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暗香传奇-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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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夺不得彩绸,就见不得太子,那中堂的'跃马降龙'之计便难如愿!”曹怜花想到此急得双目泛红,怪叫声中,身子一滚,竟从马背上倒翻跃起,疾向任孤虹扑来。任孤虹却一声冷笑:“给你!”反手将彩绸向他抛了出去。曹怜花心中急如油煎,这一扑之下竭尽所能,早伏下了飞星传恨指、五雷天心掌和“翻云覆雨十六式”的暗器手法。哪知对手竟会在这时将彩绸抛过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彩绸揽在怀中,登时一愣:“他怎会将千辛万苦得来的彩绸轻轻巧巧地还给我!”就在这一愣之时,耳边霍然响起一声轻吟:“男儿到死心如铁!”那劲气磅礴的一掌已经当胸拍到。这句词正是海青霜死前所吟,任孤虹的铁掌伴着这一声低吟拍出,更显得气势昂扬。曹怜花心胆俱寒,这气贯斗牛的一掌已拍到那红绸上,再随着红绸直贯到他胸前。曹怜花哼也未哼,五脏六腑便在空中一起粉碎。
任孤虹长笑一声,翩然而起,落在了那急驰如飞的红马上,如风般向西驰去。
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先是一静,众牧民随即就一起惊呼了起来。皇帝也一愣,詹中堂更是咆哮起来:“什么人……竟敢在圣上面前殴死人命?”一群中堂的官吏党徒便群起鼓噪“将这厮拿住了”、“不要让这厮走脱了!”一群侍卫和千秋阁的伙计要待拦阻,怎敌得那红马神骏非凡,几个急跃便从人群之中疾冲了出去。
一片混乱中,却有一个婉妙女子徐步走出,向皇上叩拜道:“民女知道那人是谁?”声音犹如黄莺初鸣,在一片乱糟糟的男人聒噪之中,更显得清婉动人。老佛爷看着眼前这风姿绰约的女子,老眼中立时渗出些光来:“你又是何人?”“民女便是适才圣上召来的那幅'霜荷'的绣女,关妙荷!家严便是礼部尚书关龙江。”“关龙江!”老佛爷的脸立时一冷。詹中堂抢上来奏道:“已经查明,那人便是明镜堂主任孤虹!这人久怀不臣之心,对圣上的圣断心生怨奎,这才来此生事!”“圣上,任孤虹冤枉,海青霜冤枉,我爹也是冤枉!”妙荷不待他说完,就冷冷打断了他。一迭串地说了几声“冤枉”,泪水就在眼眶内打起了转,沉了一沉,终于在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詹中堂所言不实,民女有下情回禀!”詹中堂双目一寒,低喝道:“几时轮到你说话了?你、你胆敢在圣上跟前出言无状……”群臣眼见她竟敢直撄中堂之锋,都不禁为这娇弱女子担心。
一时老佛爷的须弥座前静得鸦雀无声,只有草原上的劲风吹得百十杆大纛旗猎猎作响。
“跟你爹是一个脾气,”老佛爷望着这张清丽曼妙的脸孔,却呵呵一笑:“你费尽心机,到了朕跟前儿,也不容易。有什么话,不妨说说!”“皇上,海青霜是被冤枉的!那晚他依例去探问鄂政,才进屋就发现鄂政中毒已深。海青霜想起进牢前恰见一个人刚刚走出,就拼力追出。一番厮杀,却被那人所伤!那伤他的人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使毒高手曹怜花!正是曹怜花先他一步,毒死了鄂政,却要嫁祸于他!”她伶牙俐齿,这时狠下心来,说得更加言简意赅。众人眼见这弱不禁风的娟秀女子竟会在千乘万众之前,揭出这样一个血腥之密,都不由心下惊愫。詹中堂更是面色发白,额头上已有冷汗涔涔而下。
皇上的老脸也如冰霜一般冷酷,低喝道:“那海青霜现在何处?”妙荷眼中的泪水刷地滚下来:“他……他说过爬也要爬到热河来,到您跟前鸣冤。但他终究躲不过那铺天盖地的仇杀,数日之前,终于毒发身亡……”“那曹怜花又在何处?”老佛爷一怒之下,喝问声愈加严厉。他身前几个近臣见了那冷肃无比的脸,都不禁拼力低下头去。妙荷却昂起头来,亢声道:“曹怜花已死,适才被任孤虹击毙的那白衣汉子就是曹怜花!此人丧心病狂,要在万马节上夺魁,借太子赐酒之际谋弑太子!”几十位近臣、上千肃穆森立的卫士,听了这话全不禁色变股战。詹中堂再也忍耐不住,颤声道:“胡……言乱语,你这话有何凭据?”妙荷冷冷道:“曹怜花身藏奇毒'凝血裂脉草间露',请圣上派人一查即知!”皇上凌厉的眼神一扫,早有侍卫飞奔而出,在曹怜花尸身上翻弄起来。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两个侍卫才匆匆奔回,叩头奏道:“那白衣人身上空无一物!”众人全愣住了。什么东西也没搜出来,这可就是一个欺君的死罪呀!
“你还有何话说?”皇上的语气愈发沉冷,群臣都低下了头,没人敢去瞧那张日渐老迈日渐暴戾的脸孔。只詹中堂面露喜色,但这时也不敢胡乱言语。劲风吹来,舞得无数龙旗呼呼作响,千百卫士和群臣肃立在这单调的风声中,都觉得时光似是胶住了。
妙荷却抬起清澈的双眸,直视着眼前的万乘之尊,轻轻道:“民女手中却是毫无实据,民女甘愿领死!但若是因我之死,能换回天下的血性来,我这一死也是死得其所!”“你说朕的子民已没了血性?”一团火腾地燃到了皇上的脸上。
“太子被诬,奸佞当权,竟无人敢进一言。这样的天下,这样的臣僚,又怎能说有血性?海青霜拼死追擒凶手,却被诬为元凶,”妙荷想起海青霜,心内蓦地烧起一股酸痛,言辞愈发犀利,“鄂政若无贪迹,怎会锁拿到京?海青霜若要杀鄂政,在押解其来京的路上动手,嫌疑岂不小了许多?何必在看守鄂政时下手,天下哪有这样监守自盗的傻人?这分明是别有异图之辈借机生事,锋芒所指便是当今太子。太子一去,国本动摇,民心顿失。任孤虹冒死一搏,是为了圣上的天下,我爹爹抬棺上书,也是为了不失民心。其情可悯,其心可鉴……”啪的一声,那苍老的手重重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顺势一划,将玉壶金杯银盘一股脑地扫到了地上。哗啦啦一阵杯盘跌落的声音,在群臣耳中却不啻惊雷乍做。众人全觉着筋酥骨软,惊骇之下齐刷刷地全跪在了地上。先是最近的几十人,随即就是几百人,再然后就是草原上的万千民众,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一瞬间万籁俱寂,草原上只有一个清丽的娇弱女子挺立在招展的龙旗之下。和猎猎怒展的一面面大旗比起来,她那一身临风轻扬的衣袂显得那样的弱小无助,却又那样的孤傲不屈。
老佛爷的双眼几乎喷出了火来,似要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灼得灰飞烟灭。妙荷偏就昂起头,执拗地和他对视,那双清炯炯的眸子中没有畏惧和惊恐,只有一股凛然。那是被凄风苦雨涤尽了喜怒哀乐后,唯余的一种意气凛然。
“皇上,”她的声音这时竟愈发冷定,“民女冒犯圣上,只求速死。只是海青霜临终前,还是有一句话儿要我代他说与圣上。他说,男儿到死心如铁,他海青霜只恨没有补天之手!”声音才落,皇上身后的一个人竟呜呜的低声哭了起来,这人便是只待一纸文告就会废去的太子。妙荷知道海青霜素来感念太子的知遇之恩,这时听他哭得悲切,眼中的泪水终于也刷刷地淌下。
“呵呵——”谁也想不到,这时候皇上居然笑了起来。或许是两人哀恸的泪水,或许是妙荷清凛的眼神,更许是她那万众之前大义凛然的几声质问,让这个万乘之尊骄固已久的心内起了一丝震动。“说得好,”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喜怒之意,“我堂堂大清当真还容不下一个关龙江和关妙荷么?朕……恕你无罪!”他这一笑让匍匐在地的万千子民明白了什么叫天威难测、喜怒无常。
他回过头来望着满面泪痕的太子,脸上神色又回复了先前的冰冷:“朕不会冤枉海青霜,不会冤枉关龙江,自然也不会冤枉你!但盼你日后也要以天下民心为心,不可骄纵,不可放逸,不要负了朕和天下苍生的重托!”众人已听出了他话中要赦免太子之意,心中全是一喜。只有詹中堂面色微变,似待言语,却终于忍住了。太子呜咽一声,叩头下去:“儿臣谨记皇阿玛圣训!”詹中堂目光闪了闪,终于抢先叩头道:“皇上圣明烛照,洞鉴万里,天下万事万物难逃睿智圣鉴!”草原上立时响起一片万岁万岁的呼声……
8、尾声
那小庙噼里啪啦的着起火来,泥塑木雕、萧墙破门和海青霜的棺椁都慢慢给火光吞噬。妙荷和任孤虹就伫立在火前,两人的脸孔都给肆意舞动的火光映得通红。
“任大侠,”妙荷终于忍不住问,“曹怜花身上为何没有搜出那奇毒药物?”任孤虹的双眼眯成一线,缓缓道:“袁师爷一行在文昌祠前全军覆没,千秋阁见无人回去复命,必是提醒了曹怜花!况且此人下毒之技已趋化境,他的手指、长甲、衣襟甚至每一寸肌肤都可以暗藏杀机,想必早就不用终日携着整瓶的药物了。”妙荷咬着贝齿:“那你为何又不让我在皇上面前揭开詹中堂的罪行?”任孤虹腮边的肌肉一跳,道:“詹中堂始终没有让咱们拿到短处,你牵出他来,只会给他反咬一口,弄巧成拙。老佛爷好谋多疑,你越是直斥詹中堂之奸,他反会认为詹中堂是耿介遭忌之人。你越是丝毫不提詹中堂,老佛爷反会疑心到他。”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骤然冰冷起来:“你以为老佛爷单凭你的几句话便会最终宽恕了太子么?自古人君,最怕的就是朝中有一方势力权倾朝野!我瞧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因为他由你的话对詹中堂生了疑心,进而重扶太子,来对抗詹中堂。”忽听得格格声响,那一尊残破的文昌帝像终于在火中慢慢坍塌下来。任孤虹给那响声震得一凛,心内也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了。
“我这时才知,功名利禄在我心中的力量有多重!”他用寂寥的眼神抚摸着那一截光秃秃的右腕,“当初废去自己的一只手,那其实并不是心灰意冷,反倒是心热眼红得紧呀!今日帝君奋身入火,才让我窥到了心中的功利之念!呵呵,我日日对着文昌帝君叩拜,却何曾真正地'济人之难,救人之急'?便是因那时心存郁愤,誓不出手,终于累得青霜毒发……这又是我一生的憾事!”“青霜本已毒伤难愈,这一劫终究是逃不过的。”妙荷望着火中哔哔作响的棺椁,心内一片苦楚,“好在他这一死终究是换回了任堂主的血性!男儿到死心如铁,但愿天下男儿的血性皆能一振而起,但愿这天下再没有奸邪横行,再没有魑魅魍魉……”她的声音渐渐低微,似是对心底的什么人说的。
那火却愈燃愈旺,将黯淡的茫茫夜空灼烧出一片血红的薄明来。
(满江红完)
第三部分:::::::: 水龙吟
1、京口落日 平地惊涛
天色灰黯下来了,暮霭掩住了远处镇江金山上的古寺萧墙。
致远客栈就跟金山寺隔江相望,一抹斜阳从薄暮的云层中逸出,罩在客栈院墙下一个青衫公子身上,在那瘦削的肩头披上了一层绛红的余辉。那公子昂首凝望着天边的一抹深紫,喃喃道:“关老,咱们这一趟出京有三四个月了吧?我总觉得皇阿玛这些日子有些古怪。尤其是那最后一道圣旨,为何偏让咱们再去一趟南京,细细体察江南民情呢?”这人身材颀长,年纪在三十上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华贵之气,只是眉目之间却隐隐透出一层忧色。
“主子说得是!咱这一趟出京本该是只去山东一地,暗中考察吏治。”公子身旁那身材微胖的老者也是双眉紧锁,“哪知一路上密旨一道道地催来,山东之后又让咱们入了河南,再乘船南下江苏,难道江苏之后还要让咱们下福建,游两广,把大半个中国全转过来么?”这扮成一对主仆的二人便是当今大清国的太子和礼部尚书关龙江。数月之前,二人奉了老皇上之命对直隶、山东一线的吏治微服私访,走过济南等几处之后,眼见吏治败坏,民怨四起,二人不禁忧心忡忡。恰在此时,却又接到了皇上老佛爷星夜传来的“密旨”,先说河南巡抚岳了然所为不法,要他入河南细察民情,跟着又发来一道密旨将他们催到了江苏。这一行人今日刚赶到了镇江,便下船住在了致远客栈。
太子白皙的十指紧抠着一株老树,沉声道:“前些日子京师明镜堂传来密讯,皇阿玛已经病得数日不朝了,却为何下这道圣旨?难道……”关龙江目光闪烁,低声道:“老佛爷这一回病得不轻,听说詹中堂又在蠢蠢欲动。最要紧的,咱们最初在山东时,山东巡抚耿翼对主子一直忠心耿耿。眼下咱们却到了江苏,这新上任的两江总督桂阿泰却是詹中堂一手扶起来的死党,比当初的鄂政还要嚣张跋扈。大变在前,咱们不得不防。依着老臣之见,咱们不必去南京了,也不必惊动沿途官员,明儿只在这客栈旁的金山转一转,便即刻登船去扬州,巡运河北上,日夜不停赶往京师!”“主子,这院子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