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作者:周德东-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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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添竹看了看绿绿的眼睛,笑了,说:“你不能熬夜,眼睛都红了。”
“是吗?”
“嗯。”
这时候是凌晨1:37,离出事还有4分钟。
曲添竹:“要不我们睡吧。”
“没事儿,再聊会儿。”
“对了,我在你家你不害怕了吧?”
“当然。”
“我阳气重,不怕鬼,更不怕色鬼。”接着曲添竹说了一句话,绿绿感觉就像被电击了一下,她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除了精神病。”
绿绿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曲添竹的脸。
她很认真地问绿绿:“我说的不对吗?鬼有什么可怕的,它们不是一直藏在暗处躲着人吗!色鬼就更不可怕了,直接踢他们老二。精神病就不一样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不要命怕精神病。呵呵。”
绿绿都不呼吸了,就那样一直傻傻地盯着曲添竹。
曲添竹继续说:“当然,自己得精神病那就更可怕了,他们看到的都是不存在的东西……唉,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是凌晨1:40,离出事还有几十秒。
绿绿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不知为什么,她想到了那张冥婚照片。虽然没有任何逻辑关联,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想到,曲添竹和赵靖的失踪,也许跟那张冥婚照片有关系!接着,她的心里就蹦出了一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念头:试探她一下……
她突然说:“你见过那张冥婚照片吗?”
曲添竹猛地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冥婚照片。”
曲添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僵直,她死死盯着绿绿,身体又开始抖动起来,比刚才还厉害,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绿绿傻了,完全忘了那个咖啡机,只想一步跳开,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添竹!”
曲添竹死死盯着她,继续狂抖。
“添竹!你还喝咖啡吗?”绿绿还试图想岔开话题。
曲添竹仿佛听不见绿绿说的话了,她的身体就像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控制着,根本不能自已。
绿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她要冲出门去了!
曲添竹猛地打个激灵,突然就不抖了,脸色由铁青变得苍白,目光软软地垂下去,落在了她自己的脚面上。她穿着绿绿的拖鞋,粉红色的,上面画着一只黑色的猫。
绿绿以为她又恢复正常了,试探地问了句:“添竹,你冷吧……”
曲添竹慢慢抬起头,眼里射出了无比喜悦的光,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一!一!一二一!……”
三更半夜,她在喊踏步口令!声调那么神秘!绿绿的魂儿都要飞了!
曲添竹一边嘀咕一边把目光从绿绿脸上移开了,看向了窗外:“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绿绿仿佛看到,窗外正走过一双双小脚,穿着各式各样的鞋子,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脸,那些小脚听从着这个口令,整齐地从黑糊糊的夜空里走过……
曲添竹认真地喊着口令,站起身来,一下下高高地提着膝盖,就像军人踏步那样,朝着防盗门走过去:“一!一!一二一!……”
绿绿知道,她彻底疯了。
绿绿傻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一提到冥婚照片她就疯了?冥婚照片和踏步口令有什么深层的联系?
20、寻找
曲添竹麻利地拉开门,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出去了。
她的嘴里一直在重复着:“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由于她的声音很小,很快就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她在楼梯上踏步的声音,“刷!刷!刷!——刷! 刷!刷!——刷!刷!刷!——”下去了。
世界只剩下午夜的黑,深秋的冷,还有绿绿狂跳的心。
她不敢追上去把曲添竹拽回来,她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不知道该干什么,忽然意识到该打电话求救!曲添竹来给她做伴,人在她家疯掉了,失踪了,这算怎么回事!
给谁打电话?
绿绿第一个想到了周冲,他远在上海,远水不解近渴,只能让他更担心。
打110?不合适。
对了,打119。不对,119是火警。
112!还不对,112是报修电话障碍台,是120!曲添竹是病人,应该打急救电话?
拨通之后,绿绿颤巍巍地说:“快来人!”
“你慢慢说,你在哪里?”
绿绿颠三倒四地终于说清了地址。
“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我一个朋友,她来给我做伴,正聊着天呢,她突然疯了,跑出去啦!”
“噢,这样的情况你应该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话!”
“我告诉你。”
“一会儿人就跑没了!”
“你必须给精神病院打电话,这种情况我们处理不了……”
绿绿没有给精神病院打电话。第一,他们赶到之后,曲添竹肯定不见踪影了。第二,绿绿不是曲添竹的家属,她不能做主让精神病院把曲添竹带走。
可是,她又没有曲添竹家里的电话。
没办法,最后绿绿只好追出去。
下了楼,她焦急地四下张望,小区里空荡荡的,只有孤单的路灯,不见曲添竹。
她停住脚步,想听到她的口令声或者脚步声,四周却一片死寂。
她猛地把目光射向了旁边的草丛,靠近小区铁栏杆的草很高,曲添竹能不能藏在里面呢?说不定,在她走过去之后,曲添竹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窜出来,跳上她的后背,咬住她的脖子……
她捡起一根树枝,慢慢走过去,用树枝到处拨拉,树枝硬撅撅的,枯草硬撅撅的。不见曲添竹。
找了半天,一直不见曲添竹的踪影,绿绿只好回家,拨打曲添竹的手机。竟然通了!绿绿猛地一抖,她听见手机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她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曲添竹的挎包,手机就在那里边响着。
完了。
她的手机落在绿绿家了。
放下电话,绿绿想了想,只有给那个郝天竺打电话了,问她知不知道曲添竹家里的电话,绿绿必须把这个情况及时通知曲添竹的父母。这时候是凌晨2:23,火烧眉毛,绿绿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
郝天竺关机。
没办法,只能等天亮。
绿绿一夜没睡。
她经常熬夜,但是通宵不合眼还是第一次,头重脚轻的。
8:23,绿绿终于拨通了郝天竺的手机,她还真知道曲添竹家里的电话!绿绿要到了号码,急不可待地打了过去。
是曲添竹的母亲接的。郝天竺说过,这个女人很厉害。
“你找哪位?”
“阿姨,我是曲添竹的朋友……”
“她不在家。”
“我知道,昨天她来我家了。现在,她还没回去吗?”
“……什么意思?”
“阿姨,昨天晚上我们正聊着天,她突然就离开了,当时的样子……很不正常。我担心死了!”
“怎么不正常?”
“就像突然魇着了,说话很怪,动作也很怪……”
“黑灯瞎火你怎么让她一个人走了?还有,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今天早上我才找到你们的电话……阿姨,她的东西还在我家,我送过去吧,再一起想想办法……”
“你叫快递送过来就行了。”对方的口气很冷。
“那……好吧。”
绿绿理解曲添竹的母亲,此时此刻她的心情肯定糟透了。
12月18号下午五点多钟,绿绿去机场接周冲。
这小子还真戴上了一副墨镜,随着旅客鱼贯而出,绿绿竟然没注意到他。他走到绿绿旁边,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嗨嗨,哥们,接谁呢?”
绿绿吓了一跳,“坏蛋。”
她要接过周冲的旅行箱,周冲没给她,一只手拖着,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绿绿说:“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记者给你拍照?还有很多粉丝找你签名?”
周冲风马牛不相及地感慨了一句:“上海女孩真漂亮。”
两个人坐上机场大巴,摇摇晃晃地驶向市区。绿绿头一句脚一句地讲起了昨晚的事,听得周冲一头雾水,绿绿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解释清楚曲添竹是谁,以及她为什么来了家里。
“我很难受,总觉得是我把她刺激疯的。”
“没错,就是你。”
“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我在想,为什么一提到那张冥婚照片她就精神错乱了……”
“也许是个巧合。本来她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这张照片成了一个导火索。她肯定在网上见过它,而且对它很畏惧。”
周冲把脸转向了绿绿:“我倒感觉,这些事有着内在的联系。你想想,咱家电脑里三番五次地出现那张冥婚照片,之后,你偏偏认识了曲添竹,昨天晚上你又把她约到了家里,当你提到那张冥婚照片的时候,她突然就疯了……”说到这里,周冲把脑袋转向窗外骂起来:“这狗日的生活,快把老子逼成福尔摩斯了,老子只是个唱歌的!”
绿绿说:“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周冲想了想,说:“昨天晚上,电脑里不是有人要跟你说话吗?你真该听听它说什么……”
“你不在家,我敢吗!”
“只有了解了对方想干什么,才会有对策,现在你把电脑砸了,我们就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了。
你注意,它并不是消失了,它只是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这更可怕。”
“现在怎么办啊!”
“下车之后,我们就去买一台新电脑,它还会出现的。”
“会吗?”
“它并不是藏在电脑里,电脑只是它跟我们交流的工具而已。”
两个人下车之后,天已经黑了,他们直接去了苏宁电器,买了一台新笔记本电脑,然后在一家包子铺填饱了肚子,在冷风中互相搂抱着走回家。这台新电脑给他们带来了好心情,甚至忘了买它的原由。以后,绿绿用它玩《魔兽世界》,周冲用它做音乐,它会带来全新的速度。
回到家,两个人就忙着测试电脑,没问题。
接着,周冲去卫生间洗漱,出来之后,他关掉了所有的灯。这天晚上没月亮,屋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大风在嚎叫,好像在恶狠狠地寻找着什么人。
周冲把绿绿压在了床上,立马变成了雄性小豹子,气喘吁吁地说:“我干!”
绿绿轻轻地说:“我干……”
第一个干是四声,第二个干是一声。
周冲:“怎么了?不想我?”
绿绿在下面转了转脑袋,说:“我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们。”
“曲添竹吗?”
“那双眼睛,它肯定还在咱家里……”
“这么黑,它看得见吗?”
“说不定它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
“我靠,老子就喜欢有人看!”说完,他的动作变得更狂暴了。
“你变态!”
渐渐地,两个人的身体都燃烧起来,什么都忘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断断续续的叫声,柔软因坚硬而更柔软,坚硬因柔软而更坚硬。
他们不知道,在周冲关掉灯之后,那个活物就顶开了那个盖子,从黑糊糊的地漏里爬了出来,它爬过客厅,爬进卧室,爬到床上,此时,它趴在四条人腿中间,摇晃着尾巴,静静地观望。它和黑夜同一个颜色。
12月19号,风和日丽,周冲又出去做家教了。
绿绿牵挂曲添竹,忍不住又给她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是个男人接的,他应该就是曲添竹的继父了。
“叔叔,我是曲添竹的朋友,曲添竹回家了吗?”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发动亲戚朋友寻找她。昨天下午,她妈妈在西山宾馆附近把她找到了,唉,这孩子现在疯疯癫癫的,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她妈妈打电话叫我去,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领回家,可是昨天半夜她又跑掉了……”
绿绿松了一口气。这次,曲添竹是从家里跑掉的,她的责任就卸去了大半。她知道这种心态很自私。
“叔叔,您跟阿姨都别急,肯定会找到她的。正好我在家闲着没事儿,我也帮你们找。”
“那太感谢你了!”
“如果她回家了,请您马上通知我。”
“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之后,绿绿真的出门了。
她要找到曲添竹,不仅仅是为了她,似乎也为了自己。
走出小区,大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速度都很快,都像在追赶什么,或者在躲避什么。绿绿迷茫了,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去哪儿找曲添竹呢?
一个正常人还好找些,你知道他大概想做什么,大概会去哪里。而一个不正常的人,他的行动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他可能在药店避孕药专柜前徘徊,可能去郊外的粪堆旁坐着,可能爬到检察院的楼顶上站着,可能去下水道里呆着……
绿绿毫无目的地转悠,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山宾馆附近——也许是因为刚才曲添竹的继父说过,昨天下午曲添竹的母亲就是在这儿找到她的。
小街空荡荡,不见曲添竹的人影。
那么,她能不能去毛乌素健身俱乐部呢?
绕过西山宾馆,绿绿果然看到了这家俱乐部。独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