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黑帮 作者: 张磊-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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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现在就去找他。”小四眼转身走了。他出门买了熟菜和白酒,然后打了个车去找云云。这段时间云云一直住他女朋友李娟家里,他多少年都不回家去住了。
“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小四眼一边把酒菜交给李娟,一边看着云云的伤。云云额头被烫了个疤,后来他一直留着能遮住额头的头发。
“好差不多了。”云云把桌子收拾一下,两个人开始抽烟,李娟把酒菜放到盘子里端了上来。
“少喝点,宝贝。”李娟关心地说。
“没事,大哥不是外人。”云云一把将李娟搂了过来。
小四眼觉得云云和李娟之间的这种亲密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给外人看的那种。这让他感觉很羡慕,小四眼身边不缺女人,但都没李娟这么好看的。李娟比较耐看,一开始看上去很平常,但看长了感觉很舒服,小四眼觉得这就是气质。
“云云,四宝哥让你这几天跟着他,老顾可能要找麻烦,你跟着他比较放心。”
“嗯,大哥,我回头去找他。”
小四眼和云云一直喝到后半夜,云云喝醉了,吐了一脸盆。李娟帮云云洗了脸,然后扶到枕头上睡了。
“大哥,云云上次伤了之后没几个来看他的,你今天来看他,能看得出来他特高兴。”李娟说。
“我和他是兄弟,平时有事来得少,以后我经常过来看你们。”
“谢谢大哥了。”
“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楼道的灯坏了,李娟硬是打着手电把小四眼送到楼下的,楼道里面堆满了邻居的杂物和煤球。走到楼道里面,小四眼闻到李娟身上好闻的气息,这种气息令他心动。
午夜的街道上静静的没几辆车,小四眼感觉这个城市里的夜色其实很美。他想再过几年可以在这片开个酒吧,这边没有酒吧,生意应该不错。
马路对面走过去几个飞扬跋扈的影子,小四眼完全是本能地站住了。他是在居民楼的影子下面,所以他觉得对面应该看不到他。那几个影子越来越近,小四眼一愣,是孙勇他们几个。其中一个居然是李飞。“我操,这个货啥时候放出来的。”
李飞是下午刚回到B市的,四年前他因为持械伤人被判了十五年。前几天他逃出来了。李飞脱逃的经过非常传奇,他们那个监狱是生产毛巾的。李飞就偷偷地从纺机上面拆了根钢片,这种钢片可以藏在鞋里面。然后他每天晚上解手的时候去挖厕所的后墙,直到把好几块砖都挖松了。
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这天监狱里面看慰问演出,劳动号的都去了。李飞趁着演出的时候请假上厕所,然后挖开厕所后墙,沿着砖棱爬了下来。然后他大模大样地从民警的屋子里穿了身警服就出了大门,出大门的时候还和武警打了招呼。
当天晚上武警倾巢出动,搜捕了一夜。其实李飞就爬在监狱边上农户家的房顶上,等武警走了他偷了身农民的衣服连夜步行到了县城。
“我操,到了县城我都成叫花子了,我从火车站后面溜上火车,一站一站地蹭,被列车员抓着就扔到下个站,然后再混上去,再扔下来。操他妈的,换了整整四趟车啊。”
“哈哈,兄弟吃苦了。想吃啥,想喝啥,只管说。”
“操,我想干个女人。”
“好说,喝完了去找魏老六。”
“那不喝了,喝多了硬不起来。”
大家哈哈大笑。
到了红粉佳人舞厅,里面的混混都看呆了,孙勇、李飞、李明亮、二拐、扁头横着膀子走了进来。这五个人绝对是城北道上最亡命的人物。
“哈哈,大勇来啦,兄弟们,来,让哥哥抱抱。”魏老六把脸上的肉笑成一堆褶子迎了过来。
“我操,不会把梅毒传染给我吧。”李飞一把抱住魏老六,贴着耳朵说:“帮我找个女的,要胸大的。”
五个人单独坐到一个角落里,那个时候舞厅还没流行起来包厢。坐了没一会儿,魏老六领过来几个女的。孙勇让李飞先挑,李飞挑了一个身材前凸后翘的。那女的一屁股坐到李飞身边,李飞的大手立刻伸进衣服里面揉搓起来。
“大哥,这么急啊。”女的被揉搓的乳房有点疼,但还是强忍着嗲声说。
“哈哈,他刚从大牢里面放出来。”扁头笑得很响亮。
“我操,换上你试试。”李飞踢了扁头一脚。
坐了一会儿,李飞把那女的领走了,孙勇和其他四个人一人搂个小姐在那喝啤酒。
“大勇,想死我了。”魏老六拎着个胖肚子洋酒瓶子凑过来。
“哈哈,我也想你啊,你过去找人跳舞吧,回头我找你。”孙勇把他身边的女人轰走,让魏老六坐了过来。
“大勇,我求你个事。”
“说吧,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就怕我帮不上。”
“你知道,我一直是从忠哥那边进洋酒,现在四里桥那边有个傻比,酒钱往下降,抢了我的生意。你知道,忠哥的酒不便宜,但我不是跟着他后头混吗,所以一直从他那儿进。”
孙勇想了想,“这事好办,你找忠哥不就完了。”
“忠哥也打算让那边进他的酒,不过忠哥爱面子,他生意大,不想这点小事惹麻烦,让我找那个傻比谈谈,结果那个傻比说我威胁他要报警,分局那边我也熟,不过不想把事情搞大。”魏老六小眼睛在舞厅灯光下面很诡异。
孙勇扫了一眼李明亮,尽管李明亮看上去在发呆,但他知道李明亮听见了。孙勇想了想说:“先喝酒,待会儿再说。”
“好好,今天不喝趴下不算完。”
“不喝洋酒,我喝不惯。”孙勇推了一下,还是喝他的啤酒。
坐了一会儿,魏老六看到熟人进来了。
“大勇,税务分局的副局长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没事,你去吧。”
等到魏老六走开,李明亮坐到孙勇边上。“大哥,我刚才听到了。”
“嗯,你觉得怎么样。”
“估计那家不是洋酒的事,可能那家也有暗娼,抢了他的生意。”李明亮分析着。
“我也觉得像,待会儿问问,那家要是没有公安在后面,咱就干。”
“嗯,我觉得行,这钱跟天上刮来的一样,太轻松了。”
正说着李飞搂着那女的出来了,李飞精神抖擞,那女的一脸疲惫,走路的姿势两腿有点分。
“怎么样,还可以吧。”扁头问。
“哈哈,不错,捏着像肉弹,我刚才连打两炮。”李飞说得很大声,那女的轻轻拿指头顶了他一下。
“你啊,大牢蹲傻了,等有钱了,我带你去忠哥开的人间仙境去玩,那的女的漂亮,听说都是大学生。”孙勇笑笑说。
“操,不都是比吗,有啥区别。”
“操,你就是不懂得情调,那是有文化的比,能一样吗。”
众人大笑。
“大哥,晚上我带她去开个房间。”
“嗯,小心点,李明亮有钱,你待会儿找他拿点。”
“没事,钱我够,刚才你还给了我五千,他们几个都给我钱了。”
“那好,悠着点,小心明天走不动路。”
李飞领着那女的先走了,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公安分局的干警。那个干警认识李飞,他扫了李飞一眼。魏老六赶紧走过去把他拦住。
“他是逃犯。”干警说。
八
“我知道,兄弟,你在这动手,我生意做不做了。”
“你小心他给你惹麻烦。”
“好啦,下次不让他来。过去坐坐,我介绍个新来的你认识一下。”魏老六把那个干警拉过去坐着,顺手塞了一把钱在他口袋里。那时候公安到娱乐场所很多都穿着警服,后来不让穿了,怕影响不好。看着舞厅里面来了个警察,很多身上有底子的开始往外溜。
“那人是谁?”孙勇问。
“路昌分局的。”魏老六低声说,他不想孙勇边上的人听见。
“那我们也走,我和李明亮还在逃呢。”
“那行,你们别走正门,回头跟着我,我带你们走后门。”
到了后门的门口,孙勇说了一遍自己的传呼号,“你的事情明天找我吧,明天我一直有空。”
“没问题,我下午打电话呼你。”
孙勇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夜间小店呼了一下李明亮的呼机,那个呼机现在让李飞拿着呢。
“靠,我想起来了,李飞可能不会用呼机。”李明亮猛地一拍脑袋。
“那算了,我们先回去,估计李飞不大可能再回舞厅了。”
等到了家,张伟明显有点不高兴,他们五个出去没有带上他。
“你这段时间少抛头露面,张四宝还惦记着你呢。”
“靠,我要憋疯了。”
“别着急,兄弟,等打掉张四宝就好办了。”
此时可能谁也想不到,短短几个星期后,张伟迅速在道上成名。
事情还是从上次去红粉佳人舞厅遇到魏老六引起的,第二天下午魏老六把孙勇约出来钓鱼。
“大勇,我怎么半天一条也钓不到,你快钓了一卡车了。”
“哈哈,哪有一卡车,我数数,六条。”
“大勇,你沉得住气,我就不行。”
孙勇猛地一提钓竿,“我操,这么小,放了。”孙勇从钓竿上摘下小鲫鱼扔回到水里。边上的服务员小跑过来,“先生,这里钓上来鱼不能再往池子里面扔。”
“靠,喊你们卷毛过来。”
没一会儿垂钓中心的老板,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屁颠屁颠过来了,“我操,老六啊,我操,居然是大勇,哈哈,对不住了,上次你进去我没去看你。”
“哈哈,小声点,大哥,我还是逃犯。”大勇伸手过去拉住卷毛的手,两个人一付久别重逢的样子。卷毛算是城北混混当中的老前辈,今天四十多,早年曾经是武斗队的骨干,头戴柳条帽,佩戴红袖章,号令一方。后来武斗队打死了人,卷毛进了监狱,文革结束后,他家亲戚想法子给他弄个保外。等卷毛从大牢里出来,当年跟着他混的很多都成了啸聚一方的混混头。他们再看卷毛都是斜着眼睛看,在他们眼里卷毛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惟独孙勇每次见到他还是毕恭毕敬叫大哥。
卷毛感觉这个世界变了,为了帮他弄出来,卷毛家里花了七八千块。这在八十年代初是个不小的数目,当时的万元户几乎是富翁的代名词。卷毛自此退出江湖,开了个小饭馆。本来饭馆越来越大,如果不出意外,卷毛可能在今天早就成了一个富商,不至于九十年代中期重入江湖。
有的时候有人走上黑道是这个世道逼的,家里没有靠山,没有实力,他们只好用刀。
卷毛的饭馆到了八十年代末走了下坡路,很多单位吃完了饭挂账,八十年代末,中国风云突变,那些单位的领导好多换了人,卷毛的账也要不到了。
“哥们,不是我不帮你,你去我们单位打听,我早就靠边站了。”当时卷毛去要账的时候听得最多的是这句话。
后来孙勇打算潜逃外地,临时找到卷毛,“大哥,我落难了,找你借点,我不勉强,你是我前辈。”以前有人到卷毛的饭店闹事,被孙勇打跑了,所以卷毛欠着孙勇人情。
卷毛进去从床下面的铁罐子里面掏出四百多块,“兄弟,我不瞒你,我有钱,都是其他单位挂账,没还我。这点钱还是给老丈人过生日的。”
孙勇一句话也没说,他拿了钱转身就走。后来他逃亡外地,辗转让别人送了四千块钱给卷毛。送给卷毛钱的正是云云的女朋友李娟,李娟的叔叔和卷毛是武斗队的队友,监狱的狱友,现在成了棋友,两个人天天在胡同口下棋。一边下一边感叹:昨日不再。
云云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怪李娟:“人要仗义点,我跟孙勇是我们的事,和卷毛大哥没关系。”
九零年之后社会慢慢平静,欠卷毛账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