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4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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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筹备了,在荆湖,在江南的别业,天收成,这个时候正是通过汴河源源不断解入汴梁的时候,要好好收纳盘算其间的盈亏消长。到了夏日,汴梁夜里各种市坊里nong更是热闹,这等百姓闲趣也要体味,穿着葛衣,携着蒲扇,带着几个刻意打扮得村头村脑的下人,在潘楼街鬼市子走走,在铁屑楼楼底喝一碗冰镇酸梅汤,看隔街两家商铺市招xiao娘互相村骂,呵呵一笑,也是人生至乐。那些朝堂政争,就如过眼云烟,谁还管他。北地已定,大宋已然是国泰民安,边疆士卒可以马放南山,朝堂不管是谁在上,都有士大夫一碗安乐饭。但愿此等时日,天长地久,永不易移
不管是朝堂风云,还是百姓野趣。在六月开始的时候,终于全都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伐燕大军,已然班师凯旋,屯驻城外。六月初三将官家亲临,在宣德楼上观大军耀威献捷,百姓准而沿途围观。献捷之后,官家将告慰太庙,郊祭四方。届时文武百官皆有赏赐恩荫,汴梁城中六十以上老人恩赏酒rou,都mén准提前上灯,直至中元,金吾不禁,全城狂欢。
想想看,这是何等样的一场大热闹?伐燕功成,大宋再有百年,也不见得能碰见另一桩。更不用提提前了一个多月就开始的灯市
汴梁百姓,多有扶老携幼,在这几天到南薰mén外大军屯驻处看热闹的,都mén中人,凡是有份参与这场大典iao流。汴梁城一时间,已经陷入了狂热的躁动当中,不少人更是听说这南归萧言的传奇故事,到时候,一定要看看这萧言是何等样人。是不是身高丈二,腰阔十围,靠人血染紫了身上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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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月初二这一天的晚上,政事堂中,不断有各部各司各署前来回事的人,蔡京就穿着一身葛布中单,在官家亲准可以带进政事堂的家人服shì下,在胡g上半躺半坐,一件件的处理这些明日献捷事宜。凡是在政事堂权力范围之内的,蔡京闭着眼睛就处理了,该是谁的事情就是谁的事情,出了1uan子就是谁的干系。几个部mén扯不清爽,蔡京几句话就理得清清楚楚,大家各司其职。牵扯到禁中的,就赶紧往内诸司,自然有禁中之人料理。
前来回事的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有多少,蔡京都一一处理停当,分毫不1uan。来过的人物心中都是佩服,老公相老则老矣,心思灵醒,却半分未曾稍减
三司使高屐是蔡京心腹,来的时候自然不会按次等待蔡京接见。早有司员将他引到前面,直入政事堂中。他是此刻红人,要不是蔡京要他牢牢把着大宋的钱袋子,说不定早就进了政事堂。此刻在外间等候传见的大xiao官吏,都纷纷起身恭谨行礼。高屐也不甚拿大,一一含笑招呼,这么一段路,倒是走了有一会儿的时间。
等到高屐进入政事堂蔡京理事的地方,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看着蔡京抓紧这一点空当在那里闭目养神,身后两名眉目如画的xiao丫鬟在那里轻轻給他打扇。高屐先笑嘻嘻的行了一个礼,笑道:“太师实在辛苦这万余军将士卒回来就回来了,还累得太师如此王金睛秉政三年,已经搞得上下一团1uan,但有大事,全都没了手脚,还要太师来整理清楚…………萧言此子也是好大喜功,要献什么捷?”
蔡京微微睁眼,招呼高屐坐下。高屐告罪一声,拣一个锦凳坐下,自然有人送上消热茶汤。蔡京轻轻道:“克复燕京,是国朝百年心愿。献捷告太庙,郊祭颁赏,都是官家钦定的,不可hún说…………就是这些班师将士,也是有功之臣,此举是耀国威振人心的大事,萧言以降都是劳苦,享享这风光也是该当的。希晴,言语仔细些,此刻我等在位,不要让人寻了什么把柄。”
高屐却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蔡京既然吩咐下来,就答应了一声。心里面却微微有些不以为然。
老公相直将这萧言看得恁重这南归降人,得用时用过便罢。老公相还想将他扶进枢密院中大宋西府,还从来未曾有降人在其中拿权用事老公相就算想掌兵事,就算高太尉已经病得快死,老种看来也去日无多,还有那位正在都mén奔走的xiao种可用,指望这个萧言做什么?现在已经有风声,那位隐相大人是绝不允许萧言得入枢密,能让老公相对三衙施加影响力,隐相地位,也不是老公相轻易动摇得了的。说句诛心的话,老公相已然这个岁数,去日无多,也该为他们这些忠心手下考虑一下,何苦就这般恶了隐相?将来大家还要还他打jiao道呢。
不过在蔡京面前,高屐是绝不会将这些心里面的话说出来的。哪怕就算是心腹也不成。他微微失神片刻,就已经想起自己来意。当下就皱眉苦笑道:“太师,属下已经实在是计穷力竭,支撑不来,此刻太师繁忙,还贸然来拜,实实在在就是来讨太师一个主意的…………这今年用度,到底如何敷衍过去?”
蔡京眼睛一睁:“又没钱了?”
高屐苦笑更浓,两手一摊:“三司库藏,年初的时候不过几百万贯,伐燕用的是王黼自理的伐燕捐,和三司并不相干。燕事底定,这犒劳就全用出去了。平日里百官俸禄,禁军支用,零星用度,都是靠着京畿商税宽役钱等来支撑,库藏早就空了。今年汴河疏浚,都給挪到下半年去。
…………诸路转运报解,上半年四月开始,到七月差不多才能收齐,河北三路更复一年,已然指望不上,陕西更不用说,其他地方,年来都是七成数考绩就算是上上。加上市舶官卖,最多也就是三千万以上,四千万贯不到。一笔笔都有了用处,再还还积欠。只怕还有千万贯的窟窿,下半年收入还不如上半年,冬季却正是动工,尤其是各处河工用钱的时候,这亏空更大这些先不说他,无非是年年难过年年过。可是这眼前郊祭颁赏,属下这里实在是敷衍不来了”
蔡京皱起了眉头。
大宋对官僚体系,的确是相当宽厚。除了俸禄还有名目多达几十种,顶峰时候百余种的各种津贴之外,每隔三年,还有一次郊祭。郊祭之后,文武百官,都有赏赐,多的顶两年正项俸禄,少的也有几十贯。赏赐之外,还有恩荫,五品以上大臣子弟,可以借此而入仕途,顿时就多了一批吃大宋财政饭的人。随着冗官持续增长,每一次郊祭赏赐恩荫,都成了三司使的难关。
宣和五年这一次,更是窘迫之处过以往十倍。一场大战之后,将一些老底子hua得干干净净,还倒欠不少。为了伐燕战事,已经搜刮了一次伐燕捐,在江南bī反了方腊。就算此刻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加赋。现在河北三路打得筋疲力尽,要更复一年。燕地只能望里面投钱,原来和辽国和平相处,榷场的大量收入也指望不上。收入减而hua钱的地方多,这一场郊祭,眼看就是上千万贯的开支。这叫三司如何妙手空空?
这还不仅仅是敷衍这一场郊祭的事,深层次原因还是大宋财政体系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崩溃。养兵百万,能战的不过就那十万余人。养官越来越多,朝廷党争却越剧烈。冗官冗兵已经到了极处,jiao钞一届又一届的越越多,贬值越来越厉害。人人都束手无策。大宋经济展到了这种地步,每年货币流通量极大,其实对这种不断贬值的jiao钞有了极大的依赖xìng。一旦jiao钞行到了崩盘,整个大宋经济就会遭到毁灭xìng打击,到时候会生什么样的事情,真是秉政之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高屐说完,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等着蔡京拿出什么主意来。蔡京一向是以理财出名,最终成为这番地位。几起几落,都因为官家离不得他理财的本事总不能一直疏远下去。换人来做,总是不如他。蔡京靠着整理税收,砍掉一些支出,甚而靠着降税大量引进各种洋舶传来的奢侈品回笼jiao钞,支撑了大宋财政体系这么些年。现在高屐也指望他还是能拿出些让他眼前一亮的办法出来。
蔡京在那里皱眉半晌,最后才低声道:“上届jiao钞,也已经一年半了。再一届罢………三千万贯就是,总能敷衍到今年结束,其他的事情,将来再说罢…………”
高屐一怔,一下站起,颤声道:“太师,这如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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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屐执掌三司,这jiao钞行的事情他如何能不清楚?每届jiao钞行出去,三司总有三分之一的库藏储备作为支撑。上届就算是为了伐燕,也不过就行了二千万贯,已经是空前大数字了。此次一下就行三千万贯,而且一点库藏支撑都没有,这jiao钞又当贬值几成?这岂非是饮鸩止渴的事情?
蔡京挥手,两名丫鬟shìnv顿时无声退下。蔡京按着胡g缓缓站起,高屐太过吃惊,竟然忘记了去扶持他一把,只是站在那里呆愣愣的看着他。
蔡京难得在脸上显出颓然老态,重重叹气:“希晴,现在要某下手整理,又何从措手?王金睛秉政三年,各路已经全是他的人,隐相幕后主持,正要某的好看。不论从哪一路动手,安cha某夹袋中人物,让地方多转运一些至三司,去掉地方一些大工,就是动了他们的好处。立刻就纠缠起来,此次某能复位,地位已经不如之前稳固,又纠缠若此,连官家郊祭都支撑不下来,某又如何能安于其位?”
他走动几步,回头看着高屐:“…………更何况,nv真崛起,今后几年,边事定然频一旦有边事生,能战劲旅又为隐相一党掌握,某又度支无力。那时候,只怕求在汴梁荣养也不可得只有将现在最为能战的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才不会蹈当日童贯和王黼连成一气的覆辙这才是某要重用萧言的原因之所在,一头握住统兵之帅,一头暂时敷衍过去眼前库藏空虚的难关,才能稳住脚步,徐徐整理。这三千万贯jiao钞新届,纵然是毒yao,也得先吞下去了希晴,你可明白了?”
高屐眨眨眼睛,仿佛此刻才明白了蔡京苦心。缓缓点头:“既然如此,属下就勉力而为罢。只要太师这里新届jiao钞的札子禁中得过之后,属下当尽力主持bsp; 蔡京轻轻苦笑一声:“新届jiao钞倒不为难,隐相绝不会恶了官家所yù。郊祭大事,需钱敷衍,不能扫了官家体面…………而且得越多,将来都是某的尾,隐相巴不得看某的笑话…………某心忧的还是,这位梁隐相,看出某的盘算,竭力要阻止某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某和他算是势均力敌,萧言是不是得用,就要看他自己扶不扶得起来了…………却没想到,某的地位,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寄托在这么一个南归降人身上”
高屐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以蔡京地位如此之尊,却亲自外屯驻的班师大军提供方便,生怕出什么错漏。而且不怕hua钱,极力装点所有一切。原因就都在这里。想到此处,忍不住都有点嫉妒萧言了。万一萧言得用,地位重要,只怕仅次于他这个蔡京眼下第一心腹了
他低声道:“不是还有xiao种可用么…………”
蔡京瞪他一眼,语气里面带了几分恼怒:“西军老种xiao种,都是在陕西诸路根深蒂固,现在都是自了汉,只求能早日回返陕西诸路这等价钱,某能向他们开出来,禁中那位梁隐相,如何又向他们开不出来?他们正好可以左右逢源,等到最后有什么结果,只怕都来不及了而且只要回到陕西,老种xiao种,谁来理你?西军今日,已经等同藩镇如何比得上萧言攻倒童贯王黼,最终助老夫复位,已经势必不能与禁中那位梁隐相一党,就算他投靠过去,将来童贯总有一日会再回汴梁得用,那时候萧言和童贯之间,如何自处?他如何比得上童贯的根基深厚?于情于理,他只有靠向老夫这里其间道理,你还想不明白么?”
高屐额头微微有点冷汗,人心唯微,可蔡京在这上面造诣已经炉火纯青了。他如何比得过?高屐也微微有点后悔,蔡京复相,自己这一党也不见得就如往日风光了。看起来还有绝大隐忧,说起来还真不如当日卖身投靠給对方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自己追随蔡京直到此次复相,已经是对方眼中大敌。只有xiao车不倒只管推了…………
到了此刻,话已经算是全部说完。高屐也只有肃然告退。临走的时候似乎想起来什么也似,回头低声道:“太师,xiao相公那里…………”
蔡京脸上怒sè更显,连连摆手:“不必说那个孽畜老夫这里容不下他,让他另找mén路去”
此刻所说,自然是那位xiao蔡相公蔡攸了。伐燕战事,他这位当日政事堂的参知政事,河北三路安抚制置使署副使,现在只有翰林学士这么一个寄禄在身。没有出知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