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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暗穴 作者:鬼古女-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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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崎佐智子正要说什么,关键忽然又说:“一路不通,试走另一路。山下雅广的诗里既然没有更多的线索,看来重点还是要放在何玲子身上。”

    “我也正是要这样建议呢。”

    但两人互视了一阵,又一起摇头。

    那是一条已经走过、却没有走通的路,任何的搜索中,何玲子都是个罕见的名字,唯一的频繁出现,是在山下雅广的诗作中,且多是以“玲子”或“玲”的形式。和炎玉子更是个古怪的名字,安崎佐智子说,“和炎”除了难得在“名”中出现,根本就不是个日本人的姓氏。本来,那就是个假名。

    安崎佐智子终于说:“山下雅广的夫人二十年前去世,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据山下雄治博士说,他们的感情挺好的……”

    “再次说明山下雅广对何玲子的强烈思念和感情,绝不可能仅仅建立在中学里那半年的接触……”

    两人忽然几乎同时说了声:“啊!”

    “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三七年,山下雅广大致是十八岁到二十岁。”关键略有些激动地说,“如果十四、五岁那段和何玲子的感情,只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间介于友情和爱情间的朦胧感觉,那么假如何玲子在山下雅广步入青年时出现,两人之间的情感就会演变为热恋。”

    “热烈到山下雅广要和她葬在一起……”

    “墓里葬的真是她吗?记得墓园里那位老先生说,何玲子的墓里没有骨灰盒?会不会有些不想公开的……”

    安崎佐智子站了起来:“天哪,你真会这样想?你真的认为山下雅广会将一些材料埋在何玲子的墓下?”

    “也许被埋的,才是一段真正的爱情,一段很私人的爱情……别忘了,山下老先生是个很注意隐私的人,所以到现在连一份传记或哪怕接近于传记的文章都找不到。诗诗将何玲子的墓穴号和萤火虫耳丁放在一起,是不是也在暗示,何玲子的墓下有线索?”关键的目光中忽然神采奕奕,定定地看着安崎佐智子。

    “不要,不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崎佐智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31】



    “真不能相信,我会答应跟你出来做这样的傻事。”两人翻过万国墓园的围墙后,安崎佐智子下意识地将运动服上的风帽紧了紧,环顾四周。

    “谁让你有前科呢,别忘了,我可没邀请你半夜三更摸黑爬进那间小教堂。”关键显然没有一点同情,背着一个长包,快步向前走。“其实我一个人来完全可以,但你做为我的忠实助手,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发现。”

    “我看你是需要一个第一时间的翻译吧。”

    关键笑了笑:“你这个人,平时说话那么彬彬有礼的,这会儿却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一下。安崎佐智子知道,右侧那排墓址中,葬有黄诗怡的骨灰。

    “最近到这儿来的次数多了,好像对生死的看法有些怪了,尤其近来‘它们’的频频拜访,我都有些麻木了。”关键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不相信安崎佐智子能了解他此刻的心事。

    “任何人,有过你的经历,都会有很不同的想法,你能这样乐观,努力寻求答案,已经很不容易了。”安崎佐智子说,“昨晚实验后,你说,还会有很多人被杀,也许我们一个都逃不过。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因为你被前几次‘预见’的准确性闹得心有余悸,反促成了一种幻觉。”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那一排铁架子,那一排躺着的人体,很真实。也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躺着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所以……也包括……我?”

    “我……我不知道。”关键又开始前行,而且加快了脚步,忽然又回头说:“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幻觉中,看清了自己的脸。”

    安崎佐智子停下了脚步:“天哪,不是说,你看见谁的脸,谁就会死吗?”

    “所以,我要在离开之前尽快将诗诗被害的真相查清。说不定,可以避免更多的死亡。”

    月光照在并排的两座墓碑上,灰淡惨白。关键站在墓碑前,连打了几个冷战。他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双眼睛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将要做的疯狂举动。

    安崎佐智子索性走到了一边,好像不愿目睹这一非法行径。

    何玲子,无论你是谁,你有什么样的身世,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他从包里取出一把短柄的铁锨,正准备破土,忽听安崎佐智子说:“等等!”

    “我已经祷告过,请何女士原谅了。”

    “不是阻拦你,是想让你看看,这墓前的花草,有没有些不同?我是说,和这排碑的其它墓址。”

    关键走到了安崎佐智子的身边,两边看了看,“哦”了一声:“还真是的,只有何玲子墓前的花草,有些歪斜不齐。”

    “墓园的园艺工,应该都是顶级的,种这样的小花草,一定不会歪七扭八,很可能这些花草被人翻动过,怕被注意,又重新种上,因为不是专业园艺工,所以会显得参差。”

    “你是说,诗诗,说不定诗诗也和我们有了同样的想法,也来……。”

    安崎佐智子柔声说:“是啊,诗诗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关键点点头,不再说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草挖了起来。



    土不断地被挖起,坑越挖越深,越挖越大,直到铁锨忽然遭遇到阻力。

    一个封着的皮袋。打开后,里面是和笔记本电脑大小相当的金属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面是浅浅的镌刻,似乎是山水。安崎佐智子轻轻“啊”了一声,说:“远山、古寺,这是典型的奈良山水。我怎么感觉,这盒子是纯金做的。”

    从盒子外表的颜色看,这个猜测毫不过分。

    “是什么呢?”安崎佐智子用电筒上下照着盒子。“也许就是骨灰呢。”

    “如果真是,那我们就太对不住何玲子了。”关键说。“但资料室的老先生说何玲子的墓下是没有骨灰盒的。”

    安崎佐智子一笑:“日本的习惯,骨灰放在陶瓷类罐中居多,器皿的形状也多以流线式瓮瓶为主,应该不会是这个扁盒子。”

    说话间,关键已经打开了盒盖。

    首先入眼的,是一只小小精致的玻璃罐。边上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微黄的宣纸。关键忍不住打开最上面的一笺,闪在电筒光下的又是一首词名《苏幕遮·萤之痛》。



【32】



    苏幕遮·萤之痛

    并枝莲,

    双宿燕,

    三载同心、

    心有千重眷。

    欲度朝夕拥帐暖,

    共画蛾眉、

    绘了平生愿。

    怨琴殇,

    愁笔断,

    咫尺天涯、

    何处萤萤散。

    月映孤窗云过眼,

    梅子落时、

    烛泪痕零乱。

    “这又是什么意思?”安崎佐智子问道。

    关键半晌不语后,轻叹一声:“这恐怕不会是个快乐的故事。”



    从第一天起,山下雅广就知道,东京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家。

    可为什么偏偏选了东京呢?

    成绩出类拔萃的他,对高等学校的选择几乎是无限的。家人和朋友,都认为他最明智的选择会是京都帝国大学,离家乡近,人文环境也更熟悉。可他,为什么选了东京帝国大学呢?如果说是为了学医,京都和东京,两所帝国大学都有日本国顶尖的医学院,不分轩轾。

    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想证明自己这个“脆弱”恋家的男孩其实也能坚强地适应漂泊的生活;也许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已经数月,他还是和东京格格不入,当那年东京的第一场雪飘下,他的心情沉入谷底。

    听说东京的雪也并不多,但他发现,东京的雪,比奈良的还要让人凄凉。

    尤其冬至前的雪天,空中的阴云总是那么低那么厚,和工厂以及民用的煤烟融成一体,仿佛已将整座城市吞没。

    周末无聊,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汤岛天满宫。神社里的天神,保佑的是善男信女们的学业大成,但山下雅广知道,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诚心求恳天神的帮助,也难有心情继续在这个至今陌生的城市里挣扎下去,更不用说在学业上的成就——进了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才发现这是全日本的才俊云集之处,而医学院课程之重,也远超乎他的预料。也许是自己对东京迟缓的适应拖了学业的后腿,他在年级里的成绩勉强保持中游,这是他自小从未尝过的滋味,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在迅速地缩小。他甚至起过返回奈良,重头再考高校的念头。

    山下雅广拜过了天神,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可悲,竟然到了要靠祈求神灵帮忙学习的地步。他开始在神社院中那千姿百态的梅树前徘徊,心想,这雪下得毫无情趣,若是有梅花在雪中盛开,至少还有点鲜活的点缀。

    “离梅花盛开还有两个月呢,看你望着梅花痴呆呆的样子,现在就等不及了吗?”少女轻柔的声音。

    山下雅广转过身,他的双眼,几个月来头一次有了神采。本有千言万语,却凝在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为什么要下雪呢,把东京不多的好处都掩盖了。”少女似问似答。

    “同感,同感,那诸多本就呆板的建筑楼宇,如今在一片白色恐怖下,更显得无趣。”山下雅广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最可怜的就是旅人游子,错把异乡当故乡,或者,根本不知家在何方,只好在寒风中颤抖,其实心比手足更觉寒冷。”

    “好在他乡遇故知,此刻手足虽冻,心却澎湃,热到能化雪除冰。也只有此刻才发现,当初背井离乡,别人看来不在情理之中,自己也迷惘困惑,现在才知道,是来赴一个大概前世定的缘……”

    “又是心血澎湃,又是奔赴前缘,哪里像是个医学生的素质,看来你更需要的是冷静,”少女忽然一笑,“我可以帮你!”

    山下雅广一惊,眼前白光一闪,脸上一阵疼痛,一阵冰凉,一个雪团已经趴在了他的眼鼻之间。

    只不过这次,笑容依旧挂在眼中,他可以看见,真心的笑容也挂在何玲子的两腮。

    “玲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山下雅广一把抱住了何玲子。

    何玲子在他肩头靠了一阵,忽然轻轻推开他,低头说:“很抱歉,当年不辞而别,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山下雅广也意识到自己因忘情的鲁莽,点头致意:“你当时的境况,我了解,换作我,也会这样。据说,你们走的那几天,奈良突然出现了大量兵士。”

    “我不告而别,其实后来也受了惩罚的,一边希望你赶快忘了我,一边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我,这感觉很不好受。”何玲子仰起脸,看着已经脱了稚气、更俊朗的山下雅广。

    听了这话,山下雅广更是坚信,此番在东京没来由的受煎熬,真的都是命运安排。三年前那段纯纯的感情,原来就是真爱的萌芽。

    何玲子说:“所以今天偶然遇见你,就不打算再和你擦肩而过。我想,真的是注定的,我大概应该向命运投降。”

    山下雅广看着出落得更清丽出尘的何玲子,笑道:“这次,我再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何玲子也笑道:“噢?真的由得了你吗?”忽然,一丝忧郁飘过她的双眼,她泱泱地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其实,你不该离我太近,你会受伤的。”

    山下雅广一怔,随即温声道:“这是我的选择,即便被你伤……我也喜欢你的短剑。”

    何玲子莞尔一笑,虽在初冬,山下雅广的春天却翩然而至。

    何玲子在东京文化学院修习西洋油画。山下雅广在繁重的医学院学习之余,终于有了一个他愿意留连之地。他经常去文化学院参加该校的艺术活动,也就是和何玲子相聚的最佳时机。每次活动完,两人会沿着校外的长街漫步,谈着童年和未来。何玲子幼年漂泊,颠沛于中日两地,见识很广,山下雅广则一直倾心于中国古典文化,两人间有无尽的话题。可是一旦谈及未来,何玲子就陷入沉默。何玲子一贯达观,但每当这时,山下雅广总是可以从她的神色中读出忧伤来。

    为什么?

    “以前和母亲一起逃亡,我们能顾及的,只有当天,对未来,想不了太多。”

    这解释牵强,毕竟,追捕何母的风声早已过去多时,母女二人不再于逃亡中度日。



【33】



    主治医生带着三名实习医生查完房,留下了一大堆查房记录要做。关键抱着一堆病历,一声不吭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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