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6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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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闭着眼睛,就吐了三个字出来:“第八平。”
听到这三个字。梁师成汗毛都竖了起来,干脆闭口。赵佶沉默少顷,又摇头苦笑:“不管这第八平为什么要为三哥儿出主意,现在朕也的确要这三哥儿站出来,为朕挡一下太子的锋芒…………”
梁师成继续闭嘴。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舌头割掉,让自己从来就不具备说话这个功能。如果有可能,耳朵捅聋了更好。
好在赵佶也没有想让他答话的意思,只是郁闷久了,想疏散一下而已,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朝下说:“…………三哥儿没什么担待,太子却也嫌木讷暗弱一些。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浑没有自己的主意。那些士大夫辈岂是轻易的?恨不得朝堂事全由他们做主了,从熙河以来,几代圣人和他们斗了这么许久,才算是略略收权。现在却又都跳出来了。此辈中人满口忠孝节义。却哪个是好相与的?一旦他们在位,几十年的怨愤都要报回来,朕苦心维持这么些年的朝局,就不堪问了…………他们真要实心任事,朕岂能不给他们机会?可是一个个议论就是指点江山,行事就是百无一用。最后还得靠朕来简拔人才,实心办事。一旦任事,就是做多错多。最后还是他们这些袖手旁观之辈理长…………太子就是信重这些人,以太子柔弱,朕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心得下?”
赵佶今日是将心事说透了,梁师成不管在朝中如何威福自专,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亲厚的老奴而已。国事纷乱如此。河东生乱,朝中还要在两个儿子当中调和。还得维持着朝局平衡,自家皇权不要旁落。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赵佶这段时日当真是苦不堪言。心力交瘁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梁师成面前吐露了出来。
梁师成终于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圣人修炼有成,圣寿正长,如何说得到百年之后这般话?倒是微臣老病,不得伺候圣人长远,只求来世还托生在圣人身边,为圣人执役,才能回报圣人天高地厚之恩…………”
赵佶睁眼,拍拍梁师成。梁师成忙不迭的挪动身体,摆出一个让赵佶拍得最为顺手的姿势。赵佶轻声道:“朕让你出面撑持三哥儿一把,老物,再出些气力罢。撑持过这段,朕保你一生荣宠不衰。你说得对,朕圣寿还长,国事还待朕来慢慢调理,这些不成器的儿子,这国柄放在谁手里,朕都放心不下,见不得列祖列宗!”
梁师成面上感动到了骨子里,心下暗自撇嘴。自家舍不得放权就是舍不得放权,何苦说这么冠冕堂皇?不过赵佶一直在位,也是梁师成最期盼的事情。赵佶在自己的荣宠就在,换了一个皇帝,这真是论不定的事情。
自家不比那些士大夫,只是供赵佶驱策的一条老狗,他让自家做什么,自家就做什么罢…………哪怕再和太子一系对上,也只有认了。
梁师成沉默少顷,最后叹口气:“这南来子实在命数太硬,这样都逃过去了。最后还是圣人出手保他,就连微臣,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好福气!”
梁师成实在不愿意看到萧言就这般过关,到了最后,还忍不住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话。
赵佶一笑:“老物,朕知道你在他手里吃过亏。萧言何人也?在朕眼里,直若秋毫,吹口气便能打发了。就算这次,也不能容他这么便宜就过身了,神武常胜军不必说,是一定要收拾掉了。就是他不把这段时日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又如何能够?今后他在内诸司,还不是由你这老物拨弄,看他还能在里手里放刁不成?将来等国家财计稍有好转,再商议如何处置他罢,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是朕的大宋,谁也别想生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萧言这次就算是逃过一劫,也要气焰大减,还落在自家手里。一边靠着他生财本事自己近水楼台先沾最大的好处,顺便还能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梁师成就觉得心情大好,一时间觉得赵佶硬将他塞给赵楷。为这三大王撑腰也没什么郁闷的了。要不是早就养得城府极深,一张老脸差点就能笑成菊花。
赵佶却没管他,举首看着屋顶,又喃喃的强调了一句:“这是朕的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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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转到后半夜了。嘉王府的灯火,何灌宅邸的灯火。都已经次第熄灭。各色人等商议得再久,也终有一个结果。最后无非就是等这位还在景灵西宫的圣人做最后决断处置就是。
一个在景灵西宫赵佶养静内殿外伺候的内使也已经换班,悄没声的就从后殿偏僻处溜出了景灵西宫。
景灵宫分为东西,隔着御街遥遥相对。汴梁城中建筑辐辏,御街之外不远就是层层叠叠的民居。冬日里面。汴梁城也比平日要冷清许多。除了东十字大街与大相国寺那一带还可称不夜之外,其他地方,这个时侯也都是一片寂寥。
这个内使换了一身不打眼的衣服,熟门熟路的溜到一处很不起眼的民居之间,敲门几声,门内就开了一条缝。门内人掩着灯台照照来人,就将那内使引入。民居内室当中。一灯如豆,张显正坐在桌前,一直在静静等候。
看到内使进来,张显起身,就问了两个字:“如何?”
那内使也不说话。就摊开一个巴掌。张显失笑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叠交钞:“都是新届,低低的以折五算,这便是三千贯。大珰只情点数就是。”
那内使笑笑,将这叠交钞塞进怀里:“张郎君何许人?俺自是信得过的。果如张郎君所料,嘉王入西宫面会圣上。颇说了一阵话才辞出。”
张显又追问一句:“可知道说了什么?”
那内使嘿了一声:“俺又不是梁隐相,在圣人身边也立得住脚。如何能知道圣人与嘉王说什么?”
他跺跺脚,又道:“也罢。就当俺交了张郎君这个朋友。隐相送嘉王出外,俺就在侧,嘉王就说了句请隐相多多照应,隐相却只是苦笑…………别的便没什么了。有用没用,俺也论不定,这就不收张郎君的好处了。”
张显沉吟一下。又取出一叠交钞塞到那内使手里:“既然认俺张某人是朋友,就没有让朋友吃亏的道理。再添一千贯。供大珰倍赏。”
一下就到手折四千贯的交钞,这内使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高挑大拇指:“张郎君果然是个爽利人!贵上之事,也不必太忧心了,以张郎君本事,哪里不能寻个出身?开春球市子,还要再领教张郎君的英姿。”
张显笑笑,客气几句,就将这内使打发走了。他默默扎束一下,就招呼手下:“准备车子,俺急返南门别业,去见显谟,你们在这里守好了,此刻是紧要关头,不要生出什么事来!”
大宋汴梁,发展到这个地步,市井力量已经渗透到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萧言遣张显以球市子为根基,统合大宋市井力量。再加上无往而不利的金钱开道,一时间很是整合起相当大的汴梁市井力量。其他的先不论,这耳聪目明上头,萧言就远过汴梁其他人。萧言通过张显对汴梁市井力量的运用,远过高高在上,办差三心二意的皇城司。
连圣人身边内使,张显都很是收买了几个。这一两日,萧言就命张显就近盯紧景灵宫,随时回禀赵楷是否去景灵宫求见赵佶了。张显亲自坐镇,也未曾等多久,就得到了确实消息回报。按照萧言吩咐,他必须毫不耽搁的马上出城,将这消息传递给萧言。
转眼间车马就已经备好,上面不知道是哪家瓦子的认记。还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伎已经在车厢中等候,看到张显上来,都拘谨的行礼。这些时日,这位球场上风流潇洒,牵动了无数女娘的芳心的张郎君,在暗地里,大宋汴梁城教父的气场也越来越足了。
以女伎在车中遮掩,车马在汴梁城中顺利的穿行。这本来就是张显小心谨慎的举动,汴梁例不禁夜,城门也彻夜不关。大宋上下也丝毫没有和萧言手下来一场谍对谍游戏的体认。张显坐在车中,只是闭目沉思,两个女伎都悄没声的不敢打扰这位张郎君。
河东变乱消息传来,显谟的处境却更险恶了。汴梁扰攘,全都是对显谟不利的消息!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对显谟最好的结局也是逐出都门,觅一州县编管。什么应奉天家财计,什么这个差遣那个差遣,全都成了泡影。神武常胜军的前景据说也不很妙。就算不追究作乱之罪,至少也要为因为繁峙陷落而安上不肯出力死战的罪名,说不得就要编谴了事。
显谟现在居于南门别业当中,门庭冷落,绝无一人上门,还有开封府的衙役不时在周遭探头探脑,仿佛生怕显谟跑了。负责管球市子帐幕的左聊寄那里,禁军将门中人一天要去搅扰好几次,想先榨点好处再说。
显谟却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就安安稳稳的呆在南门别业当中,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盘算。
显谟在河东使出如此决绝的手段,难道就没料到这个结果么?
如果显谟真的是没想到的话,这些日子怎么还命令自己打探那么多消息,随时回报?
显谟啊显谟,如果你还有什么准备的话,赶紧使出来罢。河东那么多忠心弟兄还等着你将他们从危局当中解脱出来,大家还等着你统领大军,毫无挂碍,理直气壮的再上战场!
你的才华本事,绝不仅仅是在汴梁城弄一个什么球市子就能限制的。而是在万骑奔腾的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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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起(六)
磬声轻响当中,赵楷缓缓步入景灵西宫静室当中。入眼之处,香烟缭绕,一片金玉打造的静室内,赵佶闭目端坐在云台之上,很有些神仙之概,凡尘俗世半点挂碍也无。
赵楷轻轻走到白玉丹陛之下,舞拜于地,低声回禀:“拜见圣人。”
云台之上,赵佶既不睁眼也不开口。放在平日赵楷就该惶恐了。今日却不直到他得了谁的教导,一脸坚忍神色,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不言不动。和他老子耗上了。
梁师成在赵佶身后侍立,同样也是一副泥雕木塑的样子。静室之内三人这样默然相对不知道多久,梁师成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轻手轻脚的趋前,低声在赵佶耳边召唤:“请圣人收功,三大王求见。”
赵佶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赵楷,淡淡道:“此儿误朕修为不浅…………说罢,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朕为你收拾?”
赵楷又拜了一下:“儿臣为国事而来。”
赵佶重重哼了一声:“国事?若你以国事为重,当日就该领伐燕统帅之责,为朕克复燕云十六州去!结果任童贯在伐燕主帅位上胡为,最后弄得不可收拾!若你以国事为重,就不该为些许铜臭熏迷了心,开口财计事,闭口财计事。现在你信重的那个理财之臣在河东生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你自己承担不起了,又来搅扰朕!你心中可有一丝一毫国事,一丝一毫以朕这个父亲为念?生生要被你这个孽障气死!”
这一番数落,直是劈头盖脸。梁师成在背后暗自咂舌。
一则是赵佶这番话说得实在太不要脸,哪怕梁师成这等睁眼说瞎话已成习惯的政坛老手也觉得一阵一阵想吐。童贯是赵佶手里使出来的,硬生生的从一个阉竖之辈提拔成率领几十万大军的大军统帅,信重宠爱无以复加。就算当日以赵楷领伐燕重任,这个没什么担待的三大王搅合进去,只有让伐燕战事结局更烂一些。
萧言理财。还不都是应奉给他这个官家,最喜欢铜臭味就是他这个道君皇帝。现在提及却是一脸嫌恶的模样,装b水准高到了相当程度。
赵佶将自家责任,一股脑的全推到了赵楷头上,将自家撇的干干净净,难得还是这般义正词严。
二则就是赵佶这番数落,竟然是毫不留情。换一个跪在阶下,估计得咯吱一声晕过去。赵佶在位数十年。威福自操,这番雷霆震怒,不是一般人当得起的。更何况赵楷这等没什么出息,生在深宫,长在妇人手中的亲贵皇子?
这位三大王,该被圣人这一番呵斥骂得呜呜哭出来。再死皮赖脸的求圣人伸把手,将他从这泥潭里面拉出来了罢?
今日什么事情,梁师成都没料堆。赵楷虽然被骂得脸色发青,可半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硬梆梆的又磕了一个头:“儿臣罪重,本心实知。如何敢在圣人面前分辨?圣人要如何处置儿臣,都无怨言。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然则儿臣近些时日,参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