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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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航瞥他一眼,“有你打的时候!”
“不是说守吗?”申屠芳敛眉问了句。
“就是要改变惯常!咱们要改变策略,以攻为守!但记住,目前所有的攻,俱是为了守,这攻就要注意分寸,不可躁进!叫你们几个来就是要你们约束好各自的兵俑。”
“是!明白了!”几人这回都一一回道。
“嗯。”孙永航点了点头,从牛皮纸中挑出一张行军图,摊在磨盘上,一手点了一处,“闻谚,你的兵马久驻梧郡,于这一带熟,你明日一早便叫几人前去嘉岭南麓……”孙永航微一沉吟,闻谚立时补上:“鞭牛山。”
“嗯,就至鞭牛山,设立隐蔽哨岗!申屠芳,你带一支千人队带上五天口粮,暂伏其中。”
“是!”
“房辛、闻谚,你二人负责防城工事准备!”孙永航又摊开一张牛皮纸,“尽快安排人手施建碉卡,挖建城壕,壕底削木为刺……就按这个来!”孙永航看了几人一眼,最后道,“打开城门,将吊桥拆了,直铺便桥,方便军马出入!”
“大将军!”闻谚一惊,“不是说守么?”
孙永航含笑轻拍了他一膀子,“还没回过神来哪!以攻为守!就是要分敌之兵,才能紧紧缚住匈奴兵马!”
闻谚点了个头,微一沉吟,又问:“大将军,你带来的那几十车东西到底是什么?”
孙永航微微一笑,“那是已作改良的火弩与烈弩,射程远,操作起来也较方便。轻型火弩还可随骑兵携用……”
“那可不!”汝参天黧黑的面庞现出兴奋的笑意,“那玩意儿厉害!离着匈奴大营还有千步远,那东西居然也能射着那些帐篷……火起了,匈奴兵还没瞧见咱们!”
此话一出,不但是闻谚惊得微张了嘴,就是其他几人也都瞪圆了眼睛。
默了会儿,“可匈奴人不是刚后撤了三十里么?”房辛有疑,“这番布置,他们又不来!”
“你这小子当匈奴是怕了咱碧落哪!不过是小受挫折,我估计,十日内,他必卷土重来!而这一来,”孙永航目光一利,整个人都带了肃杀之气,“这一场仗能否取胜,便是关系全局!”
话出众人都微微一凛,目光同时带上了精光,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
“小山雀也露出爪子了!”亚兹历瞪着由之前攻打榆泉塞时收获来的小瓷杯,抄在手中一把捏碎了。
“这招,在汉人的兵法里叫作‘围魏救赵’!孙永航的部队是为了救梧郡。”国相也沉着脸,“大汗,这也表明汉军还不愿同大汗正面交锋,我估计,就是兵力不足。”
左谷蠡王正是被袭的部队,一提起来就火冒三涨,“这王八羔子的!汉人就会玩阴的!那群家伙有妖法,人都没瞧见一个,帐篷就一个个起火了!”他顿了顿,“那晚也正好没月亮,只瞅见一片火球接连不断地过来!这群汉人肯定会妖法!”
“得了!别丢人现眼了!据探子报来的消息,那是碧落人的一种新弩,叫火弩!”亚兹历砰地敲了下桌面,成功堵住了一张嚷嚷的大嗓门,“一定要抢一个过来!”
“大汗,”国相饮了杯酒,“碧落人这回胜了一场,但咱们兵强!就要用咱们的弯刀来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只要攻下梧郡,援兵那几十万人根本就没用了!”
“好!”亚兹历盯着已经碎裂的瓷杯,“明日天一亮,就立即杀回去!叫那群小山雀看看,山雀是永远没法与大草原的雄鹰相抗衡的!”
次日午时,匈奴大军已兵至梧郡五里处,前言哨报,梧郡几处城门大开,吊桥已拆,全都换成了便桥。
国相惊疑,就是左谷蠡王也摸不着头脑,“这碧落人怎么了?难道是要投降我们?”
亚兹历沉眉不语,勒令军队缓行。
国相看了会儿,沉声道:“大汗,汉人奸诈,看样子会有问题!”
左谷蠡王报仇心切,抹了把汗,四下里一打量,根本没瞧见啥动静,就嚷道:“左右就是碧落人怕死了!咱杀过去,城中就是有埋伏也不过那些操着破茅钝剑的没用汉人,真刀真枪的来,哪敌咱们的弯刀!”他一扭头,“大汗!咱杀过去吧!”
国相又遮着日光朝右后方的一处山林瞧了瞧,估计着其间会不会藏着汉人惯用的伏兵。此时,忽见城楼上鼓声大作,一队剽悍精骑已然驰出便桥,就贴着便桥摆开阵势。
匈奴兵顿时也个个跃跃欲试,如一张已然拉得满力的弓,只等着统帅一声令下,便即冲杀过去。国相犹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却想不到,才想唤首领别轻举妄动,亚兹历大汗却已经等不及了,手中的弯刀一出鞘,就咬着牙道:“哼!就让他们的小计量统统使出来吧!”他拔出佩刀,高高一举,锋刃在烈日下如一道无声的闪电滑过,“小子们!冲上去!把这城池都烧了,以祭奠你们死去的千户长!”
“轰”只听得一阵闷钝的轰鸣声,数万铁蹄如巨浪般掩了过来,大地都为之颤动起来。左谷蠡王瞅准了阵前左位的那名面色黧黑的武将,连赶三鞭子直冲过来。亚兹历也冲在前锋,身子俯得极低,然而那柄金色的弯刀扬得高高的,好像随时都准备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而那弧线的终点正是阵前那名紧勒马缰,不动如山的红袍主帅。
铁蹄如狂风般卷向便桥,然而在距离便桥尚有一丈处,左谷蠡王忽感马身微陷,正惊疑间,马儿狂嘶,转瞬间,人已被抛出一边。似是悬在一处,左谷蠡王顺手往腰间一摸,只一杆削得极尖的木刺已扎入肉里。
“啊~~”当他响起这声痛呼之时,发现已有百数人马都被这刺扎中,人马俱死。“大汗!快撤~~”
他想起要叫这句话时,却见离他百步开外处,亚兹历已然目眦俱裂地站在坑壕底部,周身溜儿被削去半截的木刺。他稍放了放心,然而后起的兵俑一时也刹不住了,后面的撞着前面的,整个队形全乱了。
稍在后头的国相一见不对,立时勒令停止前进,自己亲率数十骑前来救援,正一把捞着了首领上马,却见那头红袍主帅已然搭弓上箭。那森森然的目光似是穿过了这一丈的距离,直逼心房,透出冷冷的寒意,竟盖过了这炽热的烈炎。国相勒着马缰,竟似僵在那边不能动弹。
亚兹历也觉着脖子后头一阵子发麻,回身望去正瞅见那箭簇正对着自己,挽弓如满月,恍惚间已能听见那弓弦极张的声音。“快跑!”他咬着牙喊了句,那锐利的杀气使得他觉得这射程之外的一丈距离根本无法保障自己。
国相似被惊醒一般,连连要勒转马头,然后那方,箭已离弦,“嘣”地一声,像弹在心房上一般,令人心肝炸裂。
国相本能地抽了鞭子下去,却箭锋笔直破尘而至,竟打破了这百二步的射程,直追亚兹历的背心而来。危急间,国相倾身一侧,那箭簇钻胸而入,狠狠钉在国相的胸膛上。
亚兹历托住国相欲倒的身形,回头又见那红袍将军又在搭箭,他急在马腹上蹬了脚,马吃痛狂奔而去。
然而奔不过一里,就见来时那处山林里忽然一声炮响,喊杀声大起,一支精装轻骑已然飙了出来,杀入阵中。而后面,便桥处推出数十只大铁匣子,亚兹历来不及诧异,就见那数十只大铁匣子里蜂窝似地射出箭矢,似一张网,铺天盖地地涌来。
亚兹历一阵心寒,将国相横放在马前,一手操了他的弯刀,以刀柄往马屁股上猛捅一刀,径直突围而去。
第29章
逢花却忆故园梅,雪掩寒山径不开。
明月愁心两相似,一枝素影待人来。
六月二十七,女皇正打了个盹,西华门处连迭声地传来“梧郡捷报――榆泉塞捷报――”那声就似是碧落最强的号角,响彻了整个天都,令百姓俱抬首望向北边那方象征着胜利的战场。
女皇一阵恍然地从迷糊中惊醒,就见效远满脸喜色地站在跟前,“怎么了?”
效远微微一笑,“皇上您听。”
遥遥地,传来禁军侍卫的欢呼:“大将军胜了!胜了!”“还缴获了匈奴王的金刀呢!”女皇细听了一阵,惊喜地瞅住效远,“真的?孙永航真的胜了?”
“效远贺喜皇上!初战大捷呀!前来送信的小兵还说,那日孙大将军手挽三把弓,一箭射过去,足有三百步射程,要不那国相忠心,一箭准要了匈奴王的命了!孙大将军还缴获了匈奴王的金刀,不但梧郡之危解了,榆泉塞也收回来了!”效远伏地大声说着。“天都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乐死了!几家酒肆甚至当街摆下免费流席,喝酒相庆呢!”
女皇迭着声地说“好”,来回在自己的榻几前踱了几回,又立住道:“赏!赏……黄金千两……不!”女皇猛然抬起头来,“擢孙永航为扬威大将军,加封武安侯!”
“是!”效远笑呵呵地站起来,将手中的奏报呈到女皇面前,“这是孙侯爷的述职表,在得胜之际,还细述了整个府兵调配的方案,请皇上准允!”
女皇心情极好,摊开不过匆匆掠了几眼,便大笔一挥,朱批了“准”字。“就照他的办!”
消息传到孙府,自然乐不自胜。传到回影苑,正喝着汤药的垂绮猛咳了一阵,眼神定定地怔了会儿,终于只是低下头将药尽数喝了,始终未吐一字,然而那脸上的宽怀,眉尖的轻展到底瞒不过溶月。
溶月朝回来报信的项成刚眨了眨眼,接过垂绮的药碗,微笑着道:“这前方战事有好消息传到,总算可以略宽宽心了!这病也该好了!”数日前,许是夜里受了凉,垂绮竟感了风热,喝了些药,总觉身上粘粘的,也不尽好。大夫瞧了,只说养几日便好,但几日过去了,却仍这副恹恹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菁儿又昨儿贪玩,大抵是淋了井水,也微有些着凉,这下把青鸳和溶月俱忙了个透。
垂绮不应,溶月正想说什么,就见门外探入一个小脑袋,垂绮率先瞧见,不见形地轻叹一声,朝他招了招手,原来是荻儿。
说起来项成刚也颇喜欢这个乖巧聪敏的荻儿,时常逗着两孩子玩,此时见他背着手进来,不由奇道:“嘿!小家伙,手里拿着什么呢!”
荻儿对着项成刚本是又爱又惧的,就小声,又颇带着羞涩地道:“是薄荷叶和金银花,项叔叔。”他将那满把的花花草草捧到胸前,“历名叔叔说的,大娘生的这个病,要吃药,药里面就有薄荷叶和金银花,我找永佑小叔叔带我去找的……”
听到这儿,垂绮与溶月俱忍不住轻轻添了抹笑,“荻儿真懂事!姨正要给你哥哥那个小捣蛋熬姜汤去,你那日也淋了水,一起喝点。”溶月笑着道,顺手接过了孩子手中的花草。
“嗯。”荻儿被夸时总一副腼腆微笑的样子。“我想去看看哥哥。”
“好!”溶月说着正要带荻儿过去,却被垂绮阻住,“荻儿,你过来!大娘跟你说说话。”
荻儿回望了眼溶月,“嗯!溶姨,我等会儿去找哥哥。”说完便乖乖走至垂绮跟前。
垂绮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继而轻轻捉住他的小手,摊在掌心看,那小小的手心里犯了些红,显是在拔草时划的。垂绮望着望着,心里便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似酸似喜,似轻似重,“傻孩子!”她一把轻轻拢住了孩子,“大娘这儿有药的!”
荻儿闷在那温柔的带着独特暖暖香味的怀抱里,觉得满足极了,他仰起小脸望着垂绮,带着笑答:“大娘病了,哥哥也病了,我是弟弟,当然应该照顾大娘和哥哥呀!”
垂绮忍不住笑,“谁告诉你的?”
“哥哥告诉我的!”
“菁儿?”垂绮一怔,既而看着他有些微地搓着手,便起身从一角架子上取了些药来,轻握着荻儿的小手,给他上药。“以后不用去拔了!大娘知道你有心就已经够了。”
“噢。”荻儿微微垂下了小脑袋。
上完了药,垂绮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荻儿,你愿意到大娘这儿来跟哥哥一起念书么?”
荻儿抬起头,不解:“跟哥哥一起念书?”
“是呀!孙家的孩子满五周岁就要请西席教你们念书了,荻儿愿意来么?”
“嗯!荻儿愿意!荻儿要跟菁哥哥一起念书!”荻儿急切地要求着。
垂绮的眼眸微深,“那你等哥哥病好,就来这儿吧。”
“嗯!”荻儿重重地点了个头。
就过了两日晌午,菁儿的病好了,又活蹦乱跳地拉着荻儿满园子捉蛐蛐儿,正巧和历名撞了个满怀。历名抱了抱菁儿,“小家伙又重了啊!”
菁儿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