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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节

宋时归-第6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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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敢在圣人面前分辨?圣人要如何处置儿臣,都无怨言。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然则儿臣近些时日,参与国朝财计事。才知国朝窘迫,竟至于斯!圣人操持大宋这么大个家当,实在太难了…………现在边地变乱频生,黎庶嗷嗷待哺。国朝更有如许冗官冗兵,过一日便是一日浩大花费。如何全盘调治这等艰危局面,儿臣何敢呶呶,全由圣人乾纲调理。可儿臣今日前来,就为保枢密院副都承旨,领检查京畿路河北东路驻泊禁军经费财计事显谟阁侍制萧言。河东乱起。虽与萧显谟有瓜田李下之嫌。然则萧显谟实乃理财妙手,现国朝节流暂不可行。这等开源之臣,还请圣人继续信而用之!儿臣以满门良贱,以全部职司,力保萧显谟若在自己差遣上,必然实心从事,尽心竭力,若有不孝,则治儿臣欺罔大罪!”

    梁师成又张大了嘴巴。

    这位也曾是一时风云人物的隐相,颓然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什么事情都看不明白了呢?先是以自己莫大权势,去对付一个南来之人,结果栽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还没恢复元气。然后就是没揣摩清楚自己伺候这么多年的赵佶的心思,和太子一党贸贸然搅在一起,圣心难免会对他有些想法。然后连这个往日一眼能从嘴巴看到肛门的三大王赵楷,也突然这么有担待了!居然在这么严酷的境遇当中,还要以身家性命来力保这南来子!

    他什么时侯能想得这么明白了,又这么有勇气了?

    赵佶冷冷的看着赵楷,半晌不言不动。等候良久,赵楷终于有些撑持不住,酝酿良久的勇气眼看就要消耗殆尽。背上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朝外冒。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瘫倒在地。

    自己这么那么糊涂听了第八平的话,现在这等情况还非要坐实自家和萧言的关系,这不是自家去送死么?就是圣人往日再宠爱自己,这个时侯也保不住了…………

    赵佶终于开口,淡淡道:“起来罢。”

    赵楷僵硬的又顿首一次,撑持着爬起来,垂手侍立。

    赵佶摆摆手:“给三哥看座。”

    梁师成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也不招呼其他内使,就自家搬了一个锦凳过去。赵楷犹自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还是梁师成偷偷拉了他一把,赵楷才僵硬的屁股挨着一点边坐下来。

    赵佶又深深看了自家这个三儿子一眼,沉声道:“你真要力保萧言?你不知道朝臣对他已然群起而攻之,弹章就要纷纷而上。朕也要召回李伯纪来坐镇西府,更要选重将出镇河东路,将神武常胜军彻底削平么?萧言与神武常胜军牵连极深,将来论罪,谁知道萧言是怎样个下场,就是这般,你还要保这萧某人么?”

    坐下之后,赵楷才恢复了一点神智。他也不是笨蛋,不过就是太没担待,有时又太好出风头了一些。看到赵佶态度突然变化,如何不知道第八平教他的这一套看来是有效验了。正暗自庆幸中。赵佶又逼问上来。这个时侯赵楷还有什么退路,只有硬着头皮,一脸严肃的答复:“儿臣以身家性命力保萧显谟继续为圣人效命。”

    赵佶哼了一声,举起拂尘点了一下赵楷:“三哥,就凭你,力保得了么?最后还不是全要着落在朕的头上,让人为你挡风遮雨?”

    赵楷这个时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才坐下来就又滚到在地:“多谢圣人成全!儿臣实感激无地。儿臣昔日荒唐,多亏圣人周全。父皇天高地厚之恩,儿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万一!这萧言若是有半点人心,也该惶愧万分,拿出十二万分的气力。以回报圣人的顾全之意!儿臣…………儿臣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说到此处,赵楷挤出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砰砰碰头,一副感动得恨不得碰死在丹陛之前的模样。

    赵佶摆摆手:“梁卿,去将三哥扶起来,父子之间,何必如此?还是真性情好一些,不过在天家。这真性情难得啊…………”

    梁师成忙不迭的又去扶赵楷,赵楷软软的挂在身上,勉强又坐好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感激到骨头里还是现在才觉出后怕来。梁师成偷偷扫视了赵楷一眼,这个三大王,又活转回来了,还不是圣人现在还不能让这个三大王倒台!

    那个南来子,运数实在是够强啊…………

    赵佶又道:“萧言此子,才具是有一点。也有那么一点微末功劳。然则行事不谨。多有肆意妄为。大宋为臣子的法度,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朕以他理财应奉天家。他就威福自操,以朕赋予的权柄来市恩。接连外镇更是其罪当诛!用人之际,朕也就勉强包容了,实指望他能痛觉自己昨日之非,徐徐改之,以后也稍稍能有些成就。谁知道河东就生出这样的乱事出来,这和他脱不了干系!他非东华门唱出来的,难道朕就诛不得他么?

    …………然则三哥你所言,也勉强有几分道理。现在国用窘迫,是瞒不了天下人的。为大局计,但凡用人,还是要用其长。朕如此苦心周全,稍有人心者也该痛改前非才是。你是朕子,清贵是不必说的。你以一身力保这南来子,朕总要顾全点你的体面。对于这南来子的处断,就等等再说,看他有没有愧悔服罪之心…………这应奉天家财计事,说什么也不能再放在枢府了,还是收入内诸司当中。以后由梁宫观提点,具体由谁来行事,看看再说。或者还是这南来子戴罪立功,或者另选他人,这都是论不定的事情…………

    …………三哥儿,这些时日朝局波荡,你也要谨言慎行。以后再生出什么事来,就是朕也再回护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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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佶自说自话,就将赵楷来保萧言这桩事情圆起来了。萧言论罪与否,还在两可之间。他道君皇帝还要再看看。萧言的差遣,归于内诸省中,由梁师成提点,不用说他差遣中那个枢密院都承旨可以去了。也算是对他处分的第一步。含含糊糊的既许了要保全萧言顺带保全他这个三儿子,但是什么话也都没有说死。

    身为君王,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至矣尽矣。作为臣子,总不能不依不饶的讨一个最为实在的许诺。赵楷漏夜而来,居然得到这么一个死中求活的结果,甚而赵佶给的好处还超出他的预料。已经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手脚朝哪里摆了。他挨起身来,又朝赵佶行了一礼,就此拜辞。赵佶摆摆手,示意梁师成送他一送。

    赵楷和梁师成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内殿。到了门口小黄门接过,两人对视一眼。赵楷满眼热切,梁师成却是一脸苦涩。

    赵楷今夜来保萧言,也不知道是得了哪位高人指点。的确是死中求活的绝妙招数。太子一系,旧党清流士大夫之辈隐忍这么些年之后,随着原来把持朝局的强人或者去位,或者老去,终于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侯跳上前台,一开始就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竟然可以决定朝局中重要的人事安排,让朝局走向。顺着他们的心意发展。

    太子与旧党清流士大夫阶层结合的势力如此之大,让赵佶也不能不为之忌惮!

    这还不仅仅是朝局中各方实力消长变化的原因,赵佶也隐约能感觉出来。这是大宋朝野之间,对他过去那些年统治造成的结果的剧烈反弹。一旦让此辈势力到了无法制约的地步,必然对他此前作为有所清算。自己现在拥有的巨大而少有制约的权力就一去不复返了。太子也还罢了,他的位置将来迟早要交出去的,可是自己在位时侯,手中权力受到限制削弱。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人一旦得到什么,就再舍不得失去了。赵佶虽然号称修炼有成,却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俗人。这欲望比常人还要强烈许多。

    无论如何,他也要限制太子一系与旧党清流士大夫辈势力的扩张。他们要从萧言这南来子着手,他就要保住这南来子。但是赵佶不能自己跳到台前,必须有一股在朝中有相当份量的势力出面。以为牵制平衡。他就可以继续操弄帝王权术,维持平衡。

    赵楷此来,正合了赵佶的心意。赵楷也是最合适的人选,牵制自家一个儿子,最好用的就是另一个儿子,只要赵楷还在台前,太子就再难威胁到他高高在上的皇权!

    所以他只不过稍稍作色一下,就马上遂了赵楷的心意。生怕这个没什么担待的三儿子反悔也似。赵楷力量犹嫌单薄,赵佶一句话又将梁师成拉了进来。萧言差遣归内诸司提点。就是此意。梁师成不管怎么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虽然号称隐相,但毕竟是个阉人,一身权位全部依托于赵佶,赵佶真要他做什么事情,他何敢不从?

    如果说之间梁师成结好赵楷,是他自家主动投注。这次却是赵佶硬生生拉郎配了。梁师成倒是想大喊不玩了,可是身在局中,岂是想退出就退出的?

    内殿大门之外。赵楷对梁师成又施一礼。满脸堆笑道:“梁宫观,今后还请多多照应小王。梁宫观但有什么吩咐。小王无所不从。”

    梁师成苦笑回礼:“还不是奉圣人号令行事?吩咐什么的,三大王再不必提。圣人让做什么,微臣便做什么。将来事如何,走一步看一步罢…………微臣还要随侍圣人,自有人送三大王出宫。”

    赵楷微笑:“梁宫观但请自便。”

    今日不仅逃脱危局,还得了彩头,更确定自家老子没有放弃自己这个儿子。所有风流气度,又都回到了赵楷身上。举止从容优雅,仿佛刚才在丹陛之前差点软成一摊烂泥也似的不是他。

    梁师成目送着赵楷脚步轻盈的为两点宫灯所引去远,摇摇头缓缓走回去。

    静室当中,赵佶犹自端坐。不过这个时侯,赵佶身上却少了一向雍容清贵的气度,满满的都是疲惫。梁师成轻手轻脚的趋前,跪坐下来为赵佶捶腿,轻声劝了一句:“圣人,修炼虽然要紧,也不差这一天半日的,早早休息罢。”

    赵佶长叹一声:“朕如何休息得了?几年以来,朕何曾过什么安生日子了?种种事情都凑在一起,误朕道心不浅啊…………”

    梁师成继续解劝:“只要圣人在位,龙体康健,还怕调理不好朝局?此刻国家事多,圣人更应该善自珍摄啊…………”

    赵佶摇头,疲倦的叹气:“朕这三哥儿,不是什么太有担待的。今日却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来这石破天惊一举。太子不必说,嫡长之位,生下来就该正位东宫。这三哥儿颇肖朕年轻时侯,朕也疼爱。对这两个儿子,朕向来是不偏不倚,怎么却都各怀心思。只是盯着朕身下这个位置,现在就斗得不休了,将来怎么指望他们兄友弟恭,不手足相残?”

    这等话以梁师成亲厚,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赵佶硬将他和赵楷拉在一起,更只能泛泛而论:“两位大王仁孝出自天性,三大王今夜之举,也是发自肺腑,意欲为圣人分忧…………”

    赵佶闭着眼睛,就吐了三个字出来:“第八平。”

    听到这三个字。梁师成汗毛都竖了起来,干脆闭口。赵佶沉默少顷,又摇头苦笑:“不管这第八平为什么要为三哥儿出主意,现在朕也的确要这三哥儿站出来,为朕挡一下太子的锋芒…………”

    梁师成继续闭嘴,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舌头割掉,让自己从来就不具备说话这个功能。如果有可能,耳朵捅聋了更好。

    好在赵佶也没有想让他答话的意思。只是郁闷久了,想疏散一下而已,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朝下说:“…………三哥儿没什么担待,太子却也嫌木讷暗弱一些,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浑没有自己的主意。那些士大夫辈岂是轻易的?恨不得朝堂事全由他们做主了。从熙河以来,几代圣人和他们斗了这么许久,才算是略略收权。现在却又都跳出来了。此辈中人满口忠孝节义,却哪个是好相与的?一旦他们在位,几十年的怨愤都要报回来,朕苦心维持这么些年的朝局,就不堪问了…………他们真要实心任事,朕岂能不给他们机会?可是一个个议论就是指点江山,行事就是百无一用。最后还得靠朕来简拔人才,实心办事。一旦任事,就是做多错多,最后还是他们这些袖手旁观之辈理长…………太子就是信重这些人,以太子柔弱,朕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心得下?”

    赵佶今日是将心事说透了,梁师成不管在朝中如何威福自专,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亲厚的老奴而已。国事纷乱如此。河东生乱。朝中还要在两个儿子当中调和,还得维持着朝局平衡。自家皇权不要旁落。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赵佶这段时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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