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江南燕-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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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道:“请先生原谅,家父在等候,我必须立刻回家。不过有一件事,并不是太重要,但应该让先生知道。刚才据老荣报告,昨天晚上轿夫董三曾经到我家来过,方才警探查问时,一时忘记,未曾说明。”
霍桑忽然掀起盾毛,似有所获地问:“当真?轿夫为什么到府上去?什么时间?你知道详细的情形吗?”
“老荣报告:在吃晚饭时,听说家父想出外看戏,因此告诉轿夫董三把轿子预备好。董三到我家,父亲改变主意要跟洪福一起步行到剧场。董三也就走了,大约在八九点钟。”
“董三常在你家出入吗?”
“对,我父亲或姨妈出门,总是雇用他的轿子,因此彼此十分熟悉。”
“他家在什么地方?”
“十梓街七十三号,我家是六十五号,相隔很近。”
“抬轿子一定要两个人,还有一个同伴是谁?”
“他弟弟董四,他们兄弟二人有自备轿子,一向是被人雇用,以维持生活。”
“这两个人的外表形态怎样?能大略形容一点给我听?”
“董三身材很高,弟弟跟他差不多,但是不及哥哥胖,先生这样查问,是否另有见解?”
霍桑拿出笔记本,一边写一边说:“不是,侦探应该注意任何小节,细心调查有时能收触类旁通之益,要不怕麻烦才是。你能否耽搁一会儿,让我看这封信。”
格恩说道:“实在不能再留在这里,先生有什么高见,麻烦你再来舍间。家父要我特别向先生道歉,方才由于警探说话唐突欠礼,一时有点气恼,不曾向先生请教,明天请千万惠临!”
霍桑点头道:“可以,请转告令尊,不要过分担忧,明天早晨我一定再去问候!”
格恩愉快地应诺,鞠躬告退。我送他到门外,格恩就迅速走了。
这时候我头脑里的思想象万马飞奔,千头万绪。本来我私自想想霍桑的一切推理都合情合理,初以为守根看戏是临时决定,外贼未必知道,于是怀疑是屋内的人所干。现在忽然有个轿夫出场,董三知道守根出外看戏,消息外传并不奇怪。那末这件案子也应该注意到外贼,而不能完全注意住宅中的人了。看到霍桑听见格恩的报告,喜形于色,还小心记录在笔记本上,这一定和他的想法相附合。不过现在还有江南燕的来信,信中说些什么,虽还没有知道,当然与这件盗窃案有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互相附合?还是和我们以前所推测相矛盾?我一边思索,一边回进书房,看见霍桑正聚精会神地看信,仿佛有透视到信纸后面去的神气。
我问道:“霍桑,信上说些什么?你已获得什么破绽没有?”
霍桑抬起眼睛,说道:“没有。我想这家伙可能熟读《水浒传》!”
我不懂他说些什么,睁目对他看。霍桑把信笺交给我。我看信上字迹粗大而古怪,只有寥寥三四句话。写的是白话文:
“珠宝暂借一用,你若追究,俺宝刀雪亮,决不饶你狗命!江南燕”
霍桑笑道:“这种语气,很象《水浒传》中一类人物的口气,我所说熟读《水浒传》,没有错吧!”
虽然霍桑在幽默地取笑,但我却严肃地说道:“不管怎样,你可应该彻底研究其中有什么含意?”
霍桑说:“别急,我当然会小心加以察验!”
“这封信是真是假?和你以前所说的是否附合?”
“现在不谈是否附合,看来字迹与墙上写的相同。”
“当真,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
“一点没有错,有两点证明:一是焦木炭,信纸上所用同墙壁上写的相同。二是字迹,壁上字迹很古怪,现在信纸上的字一样古怪,虽然字体小一点,而且涂改过,这是预防被人侦查研究。我断定这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
“照你所说,这封信也是假冒者所写而不是真的江南燕本人?”
“完全正确!”
“那末你能不能用这封信作为线索?”
霍桑沉思了一下说道:“对,我希望它能做我的线索。”
我问:“你能辨别笔迹?”
霍桑反问我:“你意思要我凭此笔迹作为线索?不是的,这可太困难。信中的字迹是有意写得怪样,可以借来掩饰,不容易对照。如果我对所有嫌疑的人物,都要他们写一张笔据,事实上也不可能办到。”
“那末你依靠什么呢?”
“现在很难说,请你原谅。”一回,他又说道,“假定我所料不错,这信笺或者是全件盗案的关键。不过现在我自己还不敢确信,不能告诉你。”
“能不能简略地讲一讲?”
霍桑并没有回答,翻来复去把信封小心地加以研究,不停地点头。“可以,我不妨将这信封分析解释一下。此信已经迟到。信封上一共有十一个字。 右面地址‘十梓街六十五号’中间是收信人名‘孙守根启’,左边不留寄信人的名字。邮票一分,可知道是本地发出,而信封上有三个邮局的邮戳,甲乙丙三邮局,各不相同,这可以看得出信被耽搁迟寄的原因。一分邮票上面的是甲邮局,时间是八年三月二十五日七时,这信是今天早晨从甲邮局发出,本来最迟今天中午可以送到,照格恩报告,信是我们离开后送到,那末已在七点之后,推考它迟误的原因,先应该知道苏州城里邮局的区域,十梓街属于乙丙两邮局的共同区域,平桥中界,西面属乙邮局,东面属丙邮局,孙家本来属于丙区,但是当甲邮局分发信件时,搞错发到乙区邮局,乙区邮局没有办法投递,退回到甲区邮局,再从甲区改送到丙区,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乙区邮局的邮戳是十一时,丙区邮局印章是十七时(就是五时,邮局时刻是照昼夜二十四小时计算,时刻在邮戳中间一格的左边),这是很明显的证据。”
我有点不耐烦问道:“你老兄对这信封研究得如此精细,对案件有什么补益?”
霍桑说道:“怎么没有补益?就从这样的分析已经知道这封信投寄的时间与地点。”
我问:“还有其他的线索没有?”
霍桑忽然站起来说道:“够了。到这里为止,我不想多说。”他一边说一边把信笺折起,放入信封,再夹在日记薄中,回头对我说:“包朗,今天我想早点睡,明天为这件事势必要辛苦一点,希望你也早点上床睡觉。”
霍桑说完,向我点点头离开书房。才几分钟,我听见他熟睡的鼾声已经从卧室里面传到外面来了。
第八章 浴室中
我记录叙述到这里,盗案的一般情形已算全备,现在应该接近结束阶段了。但是里面情节太复杂,仿佛乱丝难理,读者也许嫌太琐碎,其中有几点原因,必须向读者表达清楚。我们中国人对于侦探学可以说还处在幼稚时期,还没有得到社会上的信任。我的朋友搞侦探事务还是初次尝试,想要探查隐私和挑剔细微的事,不免有很多顾忌,有时不能不转弯抹角,绕道周折,到后来就难免失之琐屑零乱。其次社会上阶级不整齐,查究根底,便产生许多纠纷。不怪读者觉得厌烦,我本人身处其中,也感觉到还不及西方侦探的直截了当,侦查起来何等痛快!
在我们探查盗案的第二天我醒得略迟一些,这是由于我隔晚想得太多,不能成眠,等到入梦,已经很迟。起身后,家里人告诉我霍桑已经出外,没有说出到什么地方去。就猜他一定已寻到线索,现在是跟着痕迹去追查探索。吃过早饭,我独自坐在书房里吸烟消遣,心中盼望霍桑回来报告好消息。可是等了好久,仍不见他归来,心中不觉有些焦急。我顺手拿起吴乡市报阅读。孙家的盗案,报上已有记载,不过还是深信是江南燕的作为,因此故意讲得十分危险。报载并没有特殊的见解,看过,我就把报纸放下。
我独自一个人感到静极,有点无聊,于是思维又活动起来。
我在想,根据霍桑的猜想,这次偷盗的主犯是个冒牌的“江南燕”,但是还没有完全得到结果,真假当然不知道。假定果真是冒充的,那末被嫌疑的人不只一个。说是内贼,住宅里有四个仆役,都要注意,外贼是园丁、轿夫还有看庙人胡大所指的矮小男子,这些人全都在嫌疑的范围之内。依我个人看法,可能强盗从外面进来,不过有屋里的人作为引线,这样解释比较合乎情理。钟德侦探说过一句话,我完全同意,他说当盗贼翻箱倒柜时,房间里怎没有人发觉?守根的小妾,为什么躲在帐子里,不让别人见到一面?这一个关节值得深加研究,不可以轻易放过去。霍桑初起没有注意到这方面?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怕主人守根生气,在顾忌的情况下,无形
中限止了侦查的范围。凭这个理由,霍桑行动的艰难情形可想而知,要取得成功,自然并不容易。
中午过后,霍桑才踉跄匆忙地赶回家来,将帽子拿在手中,气喘流汗,神色十分疲劳。
我立刻站起来迎接,说道:“老兄,观察你的疲劳的神色,可知你一定是好一阵奔走。”
我边说话,边注意他的颜面,想预卜究竟这件事是否已经成功。我看他神气有点呆滞,紧闭着嘴,眼帘下垂,不象有好的预兆。霍桑脱下外衣,拉着椅子靠近窗口,整个身体就蜷曲在椅子里。
一会,他才开始说道:“奔波了半天,走了十里多路!”
我问道:“何以要走得那末远?有所收获吗?”
霍桑说道:“我还不知道究竟获得什么。不过我可饥饿得很。大概你己吃过了吧!”
我听到这里,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等他,我说道:“抱歉我先吃了。你何不先去洗个澡,回头再来吃饭。”
霍桑说道:“可以,实际上我浑身都是汗,很不舒服,吃过午饭后我也一定要洗澡的。”
霍桑吩咐女佣人先预备脸水,洗过脸就进午餐。看他胃口很好,一定是十分饥饿了。一会儿霍桑吃完饭,我本想问话,而霍桑早就看出我的神气,知道我的意图。
他先开口道:“你想知道今天早晨我做些什么?那末你跟我一起到‘玉润园’浴室去洗澡。一路上我再告诉你。你知道现在我流汗太多,衣衫都粘在皮肤上,实在受不了!”
每次我们去洗澡,都要更换衣着,现在不方便更换,所以我不想跟他一起去。
我说:“今天下午我还要到学校去。”
霍桑说道:“我知道,你三点钟要上课,现在才一点十分,不会误时的。”
我并不想去洗澡,但却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他有什么获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一起去,于是改换衣着一起出去。霍桑方始把经过情况告诉我。
“今天大清早我就出去,先到孙家附近前后,详细检察了一会,一无所得。只瞧见前后门都有警察看守,仿佛真的在防备大强盗,看着觉得十分可笑。”
“他们仍以为是江南燕?你没有向他们说明呢?”
“没有,我还没有抓到真的强盗,又无证据,怎能急急乎随便说话呢?若是贸贸然随便讲,将来证明是错误的,岂不是自讨没趣,自取羞辱?我们干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非审慎不可。”
“你的话有道理,后来呢?”
“我因找不到痕迹,便走到七十三号找董三这个人,但没有见到。”
“董三这个人的确应该注意,难道他一清早已经出去?”
“不是,我碰到他弟弟董四,他说他哥哥昨天没有回家,再查问,说到闾门去了,但不知道详细地址。我再到闾门,在回来的时候才到孙家去,这是昨天我答应他们的。”
“你去看守根,有什么报告没有?”
“没有,我去只是问一句话。”
“你去问什么话?”
霍桑目光注视地上,说话支吾象是不肯把事情都说出来,一会才说道:“没有重要的事,我只是问守根前夜看戏时,有没有吃些糖果零食。他回答我说没有。”
我被弄得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样的问句岂不显得突兀?你也有什么解释?”
霍桑有点不高兴,说道:“你为什么欢喜打碎砂锅问到底,问得这末多?今天我所做的事就是这些,请你不要多问,玉润园不是就在前面啊?”
我保持沉默不再多问,但心中充满了狐疑,实在感到不愉快。到了浴室,直接走进官房。这时候苏州的盆汤浴室,还是老规距,分官房,暖房,客房三种等级。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洗澡的客人不多。霍桑立刻脱衣去洗,我也跟在他后面。约十分钟,浴罢走出浴室,霍桑神采焕发,精神也比刚才振作,他跟侍候的浴室服务人员絮絮谈话,谈锋很键。看他的神气,这次来洗浴目的是在探听什么,因为我听见他在盘问侍者。
这时候,忽然另有一个浴客走近我们,出声招呼。我回头,原来是孙家的跟班洪福。霍桑看见,脸面有点泛红,似乎完全出乎意外,谈锋立刻改变。我知道霍桑对他,隐隐看作是他的对手。他正好今天在这里采访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