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蜡烛 全集-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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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墓地,意外的看见了罗天,他斜靠在摩托车上抽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轻声的问:“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医院。”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是个已经没有希望的人,我不想,也不能去伤害他,我在安依云身上看到
了悲剧。有些悲剧,我们其实是可以避免让它发生的。
他送我到医院门口,我没让他陪我进去,他说有什么事再给他打电话,然后看了我一眼,飞驰而去。
我满怀心事的向楼上走去,各种混合的药物味让我胸口窒息,感觉到一种冷入骨髓的孤独,象一杯毒汁,慢
慢的浸蚀着我。
刚走到三楼,我一下字就怔住了,我一眼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正在跟医生说话。他还是那么英俊,头发还是
那么短,谢天谢地,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好象几个世纪没见到他了一样,我一时楞在那里忘了一切的看着他。
他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他也呆了,他那么惊讶,那么不敢相信,那么激动的凝视着我,时间仿佛
停止了。半响,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七月……”
当他要向我冲过来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见他,原本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我自己放了他,
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捣毁他的世界?我转身就要往楼下跑,可是我忘了,我此时正站在台阶的边缘,脚下一空,我
整个人失去重心,顺着楼梯翻了下去。
“七月——”他惊慌失措的扑过来,把我的头揽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捧住我的脸:“七月!七月!你怎么样?
七月……”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体内往外涌,似乎不能停止。
“好疼,可……原……”
“你要挺住!七月!来人!医生!快救救她……”
他撕心裂肺的喊声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2 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般模糊,我仿佛躺在手术台上正在被人解剖一样,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无
能为力,耳边是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机械的碰撞声,有人嘈杂的说话声,一切都是那么虚无,飘渺。“快,剪刀
给我……”“……病人的意识很弱,氧气……”“不行,大出血了,怎么会这样……”终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我动了动手指,我的手正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缓缓的睁开
眼睛,迷迷糊糊的触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他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先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接着转变为
狂喜。
“七月!你醒了!你醒了……”
我虚弱的叫他:“可原……”
“是,是,我是可原,感谢上帝,你没事,哦,七月……”继而他又紧张的问:“你怎么样?七月?有没有
哪里觉得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你饿了吗?你想吃什么?七月?我马上去给你买……”
我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最终聚拢,我想伸手去摸我的腹部,全身却虚软得无法动弹,我挤出一丝近乎只有
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我问他:“我的孩子……”
他把我的手拉起来贴在他的脸上,唇上轻轻吻着:“七月,能够把你救回来……”
我软弱的打断他:“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吗?是不是没了?”
“你别难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你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我低吼一声,牵动着腹部的剧痛,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是,你先别激动,他们已经尽力了,七月,你别……”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我只知道,我跟启凡的孩子没有了。我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失去了颜色。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只是沉默而木然的躺着,这条唯一系着我生
命的纽带断裂了,我只求用这样决绝而封闭的方式,一点一滴的耗尽自己。
一天深夜,我趁温可原去洗手间时,我砸碎了玻璃杯,用碎片狠狠地向手腕割去,躺在手术台上缝针,我的
心已经彻底的死去了。医生的声音里夹杂着难过的责怪,他说:“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他对你那么好,上次如果
不是他帮你输血,你……,唉!”
看着我这样自暴自弃,温可原也濒临崩溃了,当我缝完针被送回房间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一把将我扶了起
来,紧紧的抱进怀里:“告诉我,七月,我要怎么做才不会失去你?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活下去?你告诉我
呀!七月!”
我麻木的伏在他的肩上,因流泪过度而干涸的双眼已经没有了任何色彩,我在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可原,
你就让我这样自生自灭吧!
他放开我,抓住我的手臂:“七月,你看着我!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吗?你把我
的心已经凌迟得千疮百孔,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从没认识过你,也宁可从没来过这个世界,可是你已经走进了
我的心里,而且牢牢的生了根,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脸上是一片全然的麻木。
“七月,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再死一次你才甘心吗?”
见我仍是这样,他深深抽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好吧!如果我再怎么做也唤不回你寻死的
念头,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松开手,弯下身去,从床底下拿出一把水果刀,我怔怔的望着他。
他平静的说:“你如果决定了要死,那就让我死在你的前面吧!”话音刚落,他的刀就划向了手腕。
“不要啊——”我魂飞魄散的去抢他手里的刀,刀锋太利,仍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涌了出来,我把刀往地上
一扔,按住他的伤口,震颤的望着他,眼泪顿时奔涌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哭出了声音:“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这样……”
“我能怎么做呢?”他紧紧的搂住我,哽咽着:“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得住你,如果真的一定要死,我情
愿死在你前面,那么我就不会再伤心,也不会再难过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要真这么做了,我这辈子怎么能安心?”我哭着挣开他的怀抱,惊恐而急切的望住他:
“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你发誓!再也不会做傻事!再也不会伤害自己!”
他深深的看着我:“你既然这么害怕我伤害自己,那么你就别再轻生,你先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你就算失
去了整个世界,但你还有我,如果你一意寻死,那我别无选择,我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除非一起死去!”
“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可原……”我哀求的对他说。
“那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
他摇着我:“你说呀,七月!好好活着!活着!”
他手腕上的鲜血仍在不断的往外涌,我痛苦的抱住脑袋,骤然从肺腑之中绞出一阵呐喊:“我答应你!答应
你!好好活着!”
随着这声呐喊,仿佛有一道门应声而启,结束了门里门外的苦苦挣扎,苦苦彷徨。
与此同时,他毫不迟疑的把我揽入怀中,灼热的嘴唇迅速的覆盖住我的唇,把我的泪水揉进他的泪水里,把
我的身体揉进他的灵魂里。
3 在温可原没日没夜,寸不不离的细心照料下,我的身体很快有了好转。我不知道我跟温可原是一笔怎样的
孽债,似乎绕来绕去,总也绕不出命运的手心,千纠万缠理不清,也剪不断。
“七月,我们到院子里去散散步吧,整天躺在床上,对身体也不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会舒服
一点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暖暖的阳光,点了点头,是该出去走走了。
他揽着我的腰往院子里走,在走廊里遇到一些医生跟护士,他们礼貌的点头打招呼,显然我住院的这段时间,
他在这已经混得很熟了。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护士,她微笑的看着我跟温可原,甜甜的问我:“觉得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跟她说谢谢,我努力的想对她挤出一丝微笑,但仍然一脸的怅然。
她说:“真羡慕你们,你们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一对了。”
“当然,老婆只有一个嘛。”温可原揽紧了我一些。
我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来,旁边的不远处是一对老年夫妇,丈夫坐在轮椅上,妻子蹲在他身边给他轻轻
捶着,揉着腿,不时抬头望望丈夫,轻声细语。我被这副画面深深感动,他们是平静和幸福的,能跟相爱的人从
相识走向白发苍苍,此生还有什么再需去追求?
“想什么呢?七月?”
“没,我下午想出院了。”
“为什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再多住些日子。”
“不住了,我已经没事了。”
“七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说:“我哪都不去,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的,象一块烙印一样,已经深深的烙在了心里,纵使
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抹不去的。”
“为什么不能全部忘记呢?他都已经……”
我打断他后面的话:“是的!既然你也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原,别跟一个不在了的人去计较,我已经答应
你不再放弃生命,我希望你能让我保存这段记忆,我现在什么奢望也没有了。”
他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轻吻我的发丝:“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原。”
“嗯?”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纠缠着?绕了那么多的弯,始终又缠在了一起?”
他喃喃的说:“因为前生我们没能在一起,所以,今生老天不会再让我们分开了。”
“你很相信前生,是吗?”
“是!因为我就是从前生来找你的,但愿这生不会再松开了你的手。”
吃完午饭,温可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本来想去墓地看看启凡的,但温可原在身边,总要
站在他的位置上替他想一下,于是我让他直接送我回家,我没让他陪我上楼,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他抱了抱我就
离开了。
回到房间,又陷入了一份孤独和凄凉,我蜷在沙发上,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启凡,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我应该怎么做?
手机在响,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听,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你是七月阿姨吗?”
“是的,你是谁呢?小朋友?”我纳闷着,怎么会有小孩给我打电话?
“有人让我跟你说,叫你打开电脑收信。”
“是谁呢?可以告诉阿姨吗?”
“我不知道,阿姨再见。”
我还想再问,那头已经撂了电话。我奇怪着,为什么要叫一个小孩子给我打电话让我收信?是谁?我想了一
下回拨过去,那边有人来接,是公用电话。
尽管疑问重重,我仍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打开了电脑,我在收件箱里发现了排在第一位的新的邮件,标题是:
电话是我叫人打的。时间是一点零八分,刚发过来十分钟。我点开来看,这样写着。
我是你一直在找,也是一直在等的人,如果你有时间,现在到新明路的缘聚茶楼来,我在三号包厢等你。
没有署名,我连看了好几遍,我一直在找,也一直在等的人?我并没有在找或者在等谁啊,他为什么自己不
打电话跟我说呢?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是怕我听出他的声音,那应该是认识的,既然认识,又为何弄得这么
神秘?
我猛然一惊,我想起来曾经收到的蜡烛邮件,难道是那个人?
我没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分析,拉开门走了出去。刚坐上Taxi,接到罗天的电话,他问我在哪,我匆匆的说了
句现在有事必须出去一趟就挂了。
很快,车停在缘聚茶楼门口,我付了钱下车往里面走,我问服务生三号包厢有人吗?她说有,是个女的。我
忐忑不安的上楼,这一刻,我突然紧张得手心冒汗。是个女的?会是谁呢?
我站在三号包厢门口,一颗心狂跳着,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敲了
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