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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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犒赏,还不值什么。燕京城是辽人南都,经营百余年,高门大户,不计其数。到时候,有弟兄们的财!某带着大家,从陕西转战而出,到了江南。再到幽燕,辛苦弟兄们,也总算有一场回报!拿下燕京,封妻荫子,更不用说!大伙儿只管努力向前就是!”
听到犒赏到了,环庆军士卒们总算激起了一点士气,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欢呼。刘延庆倒也不大在意,回身志满意得的着着杳无辽人踪迹的高梁河北,让大宋这么多代皇帝,百余年垂挂的燕京城,也就在不远处!
眼前一切,仿佛都已经向他敞开,就等着他去轻易拾取!在刘延庆心中,此刻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其他的都再也容不下了。
他哈哈笑着,指着对岸:“萧干萧干,亡无日矣!”
身边簇拥的将领们凑趣,这个时候都跟着大笑起来:“还不是太尉虎威!萧干要是识相,当俺们大军出现在燕京城下,就应该束手就擒!官家宽厚,总能给他一个善终!”
刘延庆哈哈大笑,挥手下令。这支车马队伍,在短暂巡视了自家就要渡河北上血战的大队人马之后,没有多耽搁一刻,就如来时一般声势煊赫的回去了。秋末冬初,正是进补的时候,刘太尉少时辛苦,也受过伤,气血有损。不着意保养,以后怎么享受这功臣名帅的日子?
大家伙儿都以为刘延庆既然是为鼓舞士气而来,不在这里立下他的营盘,督促大军过河,至少也要多耽搁一阵,校阅全军,鼓动一番。谁知道刘太尉大概真的是安逸太久,虽然还能临机决断,却忘了统领大军该干些什么事情,竟然就这么掉头回去了!
士卒小军官们呆看着刘延庆车马这样呼啸远去,低低在心里骂了一阵娘。顿时就“嗡”的一声就散开,继续生火造饭。比起刚才的模样,更是混乱不堪。
在不远处,姚古带着几十名亲卫,驻马南岸丘陵之上,静静的看着环庆军的军容。他的熙和军也是要渡河北上。却是直扑潞县,号称什么断燕京后路。姚古不愿意和环庆军一起渡河凑热闹,自己要了民夫,在另外的地方搭起渡桥。
姚古是得老种小种垂青的西军又一巨头,统领军马本事,自然远远过心思已经不在军中的刘延庆,颇能和部下同甘共苦,军纪又严整。在萧言所熟知的历史上,姚古虽然临阵决战,稍稍弱上一些,但是整顿全军,却是出类拔萃的好手。当历史上靖康年间女真南下,老种病死,小种战死,西军精锐烟消云散之际,姚古回返陕西,又在人心惶惶,只剩下不多的骨干的陕西诸路,又拉起了一支严整的西军出来!后来中兴名将吴氏兄弟,长久镇守住大宋西线,并且屡次挫败金军,实赖姚古遗泽。
此时此刻,姚古的熙和军表现也和环庆军乱糟糟的样子大相径庭。浮桥搭建,除了民夫,熙和军也一概参与动手,这个时候已经搭建完毕。熙和军前锋,正严整而无声的渡河。在每个渡口,都有军官在维持秩序,在渡口处,哪怕临时歇息,也设有营地,深沟高垒,一丝不苟。连野外锅灶,也排列得整整齐齐。大队车马一个渡口,人又走一个渡口,双方互不错杂,纹丝不乱。
在河北岸,熙和军的哨探也远远向北伸出,河北岸的桥头堡营寨,一应防御措施,也比环庆军完备许多。
几十名亲卫,在姚古身后,也同样鸦雀无声。
带兵之道,就如炼丹孵卵一般,为将者心思随时要在营中,随时要约束手下,绝不能贪图安逸。一旦失了管束,军心散漫起来,就再难收拾!刘延庆的环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了良久,姚古微微摇头:“这等刘延庆,俺们到时候还要去援应他?老种相公啊老种相公,你未免太不为自家考虑了一些。俺们救下刘延庆,他要拿下燕京,绝不会将功劳分给俺们半点!萧言北上,是他自家犯蠢,难道你还指望,萧言能回来和刘延庆争功,俺们可以坐山观虎斗么?萧言来不及了!与其这样,不如等萧干为刘延庆所牵制,俺去抢那燕京!”
在张家坞壁大宅当中,这里已经成了银可术军议之所。银可术倒是没有死守着要设帐的习俗,张一茞拼命奉请他安大营于自家宅子,银可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下来。张一茞举家迁出来,在宅子里面还留下不少机灵小厮和美貌下女,不少都是张大豪强的心爱之物。不过银可术入居以来,看也没多看这些小厮美女一眼。
女真兵马,从古北口次第而,不仅真女真的大队已经赶来,就连新附军步卒,也大量赶至。这些新附军步卒,都给银可术塞进了各处坞壁当中,充当据守兵力。女真铁骑和新附军的轻骑都调了出来。一边远远向南放出哨探,一边戒备。为的就是不让这些骑军被坞壁堡寨限制死,随时保持机动能力,可以在最有利的时候投入反击。
银可术的调动,一切都井井有条。本来因为宗设三人被斩杀而略微有点浮动的军心,在银可术的威严统帅气度下,也都掩藏在了最深处。董大郎也已经力疾而起,和张一茞一起巡视各处坞壁的防务。自从女真大队人马来到之后,张一茞也没有半点想法了,反正已经和女真捆在了一条船上,银可术的本事,又足够镇住他的,也只好尽心竭力,一边支应女真南下大军的供应,一边和董大郎一起操持防务。
他和董大郎都是幽燕本地人。山川地势尽知,哨探向何处伸出最为有利,两人也都提供了不少意见。
这个时候张一茞也只有奢望,此次破费出去的家当财物,当女真当真取胜之后,能在将来南下大大的捞回来。统帅幽燕之地不敢想,至少还有一个资格本事郗过他的董大郎在,能领一半幽燕的军州。就于愿已足。
一切只要女真能打赢这场仗!
在萧言他们北上之际,银可术也独处室中,对着张一茞奉上了幽燕当地木图,细细琢磨沉思。在他身边,只有寥寥几名亲卫守在门口,谁在此刻,都不敢打搅银可术的思绪。
这面木图,只怕还是张一茞老祖宗那员前辽国汉军大将留下来的,已经被后世不之道多少代摩挲得光可鉴人。银可术的双手,在木图之上,不住的指指点点,久久沉吟,最后只能浩然长叹。
“某的兵力,实在不够啊……绝不能擅自和南人一决!俺倒是再想和那南人萧姓统帅碰上一场,那场仗实在是打得痛快,双方甲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门外突然响起了完颜设合马的声音:“银可术,什么兵力不够?”
银可术抬头,就看见完颜设合马大步走了进来。这位女真青年贵戚,今日脸上却没有了半点跋扈神态,反而进门之后,异常恭谨的朝着银可术行了一礼。
银可术的亲卫紧紧的跟在宗颜设合马身后,投向银可术的目光也是一副无奈的神色。银可术的军令是不得让任何人入内,但是完颜设合马的身份,他们怎么阻拦得住?
银可术在这小事上头,自然不会对完颜设合马作态。虽然头疼,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出来,招手道:“设合马。你来看!”
原来设合马在宗翰的卵翼之下,宗翰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浮躁,大事不让他插口。能镇住他。银可术原来也没感觉到这设合马有多难缠,但是今日宗翰以为南面军马软弱,将设合马塞过来立军功,好从完颜家小辈当中脱颖而出。既要照应他,又得应付空前为难的军务,弄得银可术一个头比两个大。比起应对他来,银可术倒宁愿萧言马上就杀上门来,大家再上阵狠狠厮杀一场!
他引着完颜设合马来到木图之前,指着他们据守的那一串坞壁堡寨所在:“俺们在这儿,从这儿往北,地势渐高,俺们后路又是通畅。有此依托,本来是与南人可能北上兵马一决的大好时机。可是偏偏不能!俺盘算了,这支南人兵马的战力,你我都曾亲见,不差似俺们多少!若是说一千女真兵,可以稳打一万辽狗。南人锐气尚盛,一千女真兵不见得能在野战当中,和这样的两千南军,稳稳相持,平分秋色!”
完颜设合马沉吟道:“银可术,你觉得南军有多少?”
银可术摇头:“各处哨探还没回来,只能大致估计。董大郎说这个叫萧言的统帅,在易州城下和萧干合战的时候,手里还有重骑。拿下涿州易州之后,还收编了郭药师那厮的常胜军大部。和俺们会战的轻骑,已经不下一千,他孤军深入,在后面肯定还要留点接应。这样算来,他至少还有一千轻骑,重骑之数,不下于此,再加上常胜军收编的降卒。燕地地方势力,能投靠俺们,也能投靠他。这个数字,俺就将他全部去掉,两家都不算上。这样算来,俺们只有女真儿郎不过七百,除了你的两个谋克,能拿出来野战的不过五百。加上董大郎的新附军两三千得用的,这张家的,还要看着这样算来,俺们差不多要一个打上三个!”
完颜设合马一拍巴掌:“将俺的两个谋克,全部都调出来就走了。七百女真儿郎,全军而进,地势有利,又有准备,足够冲垮南人这两千骑军,几千步卒!上次不过是大意,这次将女真儿郎交给俺设合马。俺将南人统帅脑袋带回来给你银可术!”
银可术奇怪的看着他:“宗翰的将令,他的亲卫谋克,你在哪里,他们就得在哪里。某怎么敢违背?设合马,不要孩子气了,老老实实在坞壁里面顿着,军务上面的事情,自然有某操心!”
完颜设合马竭力忍住胸中怒气,勉强道:“俺出外领军不就成了?俺是女真儿郎,天生应该上阵厮杀的,又不是女人。缩在这个鸟堡寨里头!加上俺的两个谋克,足可和南人北上军马决胜!”
银可术断然道:“加上你的两个谋克也不够!俺已经给宗翰捎了消息,这支南军,估计是南人最为精锐的军马了,只要打掉他们,南人必然丧胆!南人统帅,不会放过挫动俺们锐气。打探清楚俺们虚实,以多对少。迅北上和俺们求战的机会。俺就在这里,用这些坞壁拖住他们,用轻骑骚扰他们!南人再精锐,也吃俺们不下,只要宗翰派来的援兵一到,俺们就能将南人粉碎,到时候燕地广阔,俺任你冲突就是了,就算你要第一个进燕京城,俺只由你!”
完颜设合马脸涨得通红,狠狠一拍那面木图,震得屋宇之内,都是一声轰鸣!
“银可术,你先引了四百女真儿郎来。俺又领了六百女真儿郎到。再加上新附军,这些兵马,足可纵横天下!要是爹爹,甚至阿骨打老皇爷知道,俺设合马要靠着几千女真儿郎,才敢和南人见阵,俺怎么有面目在同辈当中行走?无论如何,这援军不能要,就凭手中军马,俺们也要粉碎南人军马,抢下燕京城!你如此胆才是真正挫动女真锐气。爹爹知道,必然恼怒,更别忘了,你还杀了俺们三个完颜家的子弟!”
银可术也终于恼怒。他尽力维持着长辈气度,但是完颜设合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纠缠。
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女真一族事业,也是为了宗翰负责,却不是为了这个小辈子弟!
“设合马,你退下!老老实实的在坞壁里面呆着,要是敢乱动,就以为某对你行不得军法么?可惜宗翰不是你,他知道其中轻重厉害,知道俺们女真锐气不能再被挫动,既然和南人交手,就要全胜而后已!他必然会派遣援兵来,到时候,随便你怎么和宗翰使者说话去!现在某的话语,就是军令,你不许擅动半步!左右,点十名亲卫,带设合马回去,牢牢看住他!”
银可术一旦下达军令,他麾下亲卫就再不顾设合马的颜面了,顿时应诺。门外亲卫,一涌而进,站在设合马两边,看来设合马要是不遵银可术的军令,说不得就要动手了。
完颜设合马却冷静下来,看着已经背转身子过去不理他的银可术,“嘿嘿”冷笑:“在你这等胆小鼠辈麾下听令,是俺设合马的耻辱!俺就看着你怎么打这仗吧,老实告诉你,最后局势,女真人的颜面,只有靠俺来挽回!”
说罢,他就瞪着左右银可术的亲卫,大声怒喝:“还不带着俺回去?”吼完这声,他就怒气腾腾的大步走了。数名亲卫,忙不迭的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完颜设合马的脚步声去远,银可术才转身过来,脸上也没多少怒容,只是有点萧索的摸着自己脸上那道粗长狰狞,萧言留给他的伤疤,还有断成两截的鼻梁,低声叹息。
“天可怜见,自阿骨打老皇帝以降,俺们女真这两辈,豪杰辈出。才以这么一个小小的部落,有席卷天下之势。如果这天下未定,俺们就已经老去,留着这些后辈,该如何是好?南人南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不是易于之辈!”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王(三)之上
丁洋烽烟。在幽燕大地卜狂乱的卷动着,二方面的势力 灶场战事将要接近最后,也是最为激烈,最为严酷的尾声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意愿,自己的盘算进行着各自的安排。
要是有一个人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