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 将君计-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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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剩下的两句,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
难道,要等到黄昏时分,才会找到答案?
答案又会藏在这没有人烟的何地呢?
喝过几口泉水,秦海楼心中浸润过甘甜。她重新回到舞起石旁,突然低骂了自己一声。
这石碑,明显被人仔细保护着,因为它上面光鉴无尘,更别提青苔什么的了。
这周围一定有人家。
秦海楼牵起马,开始绕着山脚下走,终于,在又一排类似之前遇到的高草后面,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竟然,有人住在这个地方!
真是柳暗花明!
村庄里阡陌交错,却非常安静,充满了闲适的氛围。
然后呢?要一户户的去问吗?秦海楼有些踌躇了,如果按诗中的内容,一定会是在黄昏时候才找到答案,眼前看来有几十户人家,那么,该问不问?
秦海楼想了想,决定退回舞起石边。
在山与水与人家的交界点,舞起石会给她答案。
她相信碧乔,绝不会想让她拿花梨的命来赌,她也相信自己,不会下错判断。
回到舞起石边,秦海楼依着石碑坐下,静静地,感觉时间流逝。
日头至中,又偏西。
头顶的林荫渐渐暗下,山野中的声音也隐蔽起来,只剩那低微的水声,涓涓不止。
终于黄昏。
霞光也向西涌去。
舞起石后传来踩在细石子路上的轻碎的声音——
秦海楼睁开眼,站了起来。
绕过石碑,来人显然吓了一跳。
竟是个年轻女子,虽身着布衣,却样貌秀丽。
“你——”女子很快镇定下来,并仔细打量她。
“姑娘是后面村子里的人?”秦海楼深深的鞠了一躬,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
一只木桶而已。
“正是,”女子放下木桶,“公子到此地来有什么事吗?”
“友人托了一样东西,特意来取。”秦海楼又鞠一躬,却窘得那女子连连摆手后退。
“原来你就是碧乔姐姐要我等的人?”女子羞涩一笑,“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日了。”
终于——
“那就劳烦姑娘了。”秦海楼舒了口气,终于能微笑了。
女子见着她的笑,呆了呆,继而脸便红了,“你在这等着,我这就拿来。”
女子转身跑走了,如只轻巧的百灵。
秦海楼提起她的木桶,她定是每天黄昏时间固定要来擦拭这石碑,所以碧乔才会在诗中影射一定要到黄昏的吧。
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秦海楼回头,的确如此,山中的湿气此时渐起,竟在山的周围浮起些白色的帏帐来。
烟雾如梦如幻,直到那年轻女子捧了包袱出来,她还有些怔然。
“给你。”女子将包袱递给她。
“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秦海楼接过包袱,虽轻却重。
“不知道,碧乔姐姐没说让我看。”女子瞪了瞪眼,天真地笑道,“有空让碧乔姐姐再来玩,她那时无意闯进了我们村里,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如此纯朴的人——
“我知道,谢谢姑娘。”秦海楼点头,却无法告知碧乔已死的消息给她。
“那我去打水了。”女子提起木桶,从她身边走过。
秦海楼打开包袱,里面正是一叠白布。
掀起一角,秦海楼看后又盖上。
只一眼便已足矣。
碧乔一手托住锦媛的头,一手挑着锦媛的下巴,吻,在唇边。
那样迷情的两个人,会落得这样的结局,秦海楼捏紧了包袱,告诉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等那女子回来,秦海楼开始走回头路。
因为来时已熟悉道路,所以回到槐郡所用的时间比去时要短,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碰了壁,城门又已关上。
即使此时出去,也已看不清路了,天上的月儿又瘦了一分,秦海楼只好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房里,秦海楼关好房门,将画布取出贴身放置,却没想到包袱里竟另有一布,折叠得更为细小。
布很粗糙,字迹潦草,秦海楼移过灯,阅读起来。
这——竟是碧乔留给自己的信。
海楼:
信既已在你手,我心安矣。将画交给锦媛,然后请永远离开,你的所作所为,表明你的坚忍足可以担负起这种命运,我未能成愿的一生,可以交付了。
信再次嘎然而止。
秦海楼叹了口气,碧乔没有提到她自己,如何在离京后生存,如何躲避傅公公的眼线,她有没有见到锦媛,又是如何忍受和她同处一地却无缘的苦楚。最让她叹气的是碧乔竟然放下自己的伤悲,设计考验自己的真心与能力。这些,太匪夷所思,碧乔,太令人心疼。
将这信连同着那致命的画布藏入衣襟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来槐郡的疲惫、怀中的画、昨夜的寒凉、寻画的劳累、以及碧乔的死亡、花梨的命悬,每一种种,都熨烫着她的胸口,拉扯着她的心。
她从未如此艰难呼吸过。
就连被踩在了马蹄下,也未如此。
尽管身心皆累,双目也沉如磐石,秦海楼却还是怕自己一觉睡得太长。
她爬起来,摸到客栈后院的方井边,打上一些水,掬一把扑在脸上,暂时清醒了,手却生生地渗出疼来。
是起水泡了吧,还是已经被缰绳勒破了?
秦海楼将头浸入水中,水下令人窒息却又温柔的波动,无法抹平她的心恸。
花梨,你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刑?有没有吃苦?她已经如此努力了,能不能赶得及?
与秦海楼相比,段花梨实在舒服太多。
坐在牢中,既没有铁链,也没有木枷,只是与外隔绝了般。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饭,只是饭食凉了又换,换了又凉。
段花梨坐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今天——第三天了!这三天来,除了傅公公来过一回,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就走了外,没有其他的人来。
海楼没有来,三个妹妹没有来。
她以为自己会受些苦,那个瞪着她恨着她的锦媛一定想杀了她,可是,为什么没有?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个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如寒夜里的一道火光,划亮了段花梨的双目。
“花梨!”
段花梨抬头,牢门外站着的,正是令她既心酸又思念的秦海楼。
“海楼——”
段花梨慢慢坐石床上滑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的秦海楼,什么时候都是淡然从容的,她喜欢穿浅白的衣裳,喜欢一尘不染的洁净,怎么会是眼前这般狼狈不堪?
“你的手,海楼——”段花梨扑过来,秦海楼的双手缠满了布,布上血迹斑斑。
“没事,我没事!”秦海楼与她一样,贪婪地检视着段花梨,发觉她只是很憔悴外,并没有受什么刑后,转身对后面的人道,“请将她放出来。”
段花梨偏头看去,那个高高在上的锦媛正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后站着傅公公。
锦媛此刻面无表情,她扬了扬手,傅公公从身后走到前面。
“画呢。”
秦海楼从怀中掏出画布,“请先将她放出来。”
在得到锦媛的点头之后,傅公公提着钥匙打开了牢门。
“海楼,这画——”段花梨当然认得她手上的东西,她惊讶地看着秦海楼,难道她这一身狼狈就是为了这画?而自己,被当做了交换的人质?
傅公公从秦海楼的手里拿走了画,微微打开看了下,立即合上。
“你们可以走了!”
锦媛终于开口,冷如冰霜。
“娘娘,”秦海楼拉住段花梨,以眼神睹住她所有的疑惑,“我与花梨今日便会离开京城,并且发誓,永远不踏足这块土地。”
“发誓?”锦媛轻呢,目光落到傅公公的手上,一时充满柔情,“我也发过誓的,花梨,可是她死了。”
“我们不会再回来,求您了。”段花梨挣开秦海楼的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她已经懊悔至极,若不是她听到碧乔的死讯一时暴怒,便不会被她抓住把柄还借以威胁海楼。如今,她已无所求,无所怨,只希望可以离开京城,和海楼一起,绝不再伤害海楼。
“你不恨我?”锦媛奇问,“花梨,你之前不是还很生气么?”
“恨?”段花梨摇头,“碧乔死在你的手里,也许会是她的愿。”
“罢罢,”锦媛掩面,“你们走吧,就如你们所说,永远不踏足这块土地,若是有违誓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谢娘娘恩典!”段花梨与秦海楼双双拜谢过,相搀扶着离开大牢。
大牢外三个妹妹正团团转。看到大姐出来一起围了上来。
“大姐,有没有怎么样?”绿桃哭腔满满。
“你们知道我关在这?”段花梨眯起眼望了望天,即便已经暗了,却仍然比牢中更明亮。
“知道,只是不敢轻举妄动。”红苹舒了口气,看了秦海楼一眼。
“我们已经答应锦贵妃立即离开京城。”
“我们知道,”柳萝指了指身后,一匹马车正在不远处。“姐夫已经安排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出城。”
“海楼。”段花梨心一悸,转头去看秦海楼,她也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一眨眼自己便会消失了一般。
于是段花梨心中纵有千个问题也全部化为了乌有。
段花梨停下步子,秦海楼跟着也停下来,段花梨双臂一张,抱住了秦海楼。
“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
一切尽在不言中。
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心灵上相互依扶的满足……
远离……
这边秦海楼与段花梨已经走了,牢狱中,锦媛却挪不动脚。
“娘娘!”傅公公道,“不能饶过她们。”
“你还要让我做失言之人么,傅公公?”锦媛侧目看他。
傅公公?
傅公公脸一白,连忙闭嘴。
这边不能动手,他却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一想到那个人,傅公公放下心来。
“将画给我!”锦媛却朝他伸手,微微颤抖。
傅公公看着她,没有作声,然后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条鞭子。
“您抽老奴一顿吧,抽到您消气为止。”
“即使将你抽死吗?”锦媛没有拿到画,握了握空空的手,然后夺过他手上的鞭子。
“是,即使将老奴抽死,老奴已经为娘娘培养了一批人,老奴死后,娘娘也不必担心您在皇宫里的位置。”
“为什么?”锦媛的鞭子举起,又放下。
她突然很不明白眼前的奴才,他明明知道杀了碧乔会如此下场,又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老傅,为什么你对我如此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为我背叛皇后?”
“老奴六岁便净了身进宫,从来都被人使为公公,从没有哪一位娘娘叫老奴老傅。”
“只为这个原因?这一个名字?”锦媛有些惊讶。
“是!”傅公公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让锦媛明白对于他这个奴才来说,一声老傅有多重要。
这不是在叫唤一个公公,而是亲切如亲人。
他早已没有亲人,所以在锦绣乡宫见到她后,便决定了自己的背叛。
“所以你为了这一声称呼,情愿死,也要为我杀了碧乔?”
“她是您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行!”傅公公淡道。
“可是拔了我也会痛啊!”锦媛鞭子挥起,抽在空气中啪啪作响。
“伤迟早会好的,娘娘!”傅公公道。
“所以你绝不会再让我看这画了是吗?”
“是!”
“那么,你烧了它吧。”锦媛松手,丢下鞭子,“我早已经不是我了,在这皇宫里,便不是我了。”
傅公公点燃了墙上的油灯,将画递上去。
“一朝生死两茫茫,纵思量,终将忘!”
锦媛念道,画布在她面前燃起,将恩爱过的点点滴滴,烧毁殆尽。
一转身,已是隔世。
卷尾 舞起有时
“傅公公——”
“你现在立即动身,去追七王爷,给他递风声,说秦海楼已经辞了官,段花梨嫁给了他,两个人离了京。”
“是——”
数月之后……
一个恬静的午后,段花梨躺在竹制的躺椅中,享受十月日光的明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温和的嗓音和稚童娇嫩的嗓音交织在一起,简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段花梨昏昏欲睡!
“花梨,要睡进房去。”
段花梨扑哧一声笑出来,睁开困眼瞧着这个无心教学,时不时溜出来与她说话的夫子。
“海楼,你又将学生丢在那啦?”
“正写字呢。”海楼替她拂开额前的乱发,一手还执着书。
自从离开京城后,鬼使神差的,秦海楼将段花梨带到了这里。谁知段花梨一来便爱上了这个地方,于是两人在经过善良淳朴的村民的同意之后,长住下来。
甚至于海楼恢复了女装,与她亲密无间,都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怀疑。
在全村人的帮助下,两人搭建了属于自己的竹屋,秦海楼并腾出一间来做为学堂,教这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按照段花梨的话,这也算是子女满堂了。
“夫子夫子,小麦子不写字——”
竹屋里传出一个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声音。
秦海楼叹了口气,转回竹屋。
段花梨笑眯眯地看着她走了,然后又忍不住被睡神召唤。
“花梨姐姐——花梨姐姐——”
段花梨呻吟一声,看来今天的午睡没门了。
“宝儿,你来啦?”
宝儿,正是那日提木桶去擦拭石碑的年轻女子。自段花梨她们来后,她来这里的次数很勤,原本是对她们的好奇,可后来无意看到段花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