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3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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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摇头:“当日不是病急乱投医么?现在想来,宇文叔通哪里是要挽回你我的地位,无非就是指望能拖一点时间,看他能不能在燕京下手,抢在老公相面前先拉拢了西军。将这定难大功抢在他们这一系手中到时候你我下台难免,老公相复位也要多生波折,他宇文叔通,和他那一系大头巾,倒是得利最多的………不用说萧言这南归降臣,什么好处也都捞不到了,端的是好心机,好本事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老公相前面成功
…………现在看来,我倒是希望那帮大头巾能成事。这些人不知变通,官家总有生厌的时候,就想起你我的好处了。老公相上台,他要不死,你我就难得翻身”
王黼美风仪,寡学术。可是在把握人心上面却是有极高天分。要不怎么当日能将蔡京哄得视为心腹,又能背后对蔡京下手,又对上了官家的心思?当日危难临头,王黼一时乱了手脚,被宇文叔通说动。这个时候抛开一切,却将场中几方人的心思看得通透明白,竟然有一种大彻大悟的味道。
童贯眨眨老眼,这方面上头,他只能甘拜下风。他喘了一口粗气:“直娘贼,管他什么心思。却说你我,该当如何是好?”
王黼苦笑:“该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就得做缩头乌龟。老童你是难免了,但是官家总有一份照应,也不会让你去什么苦楚去处。要是运道还在,说不定还能留在汴梁…………至于我,要是官家明白,也不会打压太甚,总得留能平衡老公相的人物在不是?你我这几年也不是白干,朝中有多少你我提拔起来的人物?就等着看老公相复出视事,怎么进一步逼迫了…………说不定到时候,下场比你老童还要惨淡十倍”
童贯心中稍稍宽慰一下,在王黼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长叹三两声。突然切齿道:“萧言,萧言他南归之际,亏得某家还要重用于他,没想到最后败事,也在他的身上童某人不死,须放不过他”
王黼也苦笑一声,居然有些神往之态:“听你们说得多了,此子却还未曾见过。南归之人,赤手空拳。居然能踢打出来这么一番局面,要是能得会一面,真得好好瞧瞧。”
童贯嘿了一声:“有什么好瞧的?看起来白面书生一个,实则是亡命之徒,为了权位富贵,和女真鞑子面对面厮杀,也不直什么。燕地现在尸山血海,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里,看着吧,到时候就是大宋的祸害”
王黼摇头,面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眼神也幽深无比:“…………要是宇文叔通所谋不成,这萧言就是要得大用的了…………”
“大用?”童贯哼了一声。哪点也看不出来萧言有得到大用的机会,军中势力他超不过西军,大宋士大夫,对他这般跋扈举动也是深厌。又不是在大宋有根脚的人。最多可能,就是依附西军,得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按他的本事,说不定还能经营出一点小小实力。怎么也瞧不出萧言会有大用的机会。
王黼微笑:“你我压制西军,老公相同样不会让西军坐大。还要对了官家的心思,说什么也要牵制分化西军。萧言和西军的联盟,一定腰为老公相所打破,让他们互相牵制住。西军大而萧言小,萧言又是在朝中毫无牵扯南归之人,老公相不扶植萧言,还能扶植谁?他那五千精骑,难道还还给西军不成?还怕西军势力不大?只要老公相顺利复位,萧言西军能联手平了燕地乱事,朝廷必召萧言入卫,以他来对付西军”
童贯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里面的弯弯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了这么深处。说实在的,童贯这个地位,还是抚边二十年,和西夏打出来的。后来暮气深重,又想自保地位,才做了那么多蠢事出来,政争上头,他差得远呢。
王黼目光当中,却掠过一道狠色:“萧言此子,不见得是老公相能约束得住的。他所要的,只怕老公相也未必能给他今日萧言是你我败因,说不定日后就是老公相的败因你我潜藏忍耐,就等着这个机会罢”
童贯喘息之声粗重,半晌之后才缓缓点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某家听你的就是…………那个萧言,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在童贯看来,要是早点知道萧言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就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王黼沉吟一下,突然苦笑:“看不透啊…………我只知道,现在地位,绝不会让他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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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风潮暗中涌动的这一夜。在燕京城不远处,一队骑士,举着火把,趁夜离开复辽军大队,向南渡过高粱河,沉默上路。
这一队骑士,过了高粱河后,将沿河西走,远远离开复辽军大队之后,再北渡回来,直趋檀州方向。
率领这一队人马的,自然就是董大郎。他骑在马上,看着一名名骑士,上了小船,悄没声的渡过河来。周遭火把映照之下,董大郎一张疤脸,冰冷如霜。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四章破寨
大队骑士,行进在荒凉的幽燕大地上。
冬日过去,燕云之地,已经是春意浮动。可是周遭一切,仍然是一片破败景象。田野沟渠,全部倾颓废弃,偶尔看到一个村庄,也是杳无人迹。甚而有些小的堡寨,也已经被废弃。堡寨中人,在复辽军的浩大声势面前,知道无法对抗,要不逃向更安全的地方,要不就干脆心一横去复辽军大队那里入伙。
这里已经离燕京左近有快两百里,檀州离燕京也不过三四百里,按照全是骑士的行程,两天怎么样也赶到了。
这些骑士约有两百骑左右,服色杂乱,胯下马匹也不见得雄峻到哪里去。行进当中,队列之类的完全谈不上。不过倒是人人都是一副凶悍神色,谈笑间也粗鲁无文。有的人在马上窄袖短服外面,还披着锦袍,再不伦不类的系着玉带。东西是好东西,可是破烂油腻,也不知道从哪里掳掠来的。
董大郎就在这队列当中,他当日在常胜军中,虽然也是大方爽朗,可是举止进退,都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尊严体面。瞧着就像一个官二代。现在在这队人马当中,谈笑大声武气,十句话里面少不了三四句是在说娘们儿,和周遭那些凶悍汉子打成一片,加上他脸上的狰狞伤疤,完全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甄六臣远远的跟在队尾,看看前面董大郎那里的样子,脸上神色,很是有一点复杂。
这董大郎,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二百骑,就是董大郎凑起来的亡命汉子。燕地乱世如此,其他的不多,亡命之徒不少。经历的惨事多了,自己再参与其间,没有被乱世吞没,还靠着多杀几个人在乱世里面能填饱肚子,一切就都已经看得很轻,或者说完全麻木了。
在这乱世里面,要活命,要有一把锋利兵刃。要是命好,再有一匹坐骑。几乎就可以在流民当中成为人上人。各地渠帅里面,麾下最为能战之辈,倒有一小半都是这样的人物。临战的时候反正也不讲什么队列,这些悍勇不畏死之徒登高呼喝一声,率先冲上去,十次有九次都是有他们决定一场战事结局如何。
各路渠帅给耶律大石那里送来直领人马倒也没有藏私,这等悍勇亡命之辈送来不少。耶律大石带兵带久了的,正规作战,靠的就是朴实精壮。这等亡命,留在手里又不听调遣,还坏了军律风气,不如大方一点,就给董大郎了。而且还更大方一些,战马,盔甲,兵刃都配齐全,交给董大郎带走。
董大郎带领他们倒也简单,破几处堡寨,跟着杀戮一番,有什么好处公道分下来,就成了这些亡命之辈心服的头领。对于这些人,人生就是有今天没明日,当日一身破衣烂衫,手里斩木为兵,还敢在堡寨面前先登,现在有马有甲有兵刃,还怕什么?跟着董头领到檀州谋富贵去
在董大郎口中,檀州有萧言缴获的整个燕京的辽人高门积储,漂亮女子不计其数。守兵大队都盯着大石林牙,现下薄弱已极。不到那里生发,又到哪里生发?别人怕萧言,他却不怕,他不知道多少次,都从萧言的兵锋下死里逃生,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大家在檀州发了财,他董大郎有的是办法带领大家逃走。大宋女真,他都有门路,到时候离开这幽燕杀戮之地,谋个富家翁有何不可。再退一步,得了那么多财物积储,现在天下都乱,哪里不能招募些实力到手,说不定就能啸聚一方,再快活个几年
一头是轻贱到了极处的性命,一头是董大郎描绘的美好前景。再加上董大郎本来就是悍勇之辈,大家也都心服。不跟着他走,还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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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耶律大石军中管束,这二百亡命一路上都是兴高采烈。这个时候不少人直着喉咙在和董大郎叙话。
“董头领,已经走了两日了,一路上都是啃干粮,嘴里淡出鸟来往日在营里,每日里也是酒肉不断口,狗都不嗅的两块杂面饼,营门外就能换一个花不留丢的小娘大家马上就要卖命去了,总得生发犒劳一下,谁知道到了檀州,大家还能不能活着”
“直娘贼,这里百姓,腿脚也忒是长了一些,都跑他娘的一个干净想寻一个有人的堡寨歇歇脚都是不能…………董头领,檀州小花娘,当真有你说得那般好?”
“说是萧言连他宠爱都放在了檀州,这消息可确实么?据说还是一个辽国公主?囚攮了,这年来俺也弄过当年贵妇不少了,这公主却着实还不曾摸在手里。到时候不用说董头领你是第一,俺们次第上了,就算死了,又直什么?”
“公主娇滴滴的,经得起几人弄过?这个俺倒是不想,有金银在手,到了南面大宋,俺也乔个员外甚的,好生寻觅几个白白净净的南人娘子,居家过他娘的日子”
“莫四,你弄惯刀剑的手,每日不杀人夜里就是磨牙,还去南面当员外?依俺的意思,俺们这么些人,哪里不能啸聚起事?到时候董头领率领,纵横来去,管入娘的后来是谁的天下,求一个招安,也就成了人上人了”
这帮亡命议论得热闹,董大郎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住咧着嘴笑。最后招呼一声:“一路荒凉,趱赶路程,辛苦兄弟们了眼见就是檀州左近地界,檀州方圆百里,都吃萧言那厮威风,少有人敢骚扰,堡寨最是富庶前面已经派出弟兄去哨探,看哪个堡寨易破,就破他娘的,先痛快一番再说怎么也要寻出一条路数来,杀进檀州去。到时候俺来做公,谁的功绩最大,萧言那辽人公主,就归谁其他人只能张眼看着,急煞你们这帮囚攮的各位,莫要让俺得了头功”
底下人呼哨而笑,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说得出来。甄六臣吊在最后,脸色铁青。
他曾经囚小哑巴在手,也曾经救过小哑巴。那个温柔漂亮,却又慧黠刚烈的女孩子,那夜在高粱河冰上,震撼了每个在场的人的人心。
在那一夜,甄六臣第一次感觉到,救人比杀人,有意义太多了。
而这帮家伙,还拿小哑巴在这里说嘴甄六臣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立场,但是就觉得胸中勃勃怒火,烧得几乎要喷发出来
自己跟着董大郎行事,就算侥幸袭破檀州,救出来了郭大小姐。可是小哑巴呢?这个国灭家亡,侥幸在萧言身边余生的小女孩子,她又将是遭致什么样的命运?
这个念头,甄六臣简直不敢深想下去。不过转眼间他就是自失的一笑,两百除了敢拼命其他什么也不成的杂乱骑士,就想袭破萧言的后路檀州?十成有九成里头,都是去送死。而就这样死在檀州城下也罢。自己已然尽力,对得起郭家恩德,对得起自家哥哥死前嘱托了。
至于郭家大小姐…………也许萧言,并不会杀她?
甄六臣心中,第一次转过萧言不会杀郭蓉的念头。这个完全没有理由,可这念头,就是在甄六臣心中转来转去,不可断绝。
萧言在逼郭药师自尽之后,带着他这个俘虏去见了郭蓉。告知她所有一切,并且以囚禁郭蓉为质,胁迫他甄六臣为他萧言卖命。在那一刻,甄六臣气满胸膛,甚至忘记了萧言那时古怪的眼神和神色。那时候甄六臣也只是一个厮杀汉子,如何能明白过来?
现在甄六臣,却比那个时候,所思及的东西,多出来太多了。生死之间,往日自小饥民从军,厮杀里面长大而变得冷硬的心肠,已经一点点融化下来。这个时候,他恍然明白,那时萧言的眼神,里面满满蕴藏的都是痛苦
俺这是在做什么?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哪里还有其他路可以走?生为燕地乱世中人,这直娘贼的老天爷,简直一个都不肯放过
甄六臣在这里已经越想越是绝路,除了跟着董大郎一条路走到黑,随便死在哪里。其他的似乎都已经无路可走。而在前面,一直放出去哨探巡视的七八骑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