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完结) 作者 林家成-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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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经过溪流旁时停了下来。玉紫跳下驴车,找到溪水的上流,见左右没人,便把自己清洗一净。
她低着头,对着水中的倒影瞅了又瞅。
水中的人,已不复初见时那般红润饱满,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使得原本圆润的脸变得削瘦了,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苍白了。
玉紫这个身体,五官只是清丽,最大的长处是肌肤雪嫩,眼神清澈,举止从容镇静有贵族风范。现在脸色一差,便逊色了一分,又身着破旧的麻布衣,不加修饰,更是逊色一分。现在的她,比之刚到贵地时的面容,直是逊了一筹。
只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个妙龄好女。哎,这个样子,真的很难冒充少年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玉紫咬着唇寻思起来。
她的身后,是一众喧嚣的剑客。车队行走,每靠近溪河,便会停下来休息一番。现在众人又在休息,有几人还在下游取水洗刷。
玉紫把泥土在脸上涂了又拭,拭了又涂。那泥土涂在脸上,太显形了,根本不是本来肤色。
弄了二刻钟,眼见那边传来了催促声,玉紫一咬牙,暗暗想道:这个公子子堤内心忧结,外表虽然冷漠,实际上是个温柔和善之人。这样的性格,若是利用得好的话,完全可以不被怪罪。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脚,身子一转,大步朝着车队众人走去。
一个剑客远远地看到她走近,右手一挥,叫道:“小儿,公子唤你前去。”他说到这里,挥舞的手不由定在了半空。
伸手揉了揉眼,那剑客愕然转头,朝着左右问道:“这,这,他?我眼花矣?”
没有人回答他地问话。
众剑客都张着嘴,错愕地看着低头走来的玉紫。
直瞪着她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榕树下,一个剑客才吃吃地说道:“这,这便是那脏污小儿?”
……
玉紫低着头,缓步来到了公子子堤面前。
俊美绝伦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塌上,慢条斯理地饮着酒水,高大的榕树,挡住了投向他的太阳光。斑斑驳驳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俊挺的五官,忧郁的眼神,直是美得难言难画。
公子子堤的左边,跪坐着那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而众剑客,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打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玉紫地走近。
玉紫悄悄地抬眸瞟了瞟,见到没有人注意自己,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想苦笑。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面前,在离他约五步的地方跪下,双手扒在地上,额头点地。
宫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向玉紫冲出几步,却又急急地刹住了脚步。
玉紫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哑着声音说道:“我,有罪。”
玉紫的声音,惊醒了低头品酒的公子子堤。
他抬起头来。
公子子堤皱起轩眉,奇道:“小儿因何施此大礼?”
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颈项,声音便是一顿。他徐徐问道:“小儿何罪之有?”
玉紫嗫了嗫,讷讷地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点说不下去。
一咬牙,玉紫抬起头来,直接让自己的面容呈现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一见到她的脸,公子子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瞅了一眼玉紫,转向身边的老人问道:“公叔,此儿,颇似好女?”
公叔正瞪目结舌地盯着玉紫。
他可没有公子子堤这般镇定。公叔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玉紫,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小儿,你,竟是妇人?”
公叔喘了一口粗气,又重复道:“你,你竟是一妇人?”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哽咽地说道:“妾是鲁国贵女,族中生变,得家臣相护得以逃脱。一岁来,辗转流离,因家教甚严,不敢落入女馆,污及先人,便以泥灰涂面。后遇得宫,得他照顾,认其为父。现如今,被曾城强梁识破妇人之身,欲迫而得之。”
她说到这里,额头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颤声求道:“妾虽是妇人,却真识得字,亦真得赵公子出之赏。”
西西索索的,她从怀中掏出那只木盒来。双手捧着木盒置于头顶,玉紫抬起头来,苍白清丽的脸上,已是珠泪盈盈,“妾以妇人之身求荐于公子,实有欺上之罪。公子询问时,又有隐瞒之过。然,妾一妇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宽恕!”
在她痛哭流涕时,宫从旁边一冲而出,他伴着玉紫跪下,也是五体投地,朝着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苍老的嗓音沙哑地响起,“先齐王曾言:过错如果是情有可原的,便算不得过错。求公子宽恕小女!”
父女俩的殷殷相求中,公子子堤皱着眉头,静静地盯着玉紫,静静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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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成玉姬了
这里的异动,已惊动了所有的剑客,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
一众安静中,公子子堤还在盯着玉紫打量。
直过了半晌,他冰如清泉的声音才传来,“你乃鲁国贵女?”
“然。”
“鲁国何族?”
……“妾不想说。”
得到这个答案,公子子堤却是清笑一声,声如流泉。
他又问道:“你可是处子?”
嗖地一下,玉紫小脸通红,她嘴唇蠕动了下,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
公子子堤见状,再次清声一笑。
现在的他,笑声频频,看来心情不错。
盯着玉紫,他又浅笑道:“且上前来。”
“诺。”
玉紫向前挪出几步。
“抬起头来。”
“诺。”
她抬起头,与近在三步远的公子子堤四目相对。
细细地瞅着她的脸,公子子堤再次一笑,这一笑,竟有点灿烂,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善!”
在玉紫有点紧张地注视中,他又问道:“你名唤玉?”
“然。”
公子子堤向后一倚,声音一提,清声命令道:“束!”
“在!”
“另备一辆马车,迎玉姬于内!”
在玉紫瞪大的双眼中,公子子堤站了起来,缓步朝马车走去。
直到他走出十几步,呆怔着的剑客们才反应过来。也不知谁喝叫一声,“启程啦——”
一个脚步声出现在玉紫身后,接着,一个剑客地声音传来,“马车已然备好,请姬入内。”
玉紫嗖地一声转过头去,她看了一眼站在十步外,显得有点欢喜的宫,呆了呆后,吃吃地向那剑客问道:“我父亲他,他却如何?”
那剑客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公子不曾下令,想是照旧。”
父亲还是食客啊?这也好。
玉紫晕沉沉地转过头,跟在那剑客身后朝着一辆马车走去。
一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没有醒过神来。
这辆马车,很是舒服,里面很宽敞,车壁的暗箱中,放有酒樽和酒爵。
玉紫呆呆地打量着,过了好半晌,她嗖地一声掀开车帘,看向父亲的方向。
幸好,宫因为担心她,驾着驴紧赶急赶,不曾落后。对上女儿的眼神,他连忙吆喝几声,冲了上来。
玉紫瞅了瞅四周,她这一瞅,便对上了十几双指指点点的目光。众剑客对上她的打量时,并不退缩,反而还咧着嘴,冲她一笑。那笑容,也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取笑。
见众剑客不想回避,玉紫无奈,只得视而不见。她转向宫,压低声音问道:“父,父亲,公子他因何唤我为玉姬?还令我坐上马车?”
她的声音中,有点涩滞。
宫却是一脸放松,“女儿休惧,想是公子见你美貌,欲收纳于你。”美貌?我的美貌比得上他自己么?转眼,玉紫又想道:收纳于我?原来是要我做他的姬妾啊?
玉紫有点紧张了,她向前一探,急急地追问:“当真?”
这一追问,宫却有点迟疑,他讷讷半晌,方回答道:“许是如此。”
原来父亲也不清楚啊。
玉紫有点失望地坐回塌上。
这时,宫的叹息声幽幽传来,“我儿,这数月间,你食不得肉,着不得缎!你与父亲一道风吹雨晒。玉啊,身为妇人,终需嫁人的。你,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直到宫身影离得老远了,玉紫还在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想道:原来,父亲竟是赞同的。
这时,另一辆马车驶到了左侧,车帘晃动间,传来了一个温软的女子声,“玉姬,”一张圆而清秀的脸出现在玉紫面前,她打量着玉紫“姐姐身材果然与代姝相仿。”
说到这里,少女朝身后吩咐了几句,接过一个包袱后,又转过头对玉紫说道:“姐姐,事起匆促,无法为姐姐备制衣裳。这两套衣裙,乃婢子代姝所有,请姐姐暂且穿上。到得府中,定会为姐姐备得符合身份的裳服。”
玉紫瞪着那个包袱,顿了顿,终于伸手接过。
这是二套女式裙群,布料有点粗,是一种缎。
缩回马车中,把这套裳服摆在面前,玉紫瞪了一阵后,双手捂脸,喃喃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自我催眠了一阵后,玉紫把这裳裙换上。
果然合身。
几个月来,她穿的都是又宽又大,粗糙得把她的皮肤都磨破了的麻布。那麻布极粗极不吸汗,穿在身上简直是受刑。现在穿上这身缎做成的裳服,感觉到皮肤的放松,玉紫哪里还有半点勉强了?
她扯了扯左边的大袖,自言自语道:“奶奶的,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玉紫会为了一身好衣服,咬牙切齿地想着要奋起?”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走了几个时辰后,夜幕降临了。马车一一停下,喧嚣声中,有侍婢在准备晚餐。
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玉紫突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极重要的问题。她咬了咬唇,绞着双手,忍不住胆战心惊:这个公子子堤如果真纳我为姬妾,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会令我前去侍寝?天啊,我不要!
她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公子子堤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好似这样俊美的贵公子,应该看不上自己吧?好似与这样的人同床共寝,应该是自己占了便宜呢。
她胡思乱想到这里,忍不住朝着空气中‘呸呸呸’了几下!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了,隐隐的,还听到了宫的说话声。
玉紫连忙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她刚一露面,一众剑客便频频向她打量而来。不过这些人只是瞟上两眼,便移开视线。
玉紫碎步向宫跑去。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姬姐姐,公子正在用餐,姐姐怎不随侍左右?”
玉紫的脚步一顿。
她慢慢转过头去。
跟她说话的,便是那个送衣服给她的侍婢,这侍婢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正盯着玉紫。那表情中,似在为她的不懂规矩而诧异。
玉紫暗中叹了一口气,冲着少女点了点头,转头朝宫瞟了一眼。宫没有看她,他正与一个剑客低声说着话。
玉紫盯着父亲,郁闷地想道:父亲该不会以为我是公子子堤的人,便不再为我操心了吧?她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公子子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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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进入临淄
公子子堤正在抚琴。
夕阳下,铺了厚缎,摆满塌几的草地上,他席地而坐,俊美的脸低垂着,一缕长发披散在颊边,长长的睫毛扑闪,嘴唇微嘟,无比认真的同时,带着一股孩子气。
看着这样的公子子堤,玉紫第一次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还没有成年,没有行冠礼呢。
突然间,玉紫信心大增:我两世为人,用得着怕这么一个少年郎吗?
于是,她的心情放松了,快步来到公子子堤身后。这时刻,侍候公子子堤的侍婢们都在做饭,煮酒,没有人为他红袖添香。当然,玉紫也不会有这个兴趣。
玉紫想了想,从旁边移过一个塌几,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公子子堤的身后,瞪着地上一丛丛杂草,以及在杂草中忙碌的蚂蚁发起呆来。
“此曲如何?”
清如流泉的声音突然在玉紫耳边响起。
玉紫一惊,连忙抬起头来。只是一个转眼,诸如“此曲只应天上有”这样的赞美之句,便涌出她的脑海。
玉紫嘴一张,准备滔滔不绝地表现一番……
就在这时,公子子堤笑了笑,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不过是落魄之人失意而奏,这等乐音,不详之极,又有什么值得赞赏的呢?”
他长叹一声,令得玉紫把话哑在咽中后,意兴索然地把琴朝前面一推,身子向后一仰,对着西边的满天霞光,怔怔地发起呆来。
这时的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忧伤。
他直是出神了良久,才转过头来。一见到坐在他身后的玉紫,公子子堤略怔了怔,他眨了眨眼,才想起玉紫现在是玉姬了。
瞟了她一眼,公子子堤低声问道:“玉姬?”
“然。”
“流落异乡滋味如何?”
玉紫呆住了。她痴痴地望着夕阳西下的地方,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形只影单,状如孤雁,不知该往哪里去。”
公子子堤沉默良久。
好一会,他低低地叹息一声。
转过头,他又开始抚起琴来。这一次,他的琴音更悲了。
不过,玉紫对这琴棋书画之类,是一概不通,她听来听去,只是觉得公子子堤弹的琴还中听,至少不让她打瞌睡。当然,至于这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