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6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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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其实已经透露得相当清楚了。
天下事情说到底。钱怎么样都是最为重要的事物之一,哪怕赵佶是皇帝也不例外。他实在是舍不得萧言源源不断应奉的这么大一笔财源。可是现在这个差事,最合适的就是交给蔡京一系接手,蔡京本来就是理财名家,赵佶用他复位。很大程度就是让他转任理财之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却没想到,蔡京一系,打死都不肯接这个担子。梁师成辈为他理财几年,捅出的大窟窿现在都弥补不了,赵佶也不放心交给他们。而且梁师成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赵佶要交,他也不敢收!赵佶自然更不可能将这财计事交到太子一系那些旧党清流士大夫辈手中。太子一系现在声势大张,已经隐隐能安排部分朝中人事格局。通过与何灌联手,也掌握了部分在军中的实力。要是再有这么大一笔财源在手,赵佶等着将来内禅么?
说来说去,剩下的法子就是让萧言继续应奉这财计事,为赵佶继续背黑锅去。可是河东乱事,萧言和神武常胜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引起了朝中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弹。就是赵佶,也不能完全违逆他们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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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虽然赵佶权势已经是近几代大宋皇帝之最了,可是大宋官僚士大夫阶层仍然实力庞大,赵佶也不能完全逆着他们行事。让在此等局面下硬保萧言下来,哪怕皇帝也不能轻易如此行事。非得有相当力量来保萧言,赵佶才能顺势而为。
蔡京一系不肯接萧言这摊事情之后,赵佶就已经倾向于让梁师成出面,接过萧言这摊差事。再让梁师成将萧言保下来,削弱萧言掌握的力量,让他专心理财应奉财计。话里话外,都暗示了不少,让梁师成奋不顾身,为君上解决这个难题,顶住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系的压力,同时防止太子势力进一步坐大。
他今天的话算是讲得够直白的了,作为帝王,话语中余意用尽,可见对梁师成寄望之深。
可是让赵佶失望的是,梁师成跪在那里,深深俯首下去,硬是一声不吭。就看见冬日天气,他背上渐渐显露出湿痕,冷汗已经流了一身。静室当中,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梁师成跪在那里,心里面早就纠结成一团。他也是久历宦海风波的老狐狸一只了,赵佶话语中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赵佶还不是指望他这个忠心家奴出头!可是自己又如何敢出这个头?到时候太子一系,这怨恨就都集中在自家头上了。现在看来,曾经为他寄予厚望的嘉王赵楷实在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太子地位也越来越稳固。与太子一系这般做对下去,下场不见得很妙。再加上他对萧言的恶感,也不见得浅了。反正无论如何,拼着赵佶龙颜震怒,自己也绝不能做这个挑头之人!
哪怕感觉到赵佶目光在他脊背上都快要烧两个窟窿出来了。梁师成还是壮着胆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寻思着是不是赶紧装晕过去。然后托词养病避避风头再说。能安全从此次风波脱身就算是上上大吉了,再不想捞什么好处,至于童贯。要是圣人迁怒,就在楚州多待几年罢。反正这家伙没了根还身子骨强健,一时半会死不了。
梁师成在这里咬紧牙关耍无赖,赵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阴着一张脸快步踱来踱去,心中无数盘算此起彼伏。在权衡着将萧言彻底拿下的得失。对萧言一人性命,赵佶丝毫没有顾惜,可惜了那一大笔财计!谁都不愿意接,那就只好拉倒,大家都别想要。
钱财事让赵佶痛心。更让他恼怒的是现在太子势力不声不响的就扩张到了这个地步,朝中重臣,谁都不愿意来当他们的对头。自己前些年辛苦扶持的三儿子,现在看来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白费他宠爱一场!
难道就如此了?让太子一系,让旧党清流那些大头巾,在此次河东变乱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从此权倾朝中,让自己这个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朕御宇这些年,加恩了无数臣子,现在居然连一个愿意为朕出力的都没有。一个个还不如那南来子萧言!
就在这个时侯。静室之外传来了轻轻玉磬响声。赵佶站定脚步,怒道:“朕在养静,又是谁来搅扰?”
梁师成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走到静室之外,鼓着眼睛还未曾发怒。一身道袍的门外侍候内使就赶紧通禀:“嘉王漏夜求见圣人,现在正在内殿门外跪着。毕竟是嘉王,小人才壮着胆子通传…………”
赵楷领皇城司,夜间出入宫禁向来是习惯了的。这景灵宫他也来去自如。他能直入到内殿门外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些时日赵楷在自家王府当中惶惶不可终日,恨不得朝中都忘了有他们这个三大王在,今夜却突然而来,这才是最奇怪的。这位三大王到底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梁师成瞪了那内使一眼,那小宦官满脸大汗的陪笑。不必说这也是为三大王用钱钞喂饱的了。赵楷一至就马上通传。梁师成也顾不得教训他,急急穿过内殿。来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内使打着高挑灯笼,将内殿门外阶前照得通明,赵楷一身朝服,端端正正的就跪在那里。
梁师成忙不迭的去扶他:“三大王,到底有何要紧的事情?圣人正在养静搬运,还未曾破关。现在是见不得三大王的,有什么事情,等圣人回禁中再说。三大王还怕没有机会么?”
赵楷神色端肃,任梁师成怎样扶也不起来,恭声道:“河东生乱,朝局动荡。身为儿臣,岂能自安于府邸?朝中用人,非臣下可以干预圣心,然则儿臣近来参与应奉天家财计事,还稍有心得。军情如火,早为圣人筹集些财计,便对国事有一分助益。儿臣这才斗胆求见圣人,愿圣人顾念儿臣这一番虔心,接见儿臣!梁宫观,烦请你通传一声,儿臣就在这里跪候!”
赵楷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一脸决绝神色。比起原来那风流倜傥的样子,倒是更可靠一些。梁师成讪讪退后,打量了他好几眼。放在今夜之前,他说什么也要将这位三大王劝回去,现在他就怕和赵楷的关系撇得不够干净。在他身上投资失败了,当断则断,婆婆妈妈的足以败事。
现在他却揣摩透了赵佶的心思,赵佶和这两个儿子之间的牵扯还远远没有到终局的时侯。自家还是不要表现出太明显的倾向性罢。
当下就沉吟一下:“也罢,老臣就拼着为圣人怪罪,去通传一声,可是若是圣人不许,还请三大王早日回转府邸,有什么话,还怕没机会和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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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实在漫长。在何灌府邸,何灌与宇文虚中一席长谈,已经从花厅移到了内书房当中。下人远远离开,不敢靠近这内书房半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将何灌牢牢掌握在手中,就是太子一系这盘布局的重要举措。
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直被牢牢压制,很大程度就因为他们在大宋军中没有什么影响力。大宋西军现在掌门种家兄弟,都是蔡京在位扶植起来的。现在远在楚州的童贯在大宋军方也有足够影响力。但却不是太子一系使唤得动的。掌都门禁军十余年的高俅,则只认皇帝,其他谁的话都不听。
现在好容易童贯去位,蔡京低调,高俅病重。河东又突生变乱。给太子一系赢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掌握一部分军方实力。
何灌就是他们选择的突破口。
何灌从河东调回汴梁,却在高俅压制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些来,这是个高傲得近乎刚愎的家伙,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粀ww。hetiqi。T谡獾闵贤匪吞右幌凳且慌募春稀K胶苡泄餐镅浴G懊婕复握保揭菜闶呛献饔淇臁>傻骋幌狄埠芪喂嘣炝诵┦疲哔此媸被崴溃喂嘁褪窍衷阢炅壕降谝蝗耍诰傻骋幌悼谥校獾热宋锊淮笥檬且馓烨吹摹?
这次旧党一系左右朝中人事安排,对何灌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先任两路安抚制置使。然后再转任枢府。比起何灌原来所求的执掌三衙,高出了不少。
现在太子一系声势扩张极盛,原来风云人物蔡京梁师成则纷纷声势大衰。在何灌看来与太子一系合作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更不必说何灌虽然是武臣,但是向来以士大夫自许。在政治光谱上也和旧党清流士大夫一党相当吻合。
这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在太子一系显露出他们已经有了能左右朝局的力量之后。何灌终于决定投靠。愿意出任河东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位置,充当太子一系重将,去平河东乱事。
宇文虚中作为太子一系的代表,就是要和何灌敲定方方面面的细节,保证他马到功成。
兵从何处调出来,经过他们一下午的商议。算是论定。永宁军出兵五千,再从西军借兵。到时候将神武常胜军交给西军收编——至少拿一大半出来打发西军。何灌还盘着从神武常胜军当中挖出几千人来作为自己将来的基本班底呢。不管是放在河东路还是带回汴梁作为整练禁军的基础,都很济得事。神武常胜军的强军之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番计较,其实是很遭人忌的。特别是会遭高高在上的赵佶所忌。一方面壮大本来就有些不驯的西军力量,一方面扩张太子能掌握的实力。对于权势欲掌控欲甚强的赵佶而言,绝对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对于宇文虚中和何灌两人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一系列人事安排为赵佶所接受,那么何灌作为安抚制置使如何行事。如何和西军分赃,只要面子上将赵佶敷衍过去就是了。
对于政治斗争而言。为什么人事安排决定一切,原因就在这个上头。每件事情,还需要具体的人去做,这个具体行事之人,到底是为哪方势力效命出力,这才是关键!
等一切底定,太子一系实力大张,到了赵佶都动摇不了的地步。那时候,又怕什么了?
宇文虚中和何灌都是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期待将来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就是太子一系,旧党清流士大夫中人,被压制了数十年,一朝有翻身的机会,这心思就再热切不过。顾忌就少了许多,横下一条心,就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
议定了何灌为两路制置使,平乱大军怎样凑起来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大觉莫逆于心,是同道中人,比起以前更要亲热许多。
可接下来就是一个更让人挠头的话题,这军费,到底如何筹集?
既然太子一系准备自家动手,平河东乱事,将最大的好处收入自家一系囊中。则这军费财计事,说不得也要自家操心,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先不说三司有没有这笔钱,蔡京一系对旧党已经步步退让了,没有和他们争竞什么。要是还为他们苦心孤诣的筹措军费,让旧党得利,蔡京一党才是缺心眼呢。
想要多大好处,就得担多少责任,这是万古不移的至理。他们必须将如何筹措这笔军费的方案奏到赵佶案头,才能让一切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内书房当中。何灌皱眉沉吟:“是不是就顺势将那南来子拿下?将他掌握的财计事抓在俺们手中,这可是好大一笔财源,据说这南来子家资亦饶。要是能凑两三百万贯,想想办法,再俭省一点。怎么也就将这场平乱事支撑下来了。”
宇文虚中面色凝重,只是摇头:“此事万万行不得!南来子掌握的财计事,是绝大一股力量,官家看重至极。这样贸贸然的将其握在手中,徒遭官家忌惮。现下情势大好。反倒要一切事都徐徐图之,免得横生枝节。”
何灌下意识的敲着面前几案,喝了一口放了许久的饮子。因为不许人入内伺候添换,饮子有些凉了,何灌随口吐掉,皱眉道:“叔通兄,你虑得是。”
话虽然没有说透。可两人都心里有数。动赵佶的钱就跟要他的命也似。而且这笔财源掌握在太子一系手中,太子势力就太大了。
何灌想着想着又恼恨起来,一击几案:“难道就这般放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