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第24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到这一切,卓王孙微微沉吟。
掠走小鸾的人,一路安排他看这些佛本生故事,又是为了什么?
一路南行,又有怎样的阴谋在等待着他?
——又何需念。
卓王孙淡淡一笑,缓缓步入洞中。
歌舞升平,在这一瞬被终结。
无尽的深壑,自洞口处向下蔓延,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佛像盘膝,坐在深壑的正中间。
佛的容颜,依旧是那么慈悲,安详,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似乎在赞叹十方众生的功德。但他的手上,却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猩红的血滴,从刀锋上滴下来,佛一手抓着匕首,另一手提着一片同样滴血的肉。他的腿上血肉模糊,陷下一个巨大的缺口。似乎,这块肉,正是从他自己身上割下来的。
佛静静微笑。
他面前,是一尊天平,天平的一端,正瑟缩着一只孱弱的鸽子。佛陀伸出手,似乎想要将肉放到称的另一端。
他面上始终挂着慈悲的微笑。
一只鹰,站在悬崖上,半张着翅翼,双目凶猛地盯着佛陀。似乎在贪婪地注视着佛陀手中的肉,又似乎在审视着、佛陀究竟有多少慈悲。
这座洞府与其他的洞府不同。其他的洞府中都有许多穿着黑色鹤氅之人,但这座洞府中却只有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色羽衣的仙人。
仙人站在鹰的羽翼下,垂首而立,仿佛在沉思。
卓王孙走近的时候,仙人缓缓抬头,淡淡道:“王,你可曾记得?”
卓王孙轻轻皱了皱眉。他不由想起,经过前两个洞府时,那些人在临死时对他说的话:
“王请记得。”
他不是他们的王,他也不须记得他们临死时的悲苦。对于他们来讲,他只不过是尘世外人而已。如不是小鸾误入他们的红尘,他当永在天外。
何须记得?
卓王孙淡淡道:“你们找错人了。”
羽衣仙人恭谨地跪拜下去。
“传说佛陀曾见老鹰追逐一只鸽子。鸽子投于佛腋下,祈求庇护。鹰对佛说:您以救鸽为慈悲,却不知鸽子得救后,我无肉吃就会饿死。救一命而杀一命,还算慈悲吗?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对鹰说:我割自己的肉给你吃,鸽子多重,我就割多少肉。于是佛就令人取来一座天平,将鸽子放上去,自己割肉放在另一个秤盘上。哪知佛身上的肉都要割尽了,还无法令秤平衡。佛于是踊身跳了上去。诸天诸神见了,都齐声赞叹,为佛的善行而感动。”
卓王孙淡淡道:“果然是大善行。”
羽衣仙人凛凛看着他,道:“你呢?你能否舍身?”
卓王孙眉峰微挑。
舍身?
原来他们一路指引他来此,不惜用死亡来嘱托他记得之事,就是让他像佛一样舍身么?
何等荒谬。
卓王孙一笑:“我无慈悲。”
羽衣仙人:“你有。”
地底突然透出了一阵暗火。整个洞府顿时充满了焦躁、酷热。一阵火光轰然自深壑的最底端窜了上来,直达洞顶。
卓王孙微微一怔,他早已看出这些礁山都是由喷发过的海底火山改造而成,但没想到这座礁山竟然还是座活火山!
巨大的佛陀之像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披上一层血衣,匕首割出的伤口连同那块血肉都变得鲜红之极,佛陀慈悲的面容,也变得有些诡异。
一声凄厉的鹰啼贯穿洞府,那只蹲伏在悬崖上的厉鹰,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昂首长唳。
一声凄厉的鹰啼贯穿洞府,那只蹲伏在悬崖上的厉鹰,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昂首长唳。一个少女的声音哭着响了起来:
“哥哥,救我!”
卓王孙猛然抬头,天平上的鸽子赫然已经变成了小鸾!
她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羽衣,用力挣扎,想摆脱秤盘的束缚,但那只秤盘上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无论如何都无法挣开。
一声悠长的叹息传来,卓王孙再度回头,只见那个持刀割肉的佛陀,赫然竟化成了自己的模样。
卓王孙一声怒啸!
陡然之间,一切幻象消失。
羽衣仙人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出。他捂着胸口,卓王孙方才这一啸隐含剑意,岂是他能够抵挡的?
卓王孙双袖盘旋,带着他的身子凌空怒舞,厉声道:“放肆!”
他猛然伸手,一股强力倏然涌出,卷着羽衣仙人的身子,提到了他面前。
卓王孙冷冷道:
“想不想看看,佛流血的样子?”
他提起老者,放在了佛像头顶。
鲜血,从仙人身上流出,漫过佛陀的面容,流进了佛陀的双眼,沿着佛像上割开的伤口,淋漓的向下流淌。沾了血的佛像立即变得妖异而邪恶起来。
羽衣仙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恐,欲要挣扎,但剑气已穿透了他的身体,令他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能无助地睁开空洞的双目,听任自己鲜血汩汩流出,将佛陀污秽。
他耳边,只能听到卓王孙冰冷的声音:
“想见到魔王?”
“成全你。”
烟尘飘散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只有一艘船。
郭敖看到这艘船的时候,不禁讶然变色。
这是一艘画舫,极为巨大,但又极为精致。它长七丈三尺,宽一丈八尺,高一丈三尺,仿如一头苍龙静静地蹲伏在水中。
画舫的甲板装饰得不像是一条船,到像是一个花园。中间一个亭子,里面种满了鲜花。中心还有一棵树,树下是一张湘妃竹做的贵妃榻。
这,赫然就是他们乘坐的那艘画舫。
只是,船身湿淋淋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郭敖犹豫着,跳上了画舫。
秋璇的目光闪了闪,似是想拦住他,却又什么都没有做。她静静地看着那艘画舫,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郭敖的身影没入了船舱中,足足一刻钟过后,他才缓缓地从船舱中走出。他的脸色极为凝重,双眉中锁着困惑。
秋璇:“没有找到她是么?”
郭敖点了点头。他是在寻找相思,但这艘画舫上显然没有她的踪影。
他很费解,这艘画舫,跟他乘坐的那艘一模一样,甚至连舱里的装饰都一模一样。但相思却不在里面。
秋璇:“知道为什么吗?”
郭敖不答。
秋璇:“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卓王孙造了两艘一模一样的船?一艘叫‘木兰’,一艘叫‘沙棠’。我们乘坐的那艘叫‘沙棠’,你瞧瞧这艘的龙首上刻着什么字?”
郭敖不用看,秋璇既然这么说,那这艘船必然是“木兰”无疑。
沙棠舟不见了,木兰船却出现在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卓王孙也来到了这片海域?
秋璇细细的眼眸瞥着他:“觉悟了春水剑心之后,你有没有想过跟卓王孙再打一架?”
郭敖沉吟着。
——要和他一战么?
他忽然道:“上船。”向秋璇伸出了手。
秋璇倒也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将手递给他,在他的搀扶下,缓步登上了木兰舟。
郭敖扳动龙首,木兰舟振动了一下,缓缓向前行驶。
“我本不愿意这样做,但现在,我只能带你去一个地方。”
“到了那里,你就再也不能逃脱了,只能跟我在一起。”
秋璇:“什么地方这么神奇?”
郭敖:“仙岛。”
第十五章此意自佳君不会
海边的天气变化无定,黎明时分,清朗的月色渐渐被厚厚云层遮蔽,几声沉闷的雷声在天海深处炸响,天空再度下起雨来。
风雨宣泄着还未散尽的余威,虽比前一日声势小了很多,却也是内陆少见的暴雨。雨越下越大,漫天串珠渐渐连缀成倾泻的水柱,将原本清明的海面搅成万里浑茫。
杨逸之回过身,茫然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他彻夜未眠,直到黎明,方才平息心底的震惊。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带着武林群豪同倭寇展开一场血战,将倭寇的头目擒住,逼着他解开相思身上的傀儡剑法。
他轻轻撩起帐帘。
一缕摇曳的烛光跳入他的眼眸。
营帐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巨大的黄铜烛台,七只金凤盘旋而上,每一只凤嘴里衔着一枚红烛,正静静燃烧,柔和的光芒遍布整个营帐。
杨逸之如今虽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的营帐却极为简朴,丝毫没有多余的东西。营帐一角铺着一张麻制的被褥,上面悬挂着白色布帐,都是军中最常见之物。
而今,一切都已不同。
白色布帐已被取走,换上四面绛红色的织锦,从帐顶披垂而下,层层叠叠,就如是一场隐秘的梦。锦帐一角被撩起,隐约露出其中铺陈的绣褥。绣褥由最精致的贡缎制成,柔软丰厚,上面似乎还隐绣着宫中行乐图的纹饰。
锦帐绣褥,是那么细腻,一如少女的肌肤;又是那么的柔软,仿佛只要躺下去,就会深深陷入其中,沉睡而不愿醒来。淡淡的暖香从帐中透出,发出隐秘的邀约。
这一切,和营帐外倾盆暴雨、隐隐雷鸣形成鲜明对比,对于身心俱疲的杨逸之而言,正是莫大的诱惑。
杨逸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头,他猛地上前一步,将锦帐掀开。
锦帐披垂,红烛摇曳。
相思正跪在绣褥上。
她身上披着一袭水红色的睡袍,丝质单薄,剪裁却极为精当,仿佛一道红色的光,流转在她曼妙的身姿上。
她身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个银质托盘,分别盛着一把团扇,一盘水果,一尊博山香炉、一套酒器和一套叠好的中衣。
她就这样静静地跪在绣褥上,也不知已等了多久。
当锦帐撩起的那一刻,她似乎惊喜于他的到来,刚要抬头,却又立即垂下了。似乎没有得到主人的许可,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公子,你回来了。”她低下眼帘,轻声道。
那一刻,诸天静谧,只剩下一只迦陵频伽鸟,在夜色中唱起一曲恬和之歌。
杨逸之周身剧震:“你……怎么在这里?”
相思仍旧低着头,嘴角却浮起甜美的微笑:“公子走后,那位大人要我穿上这身衣服,在这里等公子回来。”
杨逸之一怔,随即涌起一阵怒意——这个黄衣使者,竟然让她在这里跪了一夜?
他伸出手,想扶她起身,却在突然触电般收回。那一刻,凝脂般的温暖从他指尖传来,也不知触到的是丝绸,还是她的肌肤。
杨逸之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衣衫是如此单薄,几乎不能遮蔽她玲珑的身体。
他连忙将脸转开:“你……先起来。”
相思疑惑地追逐着他的目光,神色有些惶恐:“公子,我做错了么?”
“没有。”杨逸之不敢看她:“你好好休息吧。”起身要走。
“不……”相思慌乱起来:“不可以的,我必须先伺候主人休息……”
她迷茫地看着身前的那些银质托盘,这些都是黄衣使者交代给她,要她服侍主人入寝的,但她一时却不知先拿起哪个好。
一阵手忙脚乱后,相思捧起那套月白色的中衣,怯怯地起身站在杨逸之身后,道:“您全身都湿透了,就让我替您更衣吧。”
杨逸之没有回头,心中却是一阵刺痛。这还是那个如莲般温婉而执着的女子么?还是那个筑城塞上、另可汗折箭的莲花天女么?到底是谁,将如此恶毒的剑法施展到她的身上,让她变成丧失意志的傀儡?
相思站在他身后,等了片刻,见他一动不动,却也不敢问。只怯生生地伸出手去,要替他解开腰间的衣带。
杨逸之如蒙雷击,本能地一挥手。
她本来跪了一夜,起身时只觉双膝刺痛,几乎不能站立。只是出于对主人的恭顺,才勉强支撑。此刻被他用力一推,顿时立身不住,重重地跌入锦帐中。
垂地的锦帐发出一声裂响,断为两截,她跌倒在锦帐深处,一块固定营帐的石块正好撞在她的腰际。她的脸色顿时苍白,全身禁不住颤抖,却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
杨逸之知道失手,再也顾不得其它,上前扶起她:“你怎么样了?”
相思紧咬着唇,抬起仰望着他,紧皱的秀眉勉强舒开,浮起一个笑容:“我没事……”
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在痛苦中,如此温婉,也如此坚强。这笑容是那么熟悉,岁月仿佛裂开了巨大的罅隙,回到那段被她遗忘的岁月。
杨逸之静静凝视着她,看着她仰着头,泪痕未消,却在自己怀中甜甜微笑。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慌乱。
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在痛苦中,如此温婉,也如此坚强。这笑容是那么熟悉,岁月仿佛裂开了巨大的罅隙,回到那段被她遗忘的岁月。
杨逸之静静凝视着她,看着她仰着头,泪痕未消,却在自己怀中甜甜微笑。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慌乱。
好在,这笑容只绽放了短短一瞬。
相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惶恐地挣开他,看着身下乱成一团的绣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您的床弄坏了,我会收拾好的……”
她慌乱地将打翻的盘子重新摆开,在绣褥上摸索着,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