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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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有些凌乱,他也不以为意,甩了甩头走到那女子跟前,问:“你泡的好茶呢?”
那女子答道:“已经凉了。刚唤皇上,皇上像睡着了,没理会。”
“哦,朕刚睡着了?”唐天霄眼中闪过孩子般的迷茫,苦笑道,“那朕便喝凉的吧,只要是你南雅意泡的,朕都爱喝。”
那名叫南雅意的女子便不答话,也不劝阻,眼看着唐天霄将那盏凉茶一饮而尽。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四)
唐天霄随手把挡住目光的散发拂了拂,侧头问:“靳七,什么时辰了?”
他的贴身太监靳七立刻答道:“快到亥时了。”
“亥时……”他的眉目舒展了下,“那个打了沈朝旭的北赫公主,应该已经到京了吧?”
靳七道:“申时便到了,成安侯已把她安排在驿馆住下,等待皇上传召。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她把打来的大雁送给了成安侯为见面礼,成安侯哭笑不得,悄悄儿的把那大雁送还给沈家了。”
“呵呵……”唐天霄抿着唇角,像在笑,却听不出笑意,“连成安侯也忌惮着沈家呢!”
他转头向庄碧岚说道:“听来这女子十分有趣儿。要不朕把她指给你如何?横竖朕只答应北赫和亲,并没说一定是朕纳为妃嫔。”
庄碧岚微微一笑,“皇上若坚持,臣并无异议。”
“哦?”唐天霄盯着他,“数度指婚给你,你都一口拒绝,怎么这次这么听话?是这个北赫公主真有特别之处,还是……你认为朕不敢把她指给你?”
庄碧岚神色不动,淡然回答:“臣不敢,臣只是相信,皇上天资过人,英明睿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唐天霄哈哈大笑着踏向门外,一路指着庄碧岚说道:“朕实在懒得理你,真是无趣!”
门外,早有一顶不起眼的青幔马车候着,见他过去,立刻悄然打开帘子,露出里面精致的陈设。
花梨木的车厢内壁精雕细刻,花鸟虫鱼栩栩如生,座椅上铺陈着柔软厚实的虎皮软垫,让看似普通的马车不知不觉间透出了不怒而威的皇家威凛之气。
他闪身进了轿,稳稳地吩咐:“回宫!”
因他是私访庄宅,庄碧岚、南雅意不用跪送,却还是将他送出了大门,久久伫立于路边。
等行得远了,唐天霄轻轻掀开车厢后壁的帘子向后望时,只是庄碧岚正伸去摘去南雅意鬓上一片旧年的落叶,然后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南雅意身上。
两人执手立于阶下,俱是素色衣衫,宁谧了夜晚的流光,连薄暮也显得温柔起来。
他记得,少年时南雅意和他一起时,也喜欢鲜艳美丽的衣裳,是什么时候起,她舍弃了所有的浮华艳丽,选择了庄碧岚喜欢的素衣清淡?
或许,当年她喜欢那些鲜艳美丽的衣裳,是因为唐天霄喜欢她能艳丽夺目不可方物?
就如,如今她喜欢那些清清浅浅的衣裳,是因为庄碧岚喜欢一袭淡白衣衫素衣翩然?
回宫不久,唐天霄正倚在榻上随手翻看着手边摞成小山的奏折,便听内侍通报,沈皇后和其父沈度求见。
“来了!”他侧头朝靳七笑笑,“传进来,朕正想着朕的皇后呢!”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五)
虽是夜间,沈度还是深红色绣团狮的一品武将穿着,沈皇后更是盛妆而来。一身正红色织锦凤袍,九凤翔舞的精绣姿态各异,栩栩如生,随着她步履的行进振振欲飞;高高的朝阳五凤髻,簪了一枚华贵的飞凤展翅大挂钗,凤嘴衔着一枚红宝石,垂缀下数缕晶芒闪烁的珍珠流苏,在描绘精致的面庞投出点点透亮的光斑。
看着二人上前参拜,唐天霄忙叫左右扶起,笑道:“朕刚还在和靳七提起皇后呢,这就来了!凤仪,数日没去熹庆宫,你好像更漂亮了!”
靳七忙点头称是,干笑道:“可不是么,皇上刚还在说,说心里记挂着,呆会要去看看皇后娘娘呢,可巧就来了!”
沈皇后本来端着脸,此时当着父亲的面,也不由地红了脸,低声道:“臣妾谢皇上记挂,皇上有这个心就好。”
几句家常聊毕,沈度便上前谏道:“皇上,这个番邦的什么公主,泼辣蛮横,不知礼数,如果进了宫,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唐天霄眼皮都不曾动一下,慢悠悠地答道:“既然是番邦女子,你还指望她懂中原的礼数?闹笑话就闹笑话吧,朕还就想看看笑话呢!”
沈皇后早知自己至尊无上的夫婿行事任性,根本没法用这些所谓的礼法来约束,忙倚到唐天霄身畔,笑道:“其实臣妾和父亲都是担心皇上安危。皇上你想,这个什么可烛公主无法无天,可以不问是非对我这皇后的弟弟大打出手,难保不会对皇上无礼,她又是个会点武功的,臣妾实在担心……”
“你还是担心自个儿吧!”唐天霄指着沈皇后笑骂,“朕虽说不上身经百战,也是多少次大战里身先士卒拼杀过的吧?大将军,你说说,以朕的身手,需要担心这么个女人吗?”
沈度干笑着,忙说道:“皇上武艺卓绝,老臣平生仅见,自叹不如。不过……这北赫送了公主来,老臣总觉得其居心可疑;北赫人行事奸诈,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将军多虑了!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只鸟儿的事。”唐天霄打断他的话,伸手将沈皇后一拽,拽得她跌在自己怀里,才将她稳稳拥住,笑道,“朕明天就叫人把那只让咱们国丈爷国舅爷不痛快的野雁送宫里来,让御厨做了汤给皇后吃,以解凤仪心头之恨,如何?”
他的动作神情十分亲昵,可沈大将军还在场,左右侍奉的宫女内侍也不方便退下,只是都低下头,不敢直视这样的暧昧场景,连沈度也是尴尬,干咳着转过头。
沈皇后窘迫地挣出身来,低声道:“皇上说得我们沈家不知怎样小气似的,其实谁不是在为皇上的江山大业着想?”
唐天霄叹道:“朕倒只盼你少操这些闲心,多吃点东西,瞧瞧这瘦的,怪不得大婚四年多还没动静!瞧瞧,宇文昭仪比你晚入宫两年,这都有孕了,你样样都好,怎么就这肚子不争气呢!”
“什么?”沈皇后脸上的赤红迅速消退,“宇文妹妹……有孕了?”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六)
“凤仪你还不知道吗?”唐天霄微笑道,“朕可能忘了告诉你了,朕正准备拟旨,晋其为贵妃呢!”
“是……是臣妾失职,身为后宫之主,连这样的事也不晓得。臣妾这就给宇文妹妹道喜去!”
她说着,向沈度使了个眼色。
沈度也已心不在焉,忙起身告辞。
唐天霄眼看他们走远了,忽抬高声音问道:“对了,成安侯有没有提起那位可烛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沈度迟疑片刻,答道:“成安侯说,这个北赫公主……是个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人……”唐天霄喃喃地念着,转头问靳七,“卓锐回宫了吗?他有提起北赫公主吗?”
“回皇上,卓锐已回宫,奴婢也问过,说这公主是个妙人。”
“妙人?”
唐天霄嘴角绷起的弧度慢慢扬开,发现自己忽然对这位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妙人”很有兴趣。
二月初一,唐天霄在武英殿召见北赫公主。
美丽的异族少女便在宫女的扶持下迈进大殿。
她还是穿着北赫服装,明艳夺目的杏色衣袍,衣缘和领缘依旧饰以杂色条纹,却戴着更加巍峨华丽的银冠,沿边缀垂着无数的银质碎花和小铃铛,一路走着,一路便丁丁当当细细碎碎响着。
殿中尚有几位股肱大臣,都已听说她闯入沈家苑囿痛打沈朝旭的事,都以为她任性胡闹,不懂中原礼数,多半真的会闹出笑话来,但她只是低着头,一小步小步不急不缓地走着,然后如仪叩拜,用着中原的晋见礼节居然很是中规中矩。
“北赫国可烛公主可浅媚,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咬着清晰的汉字,一字一字地说完,才半抬起头,黑黢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向唐天霄。
唐天霄心神一恍惚,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似曾相识;还没记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位公主已璨然而笑,“原来皇上很年轻!”
大庭广众之下,她说这样的话自是很无礼。
可她的眼神亮烈灵动,潇洒不羁,这样子璨然一笑,仿如把春日的阳光瞬间勾入了殿内,本来威严得近乎阴沉的殿宇,莫名地柔和敞亮了许多,连香炉中萦绕出的烟气也格外的轻盈。
唐天霄的唇角不觉扬起。
这样的笑容,大胆,新鲜,是他绝对陌生的体验。
沈度已在沉着脸斥喝:“大胆!”
可浅媚并不畏惧,不以为然地向他瞥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脚踝上也系着铃铛,光亮的银铃垂到了鞋面绣着的一双燕子上。燕翅振振,似欲挣开丝线飞出鞋面。
唐天霄微微一笑,问:“你叫……可浅媚?”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七)
“是,母后为我请过一个中原的先生教我识字,先生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浅媚。我是可烛部的,所以以可为姓。”
“可浅媚……好名字!”唐天霄击掌而笑,“怎么,你觉得大周的皇帝很老吗?”
“是啊!”可浅媚直视着唐天霄的目光,微笑答道,“我听说我的未来夫婿都当了十几年皇帝了,想着应该很老了,还想着等老皇上驾鹤归去时还回北赫去呢!”
没等沈度再次断喝,她已笑了起来:“我们北赫的女儿家都是爽快性子,说话直,说话不会拐弯儿,如果有错处,求皇上别怪罪!中原的规矩很多,他们教了我好多,可我还没记全呢!”
“呵!朕就喜欢说话不拐弯的女儿家!”唐天霄笑道:“记不住以后慢慢学,不用着急。人人都晓得你是从外邦来的,便是朕的皇后和大臣们,也不至于早早用中规矩约束你。沈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沈度觑着唐天霄脸色,分明对这女子很是欣赏,只是顺着话头道:“是,是,皇上仁德,这位……这位可烛公主,应该会十分感念皇恩。”
唐天霄点头,倚着鎏金蟠龙椅靠,端起面前的白玉茶盏,轻啜了两口,才道:“传朕旨意,册封北赫公主可……可……”
他皱起眉,似一时想不起名字来。
可浅媚已扬着眉眼笑起来:“皇上,我叫可浅媚,浅笑嫣然,明媚无双。——帮我取名的师傅说的。”
唐天霄微笑:“对,册封可浅媚为昭媛,暂且住在杜贤妃的瑶华宫里,和贤妃好好学学中土礼仪吧!”
他转头向丞相杜得盛笑道:“老丞相家风严谨,这才能教出贤妃那样有才有识进退得度的才女呀!”
杜得盛自为脸上增光,连连逊谢:“皇上过誉了!皇上过誉了!”
唐天霄笑了笑,正要起身离去时,可浅媚忽然说道:“皇上,昭媛是几品?”
“二品。”
“是不是比不上妃子尊贵,和皇后更是差了很多级?”
唐天霄对这敢当众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少女更感兴趣了:“怎么了?嫌不够尊贵?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定北王家大小姐入宫,也不过是昭仪,和你平级而已。”
可浅媚答道:“我们北赫迎了中土的公主回去,即便原来有皇后,也必再设一宫,分为东西宫皇后,备受尊崇;北赫虽不如中土繁华,但既是双方修好,皇上也该顾着北赫脸面,别让我见着这个也磕头,那个也行礼吧?”
若论外邦公主和亲,哪怕皇帝心中不喜,大多也会给个“妃”的名号,以表对外邦尊重之意。但大周建国不过二朝,所设后宫等级延用旧制,皇后以下,只有贵、贤、淑、德四妃,其余昭仪、昭媛以下,都是比妃更低一等的嫔了。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八)
唐天霄年纪虽轻,但继位已久,宣太后早为其册了皇后、贤妃和德妃。
贵妃一位空悬,众人皆知是为出身尊贵的宇文昭仪留着,只等她诞下皇嗣,便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扶到四妃之首了。
至于淑妃,却是唐天霄自己中意的一名宁姓女子的封号,可惜少年早夭,又有流言说是与心上人逃往民间去了,总之这位宁淑妃成了年轻皇帝心里拔不去的一根刺,至今还常常独居于宁淑妃曾住过的怡清宫,并且提过不再册淑妃等语。
可浅媚看似少不更事,嚣张任性,但嫌昭媛不够尊贵,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可众人再不料她竟会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抗旨之嫌不说,单这样的自命不凡,便已把满后宫的嫔妃们得罪光了。
而谁又不知,宫里的一后二妃俱是朝中要员至亲骨肉,她说了这样的话,连在场的几位老臣都避着嫌疑不便开口。
殿中一时静寂,唐天霄轻叩着椅靠,慢悠悠地笑道:“嗯,言之有理……”
背着殿外明亮的光线,可浅媚正仰着下颔望向他,浅浅的笑容笼着温润的流光,忽然让他又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心尖巍巍一颤,叩着椅靠的手指忽然僵住。
许久,他慢慢咧开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道:“传旨,敕封北赫可烛公主为淑妃。宇文昭仪贤惠贞淑,甚得朕心,晋封贵妃。”
群臣哗然。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