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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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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三夫人,太夫人说了,趁着她精神好,先吩咐骆夫人点事儿,再传唤大家。〃丫鬟微笑着拿眼看于写云。
于写云见如此说,也只得住口,听那意思似乎是骆垂绮不来,他们这伙人便得在这庭院里一直呆下去。于是,她随口吩咐锦儿,〃那你快去把人叫来!真是的!老太太身子不舒坦,也不见她来请个安问个好的!真是没规矩!〃
〃是。〃锦儿不敢多说,即刻下去。才不过转出一角院门,锦儿便惊道:〃咦?少,少夫人?〃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庭院的月洞门处,骆垂绮早一身湖青色的夷绢春衫,轻柔飘逸,色彩流澹,远远看去便如一道濛濛湖光,浓浅回转,瞧着似一墨烟色笼于人身,极是脱俗。
骆垂绮侧首迎着众人一望,便牵着菁儿稳稳走了进来,〃爹,娘,各位叔伯,垂绮请众位安好!〃她盈盈一礼,浅浅柔柔的嗓音便流淌过每个人的心窝,软软地平过一阵躁意。一时间使得众人的心口都莫名地一静,一腔原本该拿来作势的火气便给抽了釜底的薪。
〃菁儿给爷爷、奶奶、大叔公、二叔公、四叔公请安!〃小菁儿有些拗口地操着不甚清晰的稚语嫩言在地上有板有眼地磕头,一时抬头看到了另一些人,便又搔搔小脑袋,有点懊恼地叫道:〃哦,还有大婶娘、二婶娘、三婶娘。。。。。。我忘记了。。。。。。〃他扁扁小嘴,整张脸便皱在了一起,非常惹人怜爱。
一时众人都被逗笑了,就是于写云看到这么个可人的孙子也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赶过去抱了起来,〃哎呀!小家伙!能请安了哦!呵呵!像航儿,就是聪明!呵呵,唔,来,奶奶亲亲。。。。。。〃
孙骐瞧着了可爱,噙着笑脸,也想上前抱抱长孙,但在转眼间瞧见一旁面容冷淡的柔姬,便硬生生地压住了笑脸,那跨出去的一脚便又顿下。
骆垂绮瞧得分明,只是微勾唇角,〃垂绮听闻奶奶身子不甚爽快,已久候院外,适才听裘御医之说,心中甚为不安,一时便多问了几声,未至庭前侍候,请娘见谅。〃
于写云淡淡地瞟她一眼,心中并不痛快,却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嗯〃了声便作罢。
一旁久候的丫鬟见状立时上前道:〃少夫人,太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是。〃骆垂绮朝于写云微一欠身,便随着丫鬟进入内庭,再不多看一眼各房冷淡犯忌的神情,以及柔姬嫉恨的眼神。

骆垂绮一进屋,细致的黛眉便紧了起来。裘一翁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大概就在这两天了。这个孙府的老太太呵,也就只有她,才会对自己付出些真心的关怀与疼惜,如今,连她都要走了。为什么她的亲人,总在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抛下?
她轻轻走到床榻边,手伸出,却有些微颤,〃。。。。。。奶奶。。。。。。〃
老太太睁开眼来,有些吃力地微微一转,看见是垂绮,便绽开些笑,〃是垂绮啊。。。。。。来了就好!〃她笑着轻拍垂绮的手。
骆垂绮眉锁得更紧,前些日子,老太太还是分不清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今日却。。。。。。看来,真的就在这两天了。〃奶奶,您想交代垂绮什么?〃她尽量持平地说话,怕泄露出喉中的哽咽。
〃青鸳〃老太太有些气弱地叫了声,方才传话的丫鬟立时走入眼帘,她轻轻点了个头,便取钥将壁橱上的一挂锁打开,由中取出个樟木匣子送到床边上。
骆垂绮一进屋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会交给她什么东西,然而此时切近地看时,却发现那樟木匣子上还挂着一枚小锁。
〃垂绮,那群狼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不放心,就打了副锁,这钥匙啊,我贴身藏着!这样,他们就谁也诈不去了!〃老太太取出钥匙郑重地交给骆垂绮,〃垂绮啊!我知道孙家亏欠你太多,可这。。。。。。这算是奶奶求你,为了永航,为了菁儿!你收下它!收下孙家!〃
迎向老太太渴盼而肃然的眼,骆垂绮沉吟着,良久,她才伸手缓缓将钥匙抓在掌心。小巧冰凉的钥匙贴上掌心,冷而硬的触感,让她不由轻叹。
老太太见她收了,心中万分欢喜,〃好!好!好。。。。。。〃她像是松了全身的力气似地倒回床上,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像是再也化不开,也不用再化开。
良久没了声音,骆垂绮与丫鬟青鸳却心中惊疑起来,骆垂绮凑近身去,轻轻摇了摇老太太的手,〃奶奶,奶奶?奶奶?〃
〃太夫人?太夫人。。。。。。〃青鸳忽然垂下两行泪来,迷蒙中,她只紧紧盯着老太太颊上尤自欣慰的笑容,她捂着嘴,抽噎顿起。
骆垂绮颓然跌坐在地,走了。。。。。。都走了!她闭目浅笑了笑,微勾的唇角是一派凄迷,缓缓开口道:〃奶奶,孙家我可以守着,但是,这个族长的位置,垂绮却不坐!〃
〃奶奶,垂绮的处境您知道,这样的境地我如何坐得稳族长?垂绮可以承诺您,只要我骆垂绮活一天,孙家便不会失势!但是,奶奶也得依我,将这个匣子,传给您的大儿子,孙家的长房长子――孙骥!〃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说到后来忽然一顿,高高地仰起脸,〃垂绮还想自保,更想保住菁儿!今日奶奶你依我也好,不依我也好,我都做定了!〃
〃青鸳,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还有一场仗,得靠你来完成。〃骆垂绮一片冷凉的脸上,双目透亮,隐隐的水光抽回后,是一派冷冷的严霜,〃青鸳,将大伯请进来,就说是太夫人的意思!〃
青鸳点了点头,拾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得一干二净,才挑帘子走了出去。 

正屋的帘子在众人等得心急如焚时,终于又再掀起,依旧是青鸳平和的声音,〃太夫人请大爷进屋里说话。〃
〃我?我就来!〃孙骥咧开了嘴,满脸欣喜地跟了进去,儿子孙永玉一听,也跟着想进,却叫青鸳拦住,〃玉少爷,太夫人只吩咐大爷进屋。〃
孙永玉微微一哂,却也不敢放肆,只得退回原处。
这一句话也使得众人把性子耐下了,于写云满心恼恨怀疑,但眼瞟着一脸平静的青鸳,终究也不敢闯进去。
而屋里,孙骥才行到床榻边,叫了声〃娘〃,脸色已不由大变,〃娘?娘!〃他惊愕地转头,直直瞅着一旁沉婉如一波静湖的骆垂绮,声音暗哑而阴沉,〃到底怎么回事?〃
骆垂绮瞥了他一眼,缓缓走至圆桌前坐下,〃大伯是长房长子,又是孙家的族长,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嗯?孙骥一呆,但他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稍微细想一番便已明其中深意。他朝床上已然阖目的亲娘瞧了几眼,心中微涩,然而不过一闪,他微吸了口气,立起身,〃娘,她有什么话吩咐下来?〃
骆垂绮与他目光相接,浅浅一笑,便将眼望向圆桌一角的锦匣。〃奶奶她走前说,传家,还是要传个靠得住的人。大伯,您说,这府里,谁比较靠得住?〃
孙骥顺着她目光所指,也瞧见了那只锦匣,心中一阵激切令他快步上前。然而才将锦匣捧在手,他却意外地发现这锦匣还挂着一枚小锁。眉心微微一笼,孙骥的视线就有些凌厉起来,〃骆垂绮,你以为孙府容得了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吗?〃
〃呵呵〃骆垂绮轻轻一笑,素手移向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却发现那茶不是太极翠螺,便又放下,〃那大伯觉得您是怎么入得这个屋子?〃
孙骥眯细了眼,思量着眼前这名看似非常茬弱的女子的话意,良久,他才摸清一点。〃要成为族长,我得做什么?〃这女人能叫他进来,自然也能叫其他人进来,老太太临终只她一个,什么话她都说得!
〃既然大伯那么爽快,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骆垂绮一顿,眼波泛过窗外因瞬时起风而摆动的枝影,轻道,〃风雨飘摇,大伯您想,我一介孤女,如何在这个府里立足呢?〃
〃哦,原来你想要我护你?〃孙骥心口一松,那有何难?只要他一句话,这府中,口头上承认的自然还是只有她这个航少夫人,孙府也依然不会将她赶出去。〃这你不用担心,你如此忠孝,大伯自然不会亏待你。〃如此一想,孙骥也排除了她另有所谋的怀疑,毕竟,老三两夫妻都眼巴巴地盼着她能犯个错被撵出府去呢!她不投靠他才是笨人!
〃如此,垂绮谢大伯关照。〃骆垂绮盈盈一礼,又继续道,〃大伯,现在这只锦匣归您了。。。。。。〃她微笑地看着孙骥不掩喜色地将锦匣收拢到怀里,〃只是大伯,您怎么让外头那些人都相信您拥有使用这只锦匣的权利呢?他们。。。。。。会服吗?〃

孙骥一愕,继而看向那枚小锁,浓眉便也如这挂小锁般紧紧锁住,声音也厉了几分,〃这钥匙在哪儿?〃
〃垂绮不知。〃
〃你不知?〃孙骥立时向她逼近几步,〃你会不知?〃
〃奶奶只将锦匣交给我,见我收下之后,便欣慰地躺回了床上,就此仙逝,连半句话也没再交代了。〃骆垂绮说得极为认真,望着孙骥的眼也显得极深极清,〃大伯,您说,这怎么好?这锦匣里装的会是什么呢?垂绮一介妇孺,又是外人,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想来想去,这其中的大概就是孙府的符契啊,郡望印信啊之类的吧,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真没给钥匙?孙骥一百个不信,然而他情知就是这般逼问,他也绝逼不出个什么话来。思前想后良久,他只得好言说道:〃可不是?凡为孙府族长,必有这颗郡望之印才得通令全族,断断不能失。〃
〃哦!原来还这般重要啊!〃骆垂绮郑重地点点头,继而偏头细想,〃啊!那如若爹娘他们看不到大伯您用郡望的印信,万一不服怎么办呢?唉,爹娘是明理人,大抵也不会怎样,但那如君相氏却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若她对于大伯的安排不服的话,那大伯不就有麻烦了么?〃骆垂绮笑得浅浅柔柔,然而那句〃如君〃脱口时,眉却微微一皱。几时自己也变得如此刻薄尖刁了。。。。。。
孙骥冷下了方才高涨的情绪,终于明白到骆垂绮的真正用意。也因明白,他不由笑在心头。原来这女人一直担嫉着这个呀!相氏欺人,的确过甚,而公婆错待,也的确可恨。哈哈!报复啊!这骆垂绮终究也记恨在心呢!好!只要能抓住这点,倒是可以两相得利,反正他也早瞧不过眼三房的嚣张了!
只是,这钥匙她到底想换什么筹码呢?〃只要你交出钥匙,一切好说!〃
〃大伯误会了,垂绮真的没有钥匙。垂绮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奶奶临终前将锦匣交给了您。〃
〃你!〃孙骥眉一凛,就待发作,然而想到那句证明,又硬生生将火气压下,〃没有印信,族长之位不过一句空话!〃
〃何以见得啊?〃骆垂绮浅浅地笑笑,〃大伯只要拿着这锦匣开口说话,就是孙府里的族长金言啊,谁敢不听?〃
有一点暗示飘过孙骥的眼前,但极快,让他有些抓不着,〃你是说?〃 
〃垂绮是说,在小事上,大伯您的话就足以让整府上下都听您的了。〃
〃哼!不过是小事!那大事怎么办?总得动用到印信!〃孙骥有了些躁意。
〃有了印信就能制得了所有人吗?〃骆垂绮微细了细她那双幽深的杏眼,眨出一道迷人的光彩,〃大伯莫忘了,历来居孙府族长之位者,在整个朝廷里,也是孙府最能说上话的人。像老爷子。。。。。。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似乎也不用怎么用到印信啊!大伯,〃骆垂绮瞟了眼眉愈皱愈紧的人,〃您说,您光有印信就能说一不二了吗?〃
孙骥的脸慢慢白起来,隐隐有些发青,孙家,最能说得上话的,是三房孙骐!
〃大伯想当实这个族长吗?〃
〃唉!〃孙骥叹了口气,捧着锦匣的手便一松,将匣子往圆桌上一扔,〃当得实么?〃
〃就目前来说,当不实!爹娘仰仗着相渊,相渊背靠着信王,大伯您当然比不上信王,就连相渊您也及不了十中之一。〃
〃哼!〃孙骥气闷地捶了下桌子。
〃大伯,如果我有办法助您平步青云,您肯听我的吗?〃
〃你?〃孙骥有些轻哼,十分不信。
〃端王!〃骆垂绮替孙骥倒了杯茶,轻轻推送到孙骥面前,〃垂绮小小介深闺妇孺,自然帮不了大伯,但端王行!〃
〃端王?〃孙骥神情专注起来,面上也由方才一片青灰转向略微激动的微红,〃可端王一直不理朝务啊!〃
〃以前是,但就最近这两桩事来看,大伯您还这么认为么?〃骆垂绮一笑,〃大伯,外头的族人等得够久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宣布奶奶临终的遗言,以及。。。。。。族长之位的归属吧!〃她盈盈站起身,纤弱的身子趁着那身湖青色的夷绢轻罗,软软的仿似一片烟波浩渺的湖光,然而那清泠泠的眼神,却叫孙骥不自觉地随着她站起身。
走至门前,骆垂绮忽地又转回头来,〃哦,对了,大伯,奶奶是可是抓着您的手先逝的。亲娘骤故,亲子自然疼痛难当啊!〃
孙骥一个激灵,不用她再多说,立时奔回老太太早已发凉的身边,紧紧握住那已僵冷的手。然而当那冰凉的触感入手,孙骥原本想硬逼出来的泪意忽然就喷涌而出。亲娘的手呵!毕竟,是他的亲娘!原本十分作势的哭,转眼即成了七分真心的哭,而另三分在眼见着骆垂绮将众人引起门时,终又收了回来。

正屋里飞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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