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常-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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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来从雷鸣的口气里听出,他就像是这个房子的主人。难道,他已经跟隽小好上了?他蓦地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动手迟了。
“算了,我不进去了。”
“你是不是找她有事?”
“有事。她回来,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好吧。”
然后,张来转身就走了,走出了很远,才听见雷鸣关门的声音——他似乎一直在背后看着张来。
你进来吗?
这句话伤害了张来的自尊心,他恨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即使你已经是隽小的男朋友了,也称不上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就是隽小,也只不过是这个房子的过客而已,钱是屠总经理出的。就是屠总经理,也不过是这个房子的租户,房子是人家房东的……
他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相信,雷鸣跟隽小的超越同事的关系刚刚开始。也许,他还有一线希望。
晚上,隽小就给张来打电话了。
“你买到那个《盾牌》的VCD光碟了吗?”
“买到了。我现在就去你那里吧?”
隽小似乎有点犹豫。
“不方便吗?”
“好,你来吧。”
张来又一次来到了富豪花园。
隽小还是穿着那身软软的睡衣。两个人走向客厅的时候,张来看到她那丰满的臀部轻轻摆动着,十分性感,他更恨雷鸣了。
两个人坐下后,隽小说:“你白天来过一次吧?”
“是啊,你不在。”他没有提雷鸣。
粉红色的灯光,柔和地照着她雪白的脖子和胳膊,美丽到了极致,张来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一边查看张来带来的光碟一边说:“你觉得雷鸣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你是不是跟他……”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他对我很好,经常来看看我。”
张来看到桌子上有一大束红红的玫瑰,散发着幽雅、浪漫的香气。他想,这一定是雷鸣的心意了。
“不管谁对我好,我都会很珍惜。”她又说。
“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张来发现自己有点恶毒——在大家的眼中,雷鸣最大的毛病就是整日东跑西颠,没谱。他竟然点他的死穴!接着,他又补充道:“他是不是做什么大生意?”
失 常(20)
“他就是那种人,你也了解,心比天还高。我也不知道他天天忙什么。”
“心高好啊,总比庸庸碌碌胸无大志强——就像我。”
“你不是很好吗?”
“有什么好……”他竟然有点腼腆了。
突然,张来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不自然地笑着问:“他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早就走了。”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隽小四下看看,恐惧地说:“没有啊。”
张来并不信任,他继续观察。终于,他的目光又顺着那个楼梯爬上去,落在了黑糊糊的二楼上,他又看见了那件清朝绣衣。
那是一件女人的绣衣。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没有。”
“那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也没有。没事儿,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不……”
“怎么了?”
“你进来之前,我就感觉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张来警觉地站起来,壮着胆在房子里转了转,没发现任何情况。
他回来坐下,说:“没什么。开始看吧。”
隽小把光碟塞进影碟机,然后拿着遥控器回到椅子前坐下:“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真的看到他。”
张来把遥控器接过来,按了“播放”命令。
猛地一声巨响,音乐像发疯了一样满房间乱窜。隽小惊恐地看了看他。他急忙把音量调小。
《盾牌》第十三集开始了。
张来和隽小紧紧盯着屏幕。
——几个村民蹲在墙根下谈论着什么,镜头照的是他们的背部。他们当然是群众演员。
“有个变态杀人犯,最近流窜到了咱们这一带……”一个穿黄上衣的村民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村部看见了通缉令。听说,这家伙已经杀了三个人,都是精神病,公安都抓不着他!”
张来忽然想,假如这个穿黄上衣的群众演员就是赵景川本人,那可太恐怖了!
镜头推移,终于转到了这几个村民的正面。张来紧张地看了看隽小,她专注地看着屏幕,没什么反应。
不是。
接着,就是关于黄二奎的情节了。
黄二奎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皱巴巴的灰西服,晃晃荡荡地走在村道上。
远远走过来一辆马车,拉着刚刚收割的麦子,上面坐着一个赶车人。他穿着一件红背心,一条草绿的军裤,戴着大大的草帽,遮住了半张脸……
张来低声说:“隽小,你注意这个赶车人。”
隽小紧紧盯着电视机。
终于,她摇了摇脑袋。
一次,黄二奎在街上偷东西,被人追赶,他像一条发疯的狗,拼命奔逃,撞翻了几个水果摊,又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那个骑自行车的人爬起来,木木地看这场追逐……
“看看这个人!”张来说完,紧张地看隽小,隽小紧张地看屏幕……
最后,她又摇了摇头。
黄二奎要杀人了,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快步走向贾德家。
路边,有两个人在下棋。
“注意这两个人……”张来说。
这两个人只是在镜头里一晃而过。隽小好像没看清,她皱着眉回味着。张来立即拿起遥控器,倒了回来,重新播放。
这次隽小肯定地说:“他们都不是。”
最后,黄二奎躲进了野外的庄稼地里,这天傍晚,他在一片葵花地旁,撞见了赵景川的尸体……
这时候,那片深邃的葵花地里,出现了一张脸,模模糊糊的,一闪即逝,在沉沉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五官。
这张脸出现的时候,张来感到隽小哆嗦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继续看下去。
之后,画面里又出现过几个无足轻重的人,隽小一直摇头。
放完了,隽小一直没有发现赵景川。
张来又看了一遍群众演员表。
赵景川这个名字果真藏在那一大堆名字中。
张来好像在一群拥挤的人中,看到了一双阴冷的眼睛,这双眼睛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身子,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这双眼睛。尽管它不断被晃动的人群阻隔,但是,依然定定地盯着他……
张来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看来,群众演员名单上的这个“赵景川”实属一个巧合了。
屏幕上已经是一片空白。可是,隽小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电视剧一定勾起了她对那个赵景川的回忆。他对隽小好,他总是站在最远的地方保护她,朝她微微地笑着……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张来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桌子四周摆着几个空椅子。
他看着那几个空椅子,突然打了个冷战:他们在电视里找不到赵景川,他也许就坐在其中一个空椅子上,跟他们一起看呢。
隽小把头转向张来,冷不丁说:“你把片子倒一下。”
“哪一段?”他一下紧张起来。
“就是黄二奎发现赵景川尸体那一段。”
失 常(21)
他就把片子倒了回去。
黄二奎鬼鬼祟祟地在那片葵花地旁的草丛中奔走着,突然他停下了,瞪大了眼睛……
张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安地看了隽小一眼。她死死盯着屏幕。
窗外有一只鸟又叫了起来,好像在哭丧一样:“嘎——嘎——”
画面里隐隐现出了一张模糊的脸,一晃就过去了……
这张脸只出现了这一次。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交代的脸。
隽小说:“张来,你再,再放一遍……”
他明显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他又倒回去,重放。
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那张脸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张来按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那张脸就模模糊糊地固定在了屏幕上。
他黑糊糊地盯着张来和隽小。
张来看了看隽小。
隽小盯着那张脸,眼睛越来越大,终于惊叫了一声:“就是他!”声音就像猝然打破了一只瓷碗。
张来的心“哐当”一下就掉进了深渊。
17 同 居
那一夜,张来没有回家。
看完了那个光碟,隽小脸色苍白,像一茎秋天的草,在风中瑟瑟地抖。她说:“张来,求求你,把它扔掉……”
他从机器里取出这个鬼气森森的VCD,用力掰断,扔进了垃圾箱里。
赵景川就在这里面!
接着,隽小说:“张来,今晚你住在我这儿吧,我害怕……”
他想了想,说:“我睡客厅。”
“不,你跟我一起睡卧室!”
他假装犹豫一下,说:“好吧。”
他说他睡客厅,实际上是充好汉。
他一直对二楼那件清朝绣衣感到惧怕。他可不想在黑暗中和它对视一夜。
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夜里,跟一个心爱的柔弱的美丽的胆怯的女子睡一个房间,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他不敢奢望有什么桃花运,能听着她的鼻息入睡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她起了身,走向一个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身子在外面,把手伸进去,摸到开关,打开了灯。
她回身说:“来吧。”
他关掉了客厅的灯,然后快步走进了那间卧室。
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卧室。墙壁是淡黄色,地上铺的是厚茸茸的地毯,走上去无声无息。
宽大的床上,悬挂着雪白的蚊帐,像月光一样流泻而下。
他想,这样的房子不可能有蚊子,那只是一种朦胧的间隔,把现实和梦分开。
他说:“我睡地毯上就行了。”
隽小给他抱来枕头和被子,说:“委屈你了。”
“这是谁跟谁。”他说。
然后,隽小就钻进了那个巨大的蚊帐中。
他无意看了她一眼,蚊帐中的她,已经变得像梦一样朦胧。
“关灯吧。”她说。
他关了灯,躺下来。
月光从窗外淌进来,像蚊帐一样柔和。
房间里安静极了。
他没有听到隽小的鼻息,又强烈地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隽小,你说……”
隽小打断了他:“不提他,好吗?”
他就不说了。
他不知道这个小别墅到底有多少房间,不过,他看见有很多的门。那个男人也许就站在哪个房间里……
那张模模糊糊的脸,在黑暗中看着他……
隽小一直没有声响。
她可能是睡着了。
张来睡不着,他失眠了,怎么躺着都感到不舒服。
可是,他又不能总是翻过来翻过去。
他挺敏感,他怕隽小没睡着,误会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迷糊了。
他恍恍惚惚出现在南甸子上,走到了那个精神病面前。
都半夜了,他还坐在那里,举着一根树枝,在黑糊糊的水泡上钓什么。
“你到底在钓什么?”
好奇心害了无数的人,现在就轮到张来了。道理他知道,可他还是禁不住要问。
精神病抬起头来,双眼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你看,这水泡里有什么东西?”
他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你再看!”精神病不满地说。
他探着脑袋,使劲看。
精神病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脖颈,猛地把他的头摁进了水泡里。他想叫,前半声叫了出来,后半声就被那污臭的水给堵住了。
精神病并不虚弱,他的力气极大,张来被他死死摁在水中,一点都动不了。他想,完了,这回该完蛋了。
他大口大口地喝水。那水很滑腻,很黏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扬起头来,很快又被他摁下去……
那一瞬间,张来看到了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他在污水深处定定地看着他。
张来意识到:害死他的正是这个看不清面孔的人,而这个精神病只是他的工具。
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他的嘴机械地一张一合……
他一下醒了。
他感到肚子鼓胀胀,要撒尿。
他没有勇气一个人去卫生间。他想挨到天亮,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现在他已经挺不住了。
他不能叫醒隽小,让她跟他一起去。
失 常(22)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另外,他跟她只是同事关系,是搭档。他让她陪着去撒尿,那太不像话了,那是性骚扰。
他必须一个人去。
他轻轻爬起来,推开门,无声地走向了卧室外。
客厅里很黑,落地窗帘的缝隙钻进一点月光来,却显得更鬼祟。
他慢慢朝卫生间走去。
这房子的门太多了,都紧紧关闭着,他真担心哪扇门突然打开,赵景川从里面木木地走出来……
他下意识地朝二楼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件清朝绣衣。
这么黑,他不可能看见它。可是,绣衣真真切切地显现在黑暗中。它的上面似乎有金属缀物,幽幽闪着光。绣衣的轮廓被那鬼祟的光勾勒出来。看不到谁穿着它,绣衣的脖领之上、裤腿之下,是深深的黑暗。
他想退回卧室,但是,尿很急,要决堤了。他不再看那件清朝绣衣,快步走向卫生间。
他估计自己撒的尿至少有三公升。
刺耳的冲水声,把他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急匆匆地提上衬裤,走出卫生间,这时门响了。
“当当当。”
有人在外面敲门。那声音不疾不徐。
都快到凌晨了,谁在敲门?他吓傻了,喝了一声:“谁!”
门外没有回答,继续敲:“当当当。”
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家。他疾步走回卧室,对隽小说:“隽小,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