在甲板上,手托着脑袋,附和道:“盛世不远矣!”
  常蕙心立在容桐身后,静听三人闲谈。她不禁忆起入京后的岁月,常原跳河着了风寒,一病不起,不久就病故了,为此还牵连了谢景戴孝,半载没有升官。半载后老皇帝去世,小皇帝不过三岁,太后摄政,重用谢景。到光熙二年,谢景已官至吏部尚书,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夜里过了子时,他才有空读些自己喜欢的史书。
  每夜,常蕙心必定陪伴左右,谢景读史读到动情处,忍不住向她感慨道:“你看,国盛则民强,国败则民衰。观史从小处知大,愈是盛世,世人衣食用度愈是讲究……但到了那末朝末代,就连寻常窑里烧出的瓷瓶,用色也一概灰暗!”
  “相公一定是希望陛下能重振朝纲,扭转当今局势吧。”常蕙心免不得安慰谢景一番,与夫君共同祝愿动荡早日过去,盛世早日到来。 
  现在,盛世来了呢,黎民百姓都这么说……
  常蕙心深感难过,却又忍不住好奇,插嘴问道:“韦公子见多识广,不知道……韦公子知不知道,现如今的皇后是谁?”
  韦俊深深看了常蕙心一眼,道:“皇后乃是民门之后。”天子后宫,韦俊并不愿意多议论。
  常蕙心听来更难过了,谢景杀了她,还另娶了。常蕙心悄然转身,离开观景台,回到船舱。
  容桐不察,心中仍念着方才的话题,又问韦俊道:“韦兄,但小弟听闻,虽然庶民着锦,但天威圣颜的皇帝本人,却是勤俭持国?”
  “是。”韦俊告诉容桐:“自皇帝皇后下,宫中皆节俭,并不铺张。”
  容桐频频点头,眼角余光无意一扫,发现周峦正盯着他,笑得怪异。
  容桐不解,启唇问道:“一川,你笑什么?”
  周峦眨眨眼睛,缓缓坐起身来,他用手拍额头:“琴父,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这里讲些国政大事,你的侍从听得寡味,已经转进船舱了!”
  容桐情不自禁回身一望,果然,身后空无一人,常蕙心已不见踪影。他想到没想就起身,欲寻常蕙心,却又觉得不妥,重新坐下来。容桐再望身边两位同届举子,韦俊脸色如常,周峦却笑得更灿烂了,那笑容总觉得带了三分绮色。
  周峦仰头,对天说话:“去追追吧!不然置起气来,又要你堕马我坠车了,哈哈!”
  容桐内心挣扎片刻,站起身来:“我去瞧瞧。”
  ~
  容桐转入舱内,寻至常蕙心所居房门前,轻叩:“慧娘,你在里面吗?是我。”
  “进来。”
  得了常蕙心的准许,容桐轻推门入内,为着常蕙心清誉,他并未关门,只是将门半扣,留一人身的缝隙。
  常蕙心正坐在桌边,背对着房门。
  容桐望着常蕙心的背影,嚅了嚅唇:“慧娘,方才我们几个聊的那些话,相当无趣吧。”
  “无趣。”常蕙心并不否认:“成王败寇,得了天下的人,自然是好了,何必一路上都拿来说。”
  “我……”容桐说了一个字,再不出声。
  良久,容桐突然问道:“慧娘,你同皇帝有嫌隙么?”
  背对着容桐的常蕙心眼皮一跳,身体骤冷。她平静了一下,用无波无澜的声音用容桐:“何以见得?”
  “你……若与皇帝毫无过往,又怎会出现在帝陵中。”
  “还真是毫无过往!”常蕙心矢口否认,她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容桐:“我那是住在璋县,晚上喝了些酒,就躺床上沉睡过去。第二天一醒来,居然就被人搬到了棺材里,还是皇帝的棺材!”常蕙心捂嘴而笑:“没想到我今生今世,何能何德还能同高上的皇帝沾亲带故!”
  容桐听常蕙心说得轻松,她的表情又自在,容桐还真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他疑惑呢喃:“那是谁这么坏呢,把你搬进帝陵玄宫里呢……”
  “谁知道呢!”常蕙心无所谓地摇头。
  容桐踌躇了一下,问道:“慧娘,你在璋县,可有……可有人家?是不是你夫君捉弄你?”
  “我父母皆亡,一个人住,哪许什么人家。”常蕙心微侧了脑袋,笑问容桐:“再说了,哪有夫君这样捉弄自家娘子的,莫非……你以后娶了亲,要做这样的夫君捉弄你娘子?”
  “不不不!”容桐忙摆手,他又突然补充了句:“小生未曾娶亲。”
  常蕙心嗤笑一声,不再接话。
  容桐前行数步,绕过圆桌,在常蕙心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桌上有空空无茶的杯盏,被容桐握在手上,反复辗转。半响,他问她:“慧娘,方才我和韦贤兄周贤弟自报家门年纪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吗?”
  “我就站在你身后,自然都听见了。”
  “我今年二十四岁,字琴父,璋县附近人。”容桐重复向常蕙心介绍。


☆、千秋万岁(八)
  常蕙心不急于回答,先将容桐的话语在心中体会一番,明白了三四分。常蕙心挑起眼皮瞟了容桐两眼,笑着点评他的名字:“梧桐不同凡木,伐桐木做琴,能奏出金玉之音。容公子此番上京赴考,定能高中,展鸿途之志。”
  容桐无声,笑得羞涩。
  “人说凤鸟非澧泉不饮,非练食不食,非梧桐不栖。容公子日后功名在身,鹏程万里,自会有美凤争相落于桐木之上。”
  容桐脸上的笑容僵住,张开唇。良久,他终于有了勇气发声:“其实,小生不求凤鸟——”
  常蕙心却打断容桐,另起话题问道:“容公子既字琴父,可会弹琴?”
  “我?不会。”容桐一楞,须臾,竟真回答起常蕙心的问题来,“琴价不菲,还须时时养护,弹琴前还要沐浴焚香,又是一笔资费。我家中的情况你也知晓,哪还有闲钱做这些……”容桐的目光稍微左移,发现常蕙心正盯着他瞧。
  常蕙心暗笑容桐老实,她点点头:“嗯。”
  容桐袖下的拳头捏捏放放,又问:“慧娘,我冒昧再问一句,你……今年多少芳龄?”
  常蕙心两眼缓缓眯起,眼神迷离起来。若按着年岁算,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但最近十年真只是一眨眼,去了一趟冥府再回来,时光就走得这样匆匆。
  她心还有身躯,好像都停留在二十四岁的年纪。
  “你……是不是小我两岁?”容桐问道。
  常蕙心旋即暗中算起来,容桐二十四,比容桐小两岁,那便是二十二岁了!哈哈,他整好将她猜小了一轮!
  常蕙心歪着脑袋问容桐:“哦,怎么看出来的?”
  “说了你不要生气。”容桐笑道:“早先,你在璋县置办物拾,我见你拣出一只红玛瑙手钏,拿在手上很看了会。我便留了心细看那手钏,见玛瑙中嵌了三颗金珠,分别刻着‘申’、‘酉’、‘丑’三字。酉鸡丑牛与巳蛇三合,申猴与巳蛇六合,我便猜测……你大概是属蛇的吧!”
  容桐在不知不觉中扬起头,下巴微微抬起,笑得灿烂。忽然,他又记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对了,你家既然在璋县,我们采买物拾的时候去了璋县,你为何不回家?”
  常蕙心眼帘一垂,想出一个理由回答:“既然歹人存心害我,他必定会在我家门口设伏,怎能回家自投罗网?”
  容桐先是不语,后来,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频频点头道:“你说得对……”容桐复抬头,深深看了常蕙心一眼,轻声叹道:“你是个无依无靠的人……”
  “容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我自己依靠自己呀!”常蕙心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拍拍容桐的肩膀:“对了,依着属相说来,容公子你原来是只兔子呀!”
  ~
  船行半月,正巧在三月初一抵达梁河的终点——京郊。
  众人弃舟登岸,留一江春水在身后,十里杨柳绕身边。
  容桐和周峦以前均未来过京城,韦俊则四次进京,因此,韦俊便当起向导,向两位贤弟介绍道:“就在附近,离这不远,有颇为著名的金龙庙。”
  随在容桐身后的常蕙心身子一抖。
  “金龙庙?”容桐对本地风。情不了解,好奇地问道。
  韦俊笑答:“前朝修挖梁河,引源灌水之初,有不少匠工见着金龙出水,上报上去,朝廷以为吉兆,便在梁河附近修建了金龙神庙。”
  周峦拨开身侧一支杨柳,插嘴笑问:“就是今上未登基前,常常施粥的金龙庙?”
  “正是。”
  周峦整理锦衣,抖擞精神,邀约容桐和韦俊,“走,我们去瞧瞧!”
  行不多时,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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