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谁是英雄之05朝天一棍-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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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将虽是强将,但王小石还不放在心上:主要是因为,这什么什么“将”都是一伙人自我吹捧,大家互相封号而已,如果王小石跟他们取名,则认为只有:“吹将”、“捧将”
最合适他们。
——这些不打仗、光夸口、爱认功、只懂搞关系的家伙凭什么称为“大将”!
嘿!
王小石顾忌的是另一人。
这个人站在那儿:蔡京背后、他的面前,然而他却看不见他的脸孔,他的五官,只感到一团“光”,竟似是黑色的。
——“黑光”!
王小石潜入“别野别墅”作出胁持蔡京的行动,他最担心的有几件事,包括是否能制伏蔡京、对付天下第七等,但其中担心事项的第一件便是:——“黑光上人”詹别野。
这时期,道教盛行,皇帝大臣,总相信些什么祭天拜神便可以长生不老、白日飞仙的传说。这詹别野原是武当派近五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高手,但他一旦成名,自成一派,又通晓炼丹导引之术,传闻中他不但武功高,而且颇有法力,能通鬼神,使得皇帝赐封为“国师”,而蔡京也特别为他把原来的“蔡氏别苑”,改建为“别野别墅”来供养、讨好他。
不过,他早些年可能倒行逆施太甚,挟道术显威,作了不少孽,惊动了豹隐多年、仙踪无定的懒残大师,亲自出手,把詹别野教训了一顿,至此而后,詹国师气焰稍敛,较少张扬生事,涂炭生灵;听说那一役里,他负伤不轻,元气大损,自不敢太无法无天了。
这些年来,詹仙师几已销声匿迹,甚至大多数的人都传他己改邪归正,到峨嵋山静修去了。
近几年来,己很少听到他的劣迹异举,也很少人再见得着他了。
然而,再怎么说这里毕竟还是以他为名的“别墅”。
——蔡京敢在这个时候来这地方坐镇指挥剿灭武林各路好汉豪杰的大军,必然有他可无一失的理由。
王小石担心这“理由”就是:詹别野还在这儿,而且仍为蔡京效力。
而今,他瞥见蔡京身后有这样“一团黑光”似的人物,他担心自己的担心很可能会成为事实。
所以他死死的盯住蔡京,万一有什么异动,他就先第一个钉死了他!
蔡京好像看出来:王小石似乎有一点儿的慌乱,至少不如初时镇定,所以他笑得越发自然。
“就算你救了他们,你又怎么撤走?”
王小石没有作响。
“不如你先放下箭,人,就让他们放了吧,你加入我麾下,我重用你,以你一个别说换两人,就算全京的好汉,也是值得。”
王小石没有回答。
“你别怕,虽然你今天用箭对准了我,我可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我知人善任,以德报怨,而且识英雄重英雄,我不会对你今天所作所为报复的。”
王小石笑了。
“你不信?我身边、背后、这里的全部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顿时,厅内的人都七口八舌为蔡京作证,有人指天作誓,相爷为人确光明磊落;有的言之咄咄,胪举蔡京德行无亏、尽列义薄云天之种种事迹,王小石听得只是笑。这时,其他舞娘全走避一空,蔡璇等退避入房。
“你年少气盛,不辨忠奸,不信事实,枉了好身手,不肯弃暗投明,确令老夫抱憾。”
蔡京叹息的说。
王小石笑道:“你要我相信你?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凭这里的人?这里的人今天在你得势时为你说话,他日若你失势了呢?还会不会为你说话?”
他这几句话下去,堂里的人都噤了声。不一会,又阿谀奉承、詈言詈语此起彼落。
蔡京的手一挥,大家才真正的住了口。
“这些人今天在这里,才会为你说话,你真的要问,到外边问去,跟老百姓打探打探去,看谁相信你?哪个维护你?还有什么人会说你的好话?”
王小石又一笑,露出珍珠一般洁白的贝齿,“你现在怀奸植党,布列朝廷,威福在手,舞智御人,把兵权、宗室、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等政事,全抓在手,交亲信揽权,你正是大权在握,他们当然都会为你说话,有朝一日,你失权失势,这些人就一定会用你对付人的方法来对付你!”
“我对付人?”蔡京一晒道,“我问心无愧,作事不悔。”
“不愧是你没有廉耻之心,不悔是你无反省之力。不愧不悔有何了不起?只要厚颜凶谲的人,都说自己不悔无愧!”王小石斥道:“你没对付人?嘿!方轸向有风骨,不肯为你所用,向皇上指责你的过失,弹劾你气焰嚣张、颠倒纪纲,你就把他削籍流放岭南,并派人将他刺杀在那儿。你这叫……以德报怨!?”
蔡京冷哼一声:“我原要重用方轸。那是他太不识抬举。”
“好,我就当他和你是个人恩怨。可是,刘逵呢?他只不过不想与你同流合污,你加害于他,借苏州一起盗铸钱案,强把刘逵乃至他亲戚章延入罪,派开封府尹李孝寿审讯,迫着他株连千余人,而当中刑求强抑致死者三倍于此数。你却还嫌处理太宽,特派御史萧服、沈畸去换了李孝寿。”王小石仇然道,“萧、沈二位御史,却很有良知,曾感叹的说:当天子耳目,怎可附会权要,以杀人求富贵!他们当天就释放七百多名受冤的人。”
蔡京哼道,“这不就好了吗?我换了人就是要开释受冤的人。”
王小石道:“你说的倒好听。这一放,萧服御史就给你调去羁管处州,沈畸御史则贬到信州,都有去无回。章延更给流放海岛,尸骨全无!还有章宰?”
“章宰?”蔡京倒一时想不起是谁:“……什么章宰?”
王小石怒道:“你害人太多,早已忘了给你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姓名了。章宰是狱吏,他对你私自更改‘盐钞法’,高兴废钞便废钞,喜欢发行新钞就印新钞,危害至大,所以上奏除情。你一气之下,不但怒夺其官,还让他黥脸刺字,全家为奴,发配边疆。”
蔡京倒是有点迷糊的样子:“有这样的事吗?我倒记不起了。你记心倒好,一一为我记住,难为你了。”
“你少给我装糊涂!章宰的事,你记不得,长溪瑶人因受不了你苛政暴怔,起事生事,你下令把瑶人全抓起来杀头。荆南郡守马城马大人只不过告诉你:瑶人分有多族,生事的仅是一族,不必滥杀无辜,激起民愤。你非但下令照杀不误,还要赐绢赏银,按级升迁,以致官兵以杀人为乐,跟瑶族结下深仇。这事你总记得吧?”王小石不齿的道,“马城大人只不过说了几句正义的话,你罢了他的官,还害了他全家,他的儿女全变成你家奴、妾侍,你可会惜英雄、重英雄啊!”
蔡京道:“这些都是我们朝政大事,你们这些草野莽民怎么懂!我若不得殿堂大臣支持,我若非待朝中同僚恩深德厚,我这个位子,怎可能十年如一日,风大雨大,都丝毫不受动摇?”
王小石道:“屹立不动,树大根深,那确是你的本领。他们不是不反你,只是反不了你。你把稍有良知的群臣不是杀头就是贬谪,不是驱逐就是流放,朝廷才会良将忠臣尽为汝所空!你还把反对变法的全当作奸党处理,刻石立碑,立‘奸党碑’,却为自己建数以千计的‘长生祠’!如此造孽,天理何在!你能容人?你的变法只不过全为了自己。你还要赶尽杀绝,明令禁止宗室与奸党子孙成婚,以致酿成多少悲剧!刚才出手分你们的心之女子,她之所以会予人卖落青楼,她父母异离沦落,就是你的‘德政’一手促成的!你这是现眼报,只要有对付你的事,她一向不遗余力。”
蔡京强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好了……最重要的是敬请你挽好你的弓、把稳你的箭……别别一个失手,大家都……”
“不是大家,只是你!”王小石冷晒道:“我来得了这儿,早已豁出去了。我们生下来,就是以有限的生命跟无尽的时空搏斗——而我却选定了你!”
蔡京生恐王小石毁诺、变卦,忙道:“王大侠可事先约好,我布在菜市口、破板门的人一旦住了手,只要把犯人放了,你就不会……杀我的,王大侠可是大侠,说过的后可算数吧?”
王小石笑道,“你少来用话挤兑我。你奸我也一样可以用诈,你不要让我有藉口就是了。——就算我不杀你,我可没保证过不伤你。”
蔡京悚然:“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敢伤我……!?”
王小石哈哈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四年前我就要杀了你,结果只杀了你的狐群狗党傅宗书。我只要重伤了你,让你自己伤重而死,我就既不算亲手杀你,也不算违诺了,是不?”
“你你你这样……可是……?蔡京可变了脸色,再也无法镇定从容了:“……你这是耍赖……”
“我本就是无赖!我是无奈才跟你耍泼赖!”王小石道:“现在言归正传,你要我不伤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蔡京忙道:“别说一件事,纵十件、百件,我全都答允。”
王小石道:“我也不要你答允千件百件,你只要应承我:今天劫法场的人,绝不敢去追究查办。”
蔡京忙不迭的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可是他马上生了警惕:他本来就想先敷衍着,答应了再说,只要一旦脱身,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但他又随即想到,要是允诺得太过轻易,王小石必然不信,所以故意显示为难的说:“……不过,这件事闹开了,只怕人也伤亡了不少,完全不……那个……在皇上那儿不好交待,刑部那头……也没了面子。”
王小石说:“你可以追究,但只追究主事的人。”
他昂然道:“——我就是主事人。”
蔡京当然明白王小石的用心和用意:——王小石一定是个自命英雄的人,什么事都要揽到身上去。
——这样正好。只要能把他从这儿诓走,看诸葛老儿还能不能维护他!
——再说,他这头不妨答允下来,只要王小石一旦放下弓和箭,他马上就下令追缉王小石:既然是他自己认的账,大家都听实了,他要铲除王小石就更名正言顺了。
——就算未必一定能把王小石正法,至少,也能把他迫出京城;王小石一旦离京,就似龙游浅水,鱼跃旱地,他手上那一群“金风细雨楼”的子弟,迟早都变成他手里的雄兵、蚁民了!
——话说回来,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力再大,也不想太正面的与武林各路人马为敌:能用是最好,要不然也不宜全部开罪。就算他这次设计歼灭这干绿林上的反对势力,也是借处斩唐、方两名钦犯之意才能堂而正之行事,而且主要还是藉“有桥集团”的主力,以及归附于他的武林势力来行事,这叫:“以夷制夷”。绿林黑道,有的是卖命、拼命、不要命的呆子,他可不想跟他们全招了怨。
——不过,王小石今儿到了这里,是决逃不出去的:难道他还能一个人战胜“黑光国师”、天下第七、神油爷爷、一爷这四大高手不成!?
——不可能!
既然王小石就要死了,所以他不妨什么都答应他——但答允太快,反令人不信,何况王小石绝顶聪明、善于机变!
所以蔡京故意沉吟道:“……这样也好,不过,光你一个,还是说不过去,除非……在这儿闹事或劫法场上,凡是露了面的,就公事公办;没亮相的,我们就只眼开、只眼合算了!”
王小石冷哼道:“这也难免。只望你说过的话是话!”
蔡京把胸一挺,嘿声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算数的!”
王小石森然道:“那也不到你不算数。你下矫诏杀害忠良、伪称变法、乃至搜刮公款、营私牟利的种种情事,我辈搜集资料已久,你以假诏诛杀元桔旧党同僚,还不放过他们子孙,兴大狱,罗织罪名。你一向无耻变节,排挤忠彦,稍不附从,则诬以罪。奸臣作恶,古已有之,但大宋江山,就得断送你一人手里,你之怙恶不悛,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你别以为暗中造孽,天下不知——你至少有七道伪诏矫旨在我的手上!”
蔡京这次倒真的蓦然吃了一大惊——这一惊,只怕真的要比他的房子还大了。
“你……你们……你们这干逆贼——!”
“谁才是逆?谁才是贼?”王小石冷诮地道,“皇帝的诏书圣旨,你都胆敢作伪私代,只要你一不守信约,我会着人呈到圣上那儿去,就算你有通天本领,看皇上这次还烙了印一般信你不!”
蔡京这大半生人,做尽无耻无道、强取豪夺的事。当他拜官户部尚书的时候,监察御史常安已对他提出了弹劾:“蔡京奸足以惑众,辩足以怖非,巧足以移夺人主之视听,力足以颠倒天下之是非。内结中官,外连朝士,一不附已,则诬以党,于元桔非失帝法,必挤之而后己。今在朝之臣,京党过半,陛下不可不早觉悟而逐之,他日羽翼成就,悔无及矣。”
可是当时哲宗极信任章谆,章谆又重用蔡京,弹劾的结果,反而是常安民被贬到了滁州。
蔡京大权于是已定。
到了赵佶登位,蔡京之势,已无人可以动摇,他也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为了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