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雾锁天途-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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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块。别说三年前,就是现在看起来,也是笔巨款。
“是人家给你的捐款?”
“是的。”
“十万块都在包里吗?你们是从北京回S市的吧?为什么不存银行?人家给你们捐款的时候,难道也是现金?”高竞愕然地问道。
“人家给的是支票,后来姐姐去兑现了,她说现金用起来更方便。”雷海晨低声说。
“那你跳车后……那些钱呢?”高竞问。
“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会回家,结果她没有。后来她是过了好久才回去的,大概两年后吧。她说钱在火车上让人骗走了,我又失踪了,她觉得没脸回来,就干脆去南方打工了。我爸妈后来也没多问,她回来住了两天就搬出去了,她有了新的工作,那里提供住处,她也不喜欢住在家里,因为我妈会说她,而且地方也小。”
弟弟跳了车,钱被陈东方骗走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没人看见雷海琼在到处找她的弟弟?为什么只有陈牧野在到处找他的父亲?雷海琼当时到哪儿去了?陈东方呢?他又去了哪里?难道是陈东方骗走雷海琼的钱后,又跳了车?那雷海琼又在哪里?
“雷海晨,你说,那十万块是别人给你的钱。是谁给你的?”高竞觉得要核实雷海晨的话,首先得核实这笔钱。
雷海晨抬起了头。
“你连这个也要查?”他很意外。
高竞不响。
雷海晨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三年前,我画了一组以西藏为主题的水彩画,得了个少年组金奖。那时候有记者采访了我,我妈就说起我得心脏病的事,这事登了报,几个月后,就有个美籍华人通过记者联系了我家。他是在北京做生意的,他说他自己有个孩子也得了同样的病,只不过在三岁前就做了手术,所以,他对我的情况,对我父母的感受都很了解,他很想帮助我。他说要捐钱给我做手术,但因为那时候,他工作很忙,没办法来S市,所以就让我们去一次北京,他承担车费。本来我妈是要陪我去的,但我姐姐非要去,她说她还没去过北京。她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我妈也确实从小就偏心我,大概我妈也觉得很愧疚,最后就答应带姐姐一起去。谁知临行前,我妈突然拉起了肚子,怎么都不见好,最后,就只有我姐陪我去了。”
高竞仔细把雷海晨的话在心里回了一遍,又问:“那个美籍华人现在还在北京吗?”
“因为钱丢了,我妈觉得对不起人家,后来就换了电话号码。他可能以为我们是骗子吧。”雷海晨神情沮丧地说。
“他叫什么?”
“他中文名字叫李德江。在北京开了一家咨询公司。我这里有他的名片,如果你想跟他联系,可以打电话给他。我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换过号码。”雷海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名片递给高竞。
名片看上去已经很旧了,高竞想,雷海晨可能经常会把它拿出来看看,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这个好心人说明情况。但是他说了,对方就会相信吗?大概最终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打吧。
“好。我试试看。”高竞把名片塞进了口袋。
雷海晨盯着他塞名片的口袋,说道:“如果你真的跟他通上话,请代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这钱恐怕我是没办法还了,也只有这三个字可以送给他了。”
雷海晨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歉疚。但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跳车?而且,你为跳车还准备了三个月,这不就等于说,在拿到钱之前,你就已经预计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你是故意放弃了这十万块。你是不是曾经希望你姐姐能带着钱回去,跟你父母一起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可结果,钱也没了,你的出走也没成功。
“既然你铁了心要走,为什么后来又跟着陈牧野回了家?”高竞问道,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在雷海晨床头的木架上有几个相框,那里居然有陈牧野、雷海晨和一个高个女孩的合影。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牧野不让我走,他说我必须帮他找到他父亲。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父亲去哪里了。后来他说服了我,说我和姐姐同时离开,会给父母带来很大的伤害……他好像是这么说的,后来我就跟着他回去了。其实那时候,我身体弱,他带着我走,我也反抗不了。”说到这点,雷海晨有点含糊其辞起来,“你在看什么?”他问高竞。
“这个女孩叫凌珑吗?”高竞指着相框里女孩问道。
“是啊。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对我挺照顾,常常帮我去食堂带饭,人很好。”雷海晨把那个相框拿了下来。
现在高竞看清楚了,照片里的的确是凌珑,不过这里的她比在教学楼里的她漂亮多了。她梳马尾巴,穿合适身材的裙子,脸上还带着春天般灿烂的笑。
“她是你的同班同学?那她是怎么认识陈牧野的?”
雷海晨望着照片,顿了顿才说:“她是通过我才认识牧野的。有一次,我身体很不舒服,她主动送我回家,我说过她非常懂得关心别人,那天牧野正好来看我,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那么……”高竞考虑良久,还是决定要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
“恋爱?”雷海晨被这问题吓了一大跳,他先是一脸惊慌,继而皱起眉头低头望着照片中的那两个人,似乎想通过照片研究这两人的关系。
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高竞心里暗想,但隔了一会儿,他听到雷海晨回答他:“我想,可能凌珑很喜欢牧野。”
“那陈牧野呢?”
“我不知道。”
高竞决定再进一步。
“你知不知道,在你姐姐遇害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在学校一直呆到十一点?”
“我不知道。”
雷海晨的口气突然变得很生硬。
然而,当他把相框放回到原处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
“凌珑是个好女孩。”
高竞知道这句话有弦外之音,但他实在听不出来它背后的真正含义。他只能问:
“那天晚上九点至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雷海晨又笑了。
“我在这里,我在家。但我是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我父亲去工厂看门了,我妈去打工了。”
他说的是不是实话,高竞不知道。但有一点,他能肯定,雷海晨压根儿对他姐姐的死无动于衷,他在乎的是三件事,他父母的生活,丢了那十万块美籍华人会如何看待他,还有,陈牧野到底是不是在跟凌珑谈恋爱。
25
莫兰一回到家就听到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乔纳已经决定放弃净菜馆的生意了。 “表姐真的不做了?”她问。
“当然不做了!”母亲给她拿来一块老爸特意为她烤的核桃蛋糕,“女大学生在菜场摆摊像什么样子?抛头露面,跟那些素质很差的人混在一起,我最反对了。读大学可不是为了在菜场工作的。再说,现在天气这么热,她每天起一大早出门,我看着都心疼。所以,我让你爸无论如何得想办法给她在暑期找份像样的兼职。他后来就在警察局的档案室给她找了份打字复印的工作,听起来待遇还不错。”
“那表姐那边的摊位怎么办?”莫兰道。
“怎么办?退了呗。这孩子还真固执,一开始偏要摆下去,昨天晚上,我和你爸,还有她妈妈三个人轮番给她洗脑,起初就是不肯,后来今天早上她妈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把摊位退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莫兰觉得表姐的转变很是突然。
“我也不知道。”母亲看了她一眼道,“不过,听她妈说,好像是有人吃坏肚子了。那个客人倒还不错,给齐了钱,才提醒她,说鱼不新鲜,听说那人吃了之后还上吐下泻的,闹了一个晚上呢。”
“有这种事?”莫兰觉得脸上发烫。鱼会不会是我买的呀?平时只懂做菜,还真的没买过几次菜,大概鱼贩子也是看我年纪小,才故意骗我的吧。本来想助表姐一臂之力的,谁知这次却帮了倒忙。这些人真可恶!
26
这些天,高竞常常会想起刘玉如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你是……”
高竞猜想,她没说完的话应该是——原来你是火车上的那个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她知道火车上的那件事,还知道他曾经在火车上跟陈牧野一起找过陈东方。那么是谁告诉她这些的呢?只能是陈东方,因为按照她的说法,陈牧野几乎没跟她说过话。然而,陈东方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呢?他是在陈东方跳车以后才跟陈牧野一起展开搜索的。是陈牧野后来告诉他的吗?
雷海琼被杀,陈东方失踪,火车上两个神秘蒸发的人现在都出了事,现在连她也没能幸免。她仅仅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吗?假如她不是,她跟另外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高竞觉得,有必要研究一下刘玉如在三年前那段时间的行踪。假如她也在那列火车上,那她知道他曾参与搜索行动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高竞央求罗老师替他查来了刘玉如前夫李正的联系方式。根据罗老师提供的信息,刘玉如是在四年前跟李正离的婚。李正跟刘玉如也曾是同事,他目前仍在原单位工作。
起初,李正对高竞的态度并不十分友好,但听说高竞曾被怀疑跟他前妻的死有关后,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呵呵,小子,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李正用工人老大哥特有的粗糙大手重重拍了下高竞的肩,“肯定不是你,肯定不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高竞很快就发现,李正喜欢重复同样的话,然而每次重复除了加重语气之外,似乎还另有弦外之音。高竞知道,李正可能是个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不善表达的人,所以,他只能通过不断重复来说明自己知道得比别人多。
“你觉得凶手是谁?”高竞道。他知道对付这样的人,问题越明确越好。
他们两人坐在工厂旧仓库的台阶上。李正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劣质烟放在嘴里。
“是谁?这不明摆着吗?”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点上了烟。
“谁?”
“还会有谁?”
“陈东方吗?”
“呵呵。”这种笑似乎没有否认的意思。
“陈东方为什么要杀她?他们不是朋友吗?”
李正默默吸着烟。
“陈东方其实是个老实人。”他道。
高竞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东方不是坏人?可是你刚刚还说,他可能杀了你的前妻。”
李正似乎在怀疑他的智商,斜睨了他一眼。
“杀人当然不对,不过人被逼急了,就难说了。”
“谁逼他了?是刘玉如?”
沉默。
“她逼他干什么?”
“还能有什么事?你说她为什么死吵活吵要跟我离婚?女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高竞发现跟老油条说话真累,每句话,你都得猜。
“你是说,刘玉如硬要跟你离婚,是为了陈东方。那这么说,陈东方跟刘玉如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喽?”
李正叹了口气,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他们既然那么……要好,你怎么会认为是陈东方杀了她?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纠葛吗?”高竞进一步问道。
“人在一起久了,总归有矛盾的,再说,陈东方好像还跟她一起做生意。牵涉到钱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说他们有金钱纠葛。有没有证据?”
李正嘿嘿讪笑。
“这要什么证据,这个用脚想也能想到。”
高竞看了眼李正那双穿着破球鞋的脚,怎么都没看出它们有多少智慧。
“三年前,听说刘玉如在温州做生意,你知道这件事吗?”他换了个问题。他希望当他的问题里不包括陈东方这三个字的时候,对方能够回答得爽快一些。
“怎么不知道?”李正道。
“她做什么生意?”
“海产品。就是鸭舌、海带、海蟹什么的。”
“她生意做的怎么样?赚钱吗?”
“不知道。不过,我也没看她买过什么。”李正的口气带了点嘲讽。
“那么……她会不会经常从温州送货到S市,或者有时候,送货到北京?”高竞试探地问道,“我是说三年前。”
李正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又不跟她在一起。她送货到哪里,你要问她的合伙人。”
“她有合伙人吗?”
“有啊。那个人原先是我们的邻居,刘玉如跟他一起做了好几年生意,他对她的情况最了解了。”李正说着走回到后面的仓库,他是仓库保管员,不一会儿,他就拿了张纸出来,“喏,小子,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他跟我还挺熟,他来S市,我们常一起喝酒的。”
“谢谢,谢谢李师傅。”高竞一迭连声道谢。他没想到,一开始像支挤不出来的烂牙膏,最后竟如此合作。
谁知李正听到他的那句谢谢,却又笑着拍他的肩。
“你这小子至少问的话比警察顺耳,他们老问我,我那天早上在哪里?呵呵,我说我就在这儿,可惜他们好像不太相信。”
27
傍晚五点,电话铃至少响了六下,乔纳才来接。
“喂,乔纳,听说我们卖的鱼不新鲜?”电话一通,莫兰便急急地问道。
“可不是!”乔纳瓮声瓮气地说,“有人都吃出肠炎了。因为炸成了香喷喷的鱼球,所以一开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