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3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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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贼,既然动手了,就硬挺到底已经和他们对上了,半途又缩回去,别人看了,只是一场笑话你以为俺们半途缩回去了,别人就不记恨了?反而让对手看出咱们内囊虚弱出来到时候下手对付俺们,更无忌惮奶奶个熊,不如扛到底俺瞧着,萧言倒比你们骨头硬”
姚古坐在老种下首,一张脸铁青:“良刚,局面不是不同了么?朝廷两位天使,已经温言抚慰我等西军上下,现在燕地乱事汴梁心切,只要平定了这场乱事,岂不是俺们西军好大彩头?至于童宣帅,自己身上战败之罪还没有洗脱干净,哪里还能来对付俺们?”
杨可世大声冷笑:“姚相公,你这却是痴想童贯是何等人,西军上下谁不清楚?没卵子的人最会记仇。俺们西军已经恶了他,就就是靠着掌握西军才有了枢密使的位置。只要他不倒下来,他必定要想法子再掌西军,到时候你看看是谁倒霉至于汴梁那些大头巾,他们什么时候拿俺们武臣当人看了?用得着的时候哄你两句,用不着了还不是就跟扔一双破鞋一样这般事情还少了?俺们在西面和西贼作战,照他们方略打了,结果败阵。他们换个地方做官,俺们却是一连串的将官掉脑袋这帮大头巾,俺信不过”
姚古拍案站起:“良刚,西军还是不是朝廷经制之军?你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可世也拍案而起:“姚相公,就因为西军是朝廷仅存能战经制之军,俺才说这个话朝廷那帮人不珍惜俺们,俺们自己却要珍惜当年辽国兴盛,大宋河北河东都有能战之师,几十万禁军也是精锐,才堪堪抵住了辽人。现在北面女真更是强悍,大宋也就剩下西军和萧宣赞那点军马了要是西军给折腾干净,还有什么大宋”
姚古怒极,指着杨可世鼻子大吼:“那你就跟着萧言一条道走到黑罢,他在外面弄事。天知道怎么冒出了一个真的耶律大石出来。他本来就是南归降臣,什么时候他突然全军背离大宋,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到时候我们西军和他捆在一起,到时候又是什么下场”
杨可世毫不示弱:“有领的全是宋兵宋将,然后全军背离大宋的人么?朝廷这般对待萧宣赞,俺都替他心寒姚相公,你口口声声朝廷天使,那些大头巾许你什么好处了?难道是取老种相公位置而代之?”
姚古脸顿时闪过一阵青气,左手按动佩剑绷簧,右手呛啷一声就拔出半截佩剑出来。刚才两人对吼,其他将领都渐渐住口。呆呆看着现在燕京城中仅次于老种的两员重将这般斗口。谁知道吵到后来居然要动兵刃了,一帮将领忙不迭的跳起来,拉住姚古:“姚相公,怎么也不至于此,杨大人也是有口无心”
杨可世却半点也不怕姚古,按着自己佩剑:“此间事了,马上步下,俺们较量一场就是了现在这里,还是老种相公做主,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就是姚相公,你须漫不过老种相公去”
几员将领又跳起来扯住杨可世,连声劝他:“杨大人,你也少说两句罢姚相公是上官,军中也有阶级之分,你这般举动,不成一个道理”
姚古在另外一头甩开了拉着他的将领,满脸铁青的朝着老种一抱拳行礼下去:“老种相公,良刚虽然满嘴胡吣,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道理。此间事,都是老种相公一言而决,俺们听老种相公您的将令”
底下吵得沸反盈天,差点要动手打起来了,老种还是在那里闭目养神。一副浑若不觉的模样。这个时候听到姚古恨恨的话语,这才睁开眼睛,淡淡道:“吵完了?难道不要真的打上一场?闹散了倒是干净,不用某来操这个心思”
老种一开口居然就是语气严厉,节堂当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来。连杨可世都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只有姚古仍然不服气的昂着头。
老种按着几案,坐直身子。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视堂中诸将。一瞬间锋锐毕露。可是这等锋芒,转瞬即逝。他又靠回坐榻,淡淡开口:“某已经发出奏报,加急送往汴梁。乱军势大,更有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主持,西军无饷,军心散乱,难以出战。仓促行事,万一有挫,只恐不可收拾。乱军合围燕京在即,某等待罪与此。请朝廷速速设法,解此危局。要问某的决断是什么,就是这个。”
众将都是目瞪口呆。随着岁数渐老,老种驭下,已经不甚严厉。什么事情大多是和诸将商量着办。就算是决定和萧言一起行事,也是先说服了姚古,再知照诸将。这次却是什么多余话语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断
这下连正式奏报都发到朝廷那里去了,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就听见节堂之内,姚古重重哼了一声,甲叶之声响亮,竟然脚步重重的自顾自去了。其他诸将也觉得无趣,纷纷起身向老种行礼,各自退了下去。杨可世也要起身告辞,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种却突然开口:“良刚,你暂且留步。”
杨可世一怔,停住脚步:“老种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老种在坐榻之上,用力要起身。杨可世忙不迭的赶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老种在他扶持下缓缓活动腿脚,半晌之后才对杨可世苦笑一声:“人不能不服老啊…………”
杨可世嘿了一声:“老种相公,就是俺们,不也有这么一天?”
老种笑笑:“良刚,你就是不会说话。不然以你的功绩资历,只怕也要被人称作相公了。”
他在杨可世搀扶下缓缓走动,直到堂前。不得老种号令,其他人等不敢上前。节堂之前阶下,空空荡荡,安安静静。老种定定的看着檐前滴水,突然低声问道:“良刚,你知道某为什么如此决断么?你又觉得,希晏他当真想取某而代之么?”
杨可世立刻摇头:“姚相公忠心是不用问的,怎么也不会背叛老种相公您。至于老种相公为何如此决断,俺想无非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而已,总不能半路退缩罢。”
老种微笑摇头:“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去应对此事,那倒是轻松了…………端孺他现在的想法,也不算错。而老头子也许是实在太老了,这世事经历太多,虽然筋骨已经衰颓到了再难复振的地步,可是有些事情,总比你们这些青壮,看得远一些哦,也想得深一些…………”
杨可世心里面嘀咕,人岁数大了,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谁象你老种相公,岁数越大,人越成了精也似。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内有官家宠信,外接宰相支持,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
杨可世在想什么,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就可以看出,西军将来,能指望谁,又不能指望谁了…………”
这句话一出,杨可世大惊。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这如何让杨可世接手得了?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
他还未曾开口解决,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端孺对西军,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这是不用说的。但是老头子想看的,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端孺作为,在承平之日,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全实力为先,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和其他领兵势力尽量不要发生太深的瓜葛,省得朝廷猜忌…………端孺在编练军马,调集粮饷,束伍管军上面,也有他的天分在…………
…………可是将来日子,不是这种承平手段就能应对的。将来必然有连场战事,等着西军去打若是不能战,西军如何能在将来求存?要在连场大战当中生存下来,一则现在要尽量保全实力,二则要有得力统帅。和萧言联手对抗朝廷,就是为了保全实力。而得力统帅却难,老头子若是年轻二十岁,那就当仁不让。现在老头子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某那兄弟又是性情急躁,威风自用之人,端孺承平才也,老头子去后,这西军到底交给谁才好?”
杨可世豪爽,可绝不是傻蛋。在大宋能到这般地位,光会厮杀那可不够。老种难得留下他说这么多,他也知道老种话语背后意思重大。他沉默下来,低头细细琢磨,半晌之后才涩声道:“…………大宋这承平日子,没几年了,谁都看得出来。女真消化了辽国大部分实力,必然兵锋南指,不是瞎子,谁不知道?老种相公您的意思,小种相公与姚相公您都不放心…………难道,老种相公这般保全萧言,是想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
这种猜测,杨可世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西军将门盘根错节,如何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老种却狡猾的一笑:“老头子可没这么说,西军非种某人一人之西军也。哪能说交就交?现在保全萧言,也是为了将来大战当中,为西军保全一支得力助力…………有这份香火情在,萧言总不会看着西军败亡罢战阵上面,有个靠得住的友军,有什么不好?至于将来西军是交到谁手里,反正老头子是管不着了…………”
老种越这般说,杨可世的疑惑却是更大。不过他也不敢相信,老种能这么疯狂。现在就筹划着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单是泾源军,说不定还有这个可能。这还得小种点头。泾源军等于就是种家军。至于西军全军,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老种话语当中,支持萧言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这也正合杨可世自己的心意。眼见大变就在几年之间,西军一定是要顶在一线的,萧言能战,有这么一支友军抱团,比什么都强。而且武臣百年来气也受得够了,托那些文臣的福,大宋能战之士,几十年下来给他们折腾个精光,只剩下西军一支,最多再加上才崛起,和西军也有很大渊源的萧言。武臣地位,已经悄悄抬头,这个时候武臣还不自己紧紧联合起来,难道还要内斗让那些文臣在其间下手么?这不是笑话嘛
杨可世抱拳向老种行礼:“老种相公,俺是坚决尊奉你号令的。有什么吩咐,你就交代罢。没你的号令,俺就坐死在这燕京城中了,什么都不管”
老种一笑,神色当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疲倦:“良刚,你很好。就两件事情,一事将萧言麾下那张显叫进来,让他给萧言传信。种某人就在燕京不动,让他放手行事二则是近来全军动向,你替老头子盯紧一点,老头子毕竟精力衰颓,不能事事都照应得到了…………有什么变故,要以最快的速度,知照某这里”
杨可世行礼下去,肃然领命。看了仍然负手立在那里看雨的老种一眼,按剑就大步走出去了。
老种看着杨可世背影消失在雨中,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燕京被围,汴梁也该有反应了罢…………但愿能快一些…………萧言哪萧言,老头子已经在尽力镇住一切,可能镇住多久,还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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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几乎将整个燕地都笼罩其间。远在燕京西北面的檀州,此时此刻,也是雨水淋漓。
燕地变乱风起云涌,檀州这个地方,倒成了乱事避秦的桃源所在。燕地百姓,才安顿了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又纷纷流离于途。不知道有多少成群结队拉家带口的逃到了檀州这里。对于这些百姓而言,逃难在这几年已经成了一种很习惯的事情了。
他们逃到檀州,不许入城,就附廓搭起窝棚安顿下来。有家族的,就举族而居。没家族的,就自发结合。在檀州城外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难民村落。要是州城里面地方官设粥棚,就排队去讨口粥喝,施粥还是不足,就自发的将带出来的哪点可怜家当互市,想方设法也要糊口下去。
除了这些自发聚集的难民村落之外,檀州四门,这段时日都是戒备森严。此处一直算是在萧言团体的掌握当中,城防早就整治过了。现在城中留守的也是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千人上下,还有两指挥的骑兵。单是却不能闭门死守,因为檀州就是萧言全军的后勤基地,每天转运物资的数量极大,城门处不时就有车马队伍一队队的出来,那两指挥的轻骑,基本上就全部用来押运这些粮草军资,朝着萧言军前输送。骑军不足,步军也要参加其中。现在乱军处处,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没有四五百人扈卫,根本不敢轻易上路。
城门口处,人来车往的走得多了,踏得到处都是泥泞一片。因为要走重载的粮车料车,吊桥承受不住,在檀州北门口,还架起了一座横亘在足有五丈宽阔的壕沟上的坚固木桥。外间坞壁运进来的粮草,从檀州城输送出去的军资粮草,基本上都走这条通路。其余诸门,都完全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