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日春光-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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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听得不大懂,但第一句,淼淼琢磨了片刻,“那加起来不是六个水吗?所以,卫泠才叫我六水?”
杨复一言不发。
淼淼击掌恍然,旋即想到不对劲,“那王爷不是知道嘛,上回为何说不会写呢?”
“……”
杨复转移话题,“本王教你写别的字。”
后来他教她写杨复,淼淼拿羊毫笔都拿不稳,杨复便覆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写:“多写几遍,慢慢便会了。”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洒在淼淼颊畔,温热酥麻。她呼吸不稳,半个身子发软,若不是扶着翘头案,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杨复的胸膛紧挨着她,传递着互相的体温,淼淼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哦……哦。”
让她自个儿写的时候,仍旧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杨复拿着她的字,哭笑不得,“再写,写不好不许吃饭。”
淼淼呜哇一声,捂着肚子倒在软榻上,开始耍赖:“我好饿了,能不能明天再写?我要是今天都学完了,明天学什么呢?”
她想的可真多,今儿一天统共才学了两个字,杨复把她从榻上捞起来,捏了捏她的嫩颊,“连本王的名字都学不会,可见你对本王多不走心。”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走心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杨复拿她没辙,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大抵觉得不解气,继而辗转吮吻,极近缠绵。淼淼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呜呜咽咽地躲闪:“不要不要了,其实我早都学会了,不信王爷你看。”
说着从他怀里跳开,来到案边提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他的名字,笔迹生涩,但写的极其工整。
杨复。
他看了看,垂眸一笑,俊颜柔和,宛若院外盛开的白玉兰。雅儒俊美,引人神魂颠倒。
☆、第五十日
五桐阁内有一个好处,那便是阁内设置浴池,与正堂仅一墙之隔。水下烧着地龙,腾腾冒出热气,即便是冬日也能洗热水澡。目下初春,天气虽逐渐转暖,但寒意仍旧未褪,待水温烧得差不多后,淼淼遣散另外两个丫鬟,迫不及待地跃入水中。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连池边都是水渍。淼淼擦去脸上的水,痛快地嗟叹一声,还是在水里待着舒服。
外头丫鬟不放心地询问:“女郎,当真不需要婢子伺候吗?”
她二人被淼淼拦在菱花门外,声音微微弱弱的,听不大清。
池子不算大,但足以她游个来回,淼淼看着水下透明尾鳍,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们:“不需要,你们都不许进来。我洗完之后就休息了,你们回自己房间便是。”
两人面面相觑,露出为难:“可是,王爷吩咐婢子……”要贴身伺候她的,即便晚上也得有人守夜,她们岂敢擅离职守。
淼淼仰躺着,懒洋洋地漂浮在水面上,盯着头顶上方梁木:“你们不说,我也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门外没了声音,许是被她糊弄住了,淼淼趁热打铁,“他不是说过要你们听我的话?我只是洗个澡,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能有什么事?你们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少顷,二人才嗫喏道:“是,那婢子就退下了,女郎若有何吩咐,便叫我二人名字。”
淼淼应一声,直到听不见任何动静后,整个身子都浸入水中,蜷缩在水池下闭目养神。她好几天没碰水了,一旦进来就不想出来,躺在里头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是清晨时分。
经过一夜之后,鱼尾已然变回双腿。水温早就凉了,好在室内并不多寒冷,她利索地爬到岸上,套上中单外衫,推开门走回正堂。
清晨凉风迎面拂来,使她顿时清醒不少,仿佛肺腑之中都吸入了那股清凉。她舒展两下四肢,想起这些天必定把卫泠闷坏了,他只能待在小小的铜盂里,对于他那个喜好四处游动的性子,一定是极其憋屈的。
思及此,她回屋端着卫泠的铜盂,掬起他轻轻放到浴池中,“虽然是我的洗澡水……不过你别嫌弃,我身上又不脏。一会儿我吃了早饭,就把你接回去。”
卫泠的眼珠子动了动,显然对她的话很不满。
浴池虽大,但到底是人工建造,没有乱石环绕,没有鱼群水草,水质更加不够清冽干净。卫泠只游了一圈,便倦怠地停在一隅,休养生息。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岸边忽地传来一声咋呼,他被吓住,缓慢地转了转眸子,便见边上探出淼淼乱糟糟的脑袋,“卫泠,你睡着啦?”
明知他睡着了还故意出声,最近真是皮痒了。
淼淼回屋眯了一会儿,两个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早膳也准备好了摆在一旁。杨复去了朝上,这几日都是中午才得空过来。她想起浴池里的卫泠,匆匆提了绣鞋便赶了过去。
同为鱼类,淼淼当然知道他此刻想什么,“我也想放你回湖里,可是你受着伤,被其他鱼吃了怎么办?况且湖那么大,我会找不到你的。”
说着将它重新捧回铜盂里,一路送回正堂。
“等你伤好了再说。”她每天要做的事,便是掰好食物送到他嘴边。卫泠很挑剔,不爱吃甜腻腻的点心,他只吃切成细丁的肉块。
院里的丫鬟都稀罕坏了,没见过食肉的鱼,一度以为他很凶残,不敢轻易靠近他半分。
*
用过早膳,淼淼闲来无事便到院里观望,踩着杌子偷看另一个园子的桃花。她就差没趴在墙头上了,模样鬼鬼祟祟的。
谁教那里桃花开得茂盛,每天都有粉红桃花瓣随风飘来,落得五桐阁院里满地都是。微风徐来,满院都是花香,芬芳入鼻。淼淼深深吸入一口,沉醉于片片桃花林中。
是以杨复回来,便见她攀着墙头,好奇地盯着对面院子,活像被大人闷坏了的孩子。
她没察觉他的到来,正枕着胳膊沉思,乌溜溜的大眼碧波流动,水光粼粼,像被清风吹皱的湖面。
杨复立于她身后,毫无预兆地出声:“你在偷看什么?”
淼淼哇一声,一脚踩空险些从杌子上掉下来,她心有余悸地转过头,便见杨复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她一手扶着墙头,一手指着隔壁院子,“王爷,那里桃花开得很漂亮,你认识那家主人吗?”
杨复无情地打破她的愿望:“不认识。”
她失落地垂眸,“我有点想去。”言讫抿唇一笑,俯身环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撒娇:“王爷,我能不能也种一株桃树?果树成熟之后,还能吃桃子。”
这才是她的目的?杨复无奈地笑,举着她腰肢放回杌子上,轻咬了咬她的脸颊,“想吃桃子了?”
她诚实地点头,“想啊,但是也想种。”
桃树不易成活,需得细心照料才是。自打养过几株海棠树后,淼淼对植物的热情空前高涨,一想到甜津津的水蜜桃子,便忍不住露出馋相。
可惜桃子要过几个月才能成熟,那时候她或许吃不到了。她以前吃过一回,是卫泠从远处带回来了,是她吃过最香甜的果实,至今念念不忘。淼淼也就这点儿出息了,她认命地叹一口气。
听在杨复耳中,好似失望。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下午便命人到外面移了两棵蟠桃树,就载在五桐阁院内。
淼淼守着两颗桃树绕了好几圈,高兴得不得了,“我都能闻到桃子的味道了!”
底下婢仆吭哧一声,个别没忍住笑了出来,杨复不动声色地睇去,他们便忙噤声了。淼淼没有察觉,喜滋滋地捧着脸颊垂涎,过一会儿蹦跶到杨复跟前,“谢谢王爷,王爷真好!”
杨复拍了拍她的脑袋,“别跑了,老实一些。”
他眼含笑意,“待蟠桃成熟后,记得给本王送去几颗便是。”
淼淼点头不迭,正欲满口答应,却忽而醒神,故意别过头去:“才不送,我要一个人吃光。”
真是孩子脾性,杨复顺着她,待她高兴之后,无情地提醒:“昨天学的字可还记得?”
淼淼霎时停住,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熄,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记得一些……”
杨复没让她蒙混过关:“何为一些?”
淼淼走投无路,认命地交代:“一撇一捺,一横一竖。”
昨日杨复教她书写“齐瀚”,以及王府各个院落的名字,这可真难为了她,识都识不全呢,便要写这么难的字。
对于她,确实不能操之过急,杨复低头看她,看着看着,无奈低笑,“看来本王应先从三字经教你。”
淼淼不解地眨巴两下水眸,长睫毛胡乱翻飞,“那是什么?”
杨复勾唇:“汝不教,夫之过。”
淼淼虽然不太明白,但后半句“夫之过”却是听懂了,对上他黝黑沉静的双目,俏脸顿时一热,泛上红晕。
她捂着脸颊后退数步,被他话里的孟浪骇住了,粉嫩小脸像红通通的石榴,轻轻一咬,便溢出甜美鲜红的汁液。
“王、王爷你说什么胡话……”
话音将落,杨复上前两步握住她手腕,拿开她挡住脸颊的双手,逼她与他对视,“淼淼,本王是认真的。”
他见小丫头傻住了,喟叹一声爱怜地抱住她,附在她耳畔低语:“本王只想娶你一人。”
淼淼的下颔枕在他肩窝,模样呆呆愣愣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不知要作何反应。
胸腔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她分明欣喜无比,却又忍不住觉得悲凉。她该怎么跟杨复说,她只能留在这里四十天呢?如果有一天她悄无声息地走了,他该是什么反应?
淼淼开始觉得愧疚,她欺骗了四王,她明明不属于这里,却强求着来到他身边,待他喜欢她之后,再抛下他独自离开。她埋在杨复颈窝,呼吸间都是他浅淡兰香,再往下瞧,那天她送他的香囊正同玉佩一并挂在腰间。
淼淼忽然想起来:“我的玉佩呢?”
她半响没出声,一出口便破坏了气氛。杨复权当她女儿家情怯,从袖筒中取出一枚双鱼玉佩,递交到她手心,似真似假道:“日后每天都戴着,本王要随时查看。”
淼淼拿在手中婆娑了下,笑着反驳,“我戴着多奇怪,这是要藏起来的,只能我一个人看。”
说着宝贝地跑回屋,收到一个紫檀木盒中,就近放在床头。藏好之后,才出屋跟着杨复去书房。
*
淼淼对写字愈发不待见,从以前的兴致盎然,到目下昏昏欲睡,短短不过几天时间。
她在一旁打盹儿,杨复睃一眼,没有唤醒她,唇边缓缓勾出笑意。阳光透过绡纱打在两人身上,一个端坐案后,一个侧卧短榻,曦光柔和,午后静谧,为两个营造出一个朦胧梦境。
平静被人打破,丫鬟叩响了书房的门,推门而入,低眉通报:“王爷,府上来了客人,是七王与姜家女郎,目下正在正堂候着。”
杨复抬眸,“七弟?”
丫鬟颔首:“正是七王。”
姜家女郎不言而喻,便是姜阿兰,她同七王一道过来,倒是有些耐人寻味。杨复起身,举步准备过去。
淼淼不知何时醒了,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坐在榻上睁着迷茫睡眼,伸手扯住杨复衣袖。
☆、第五十一日
正堂花梨木交椅上分坐两天,七王杨廷本是无意路过,偶遇姜阿兰。她正从隔壁院子里出来,手中提着一小坛酒酿,笑着问他是否一齐同行,杨廷想不出理由拒绝,这才同她一道前来。
丫鬟端来茶水,早春普洱清香四溢,杨廷浅啜一口,视线落在姜阿兰带来的酒坛上,“这是?”
姜阿兰浅浅一笑,用锦帕抿了抿唇,“这是阿兰去年做的桃花酿,如今仅剩下一小坛了,恰逢在四王府附近,便想着顺道送来。未料想遇见了七王,不如阿兰做主,一会儿将这坛酒分食了吧?”
杨廷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向门口睇去:“本王没甚意见,只不过四兄似乎不喜这种甜酒。”
姜阿兰闪过失望,旋即笑了笑:“是阿兰疏忽了,这酒入口甘甜,更适合女儿家多一些。”
她今日在隔壁桃园采花,忙活了一下午,准备用这些花瓣酿制今年的桃花酿。想到杨复的王府就在附近,便忍不住心驰神往,待采摘完毕后仍未离去,命丫鬟取来桃花酿,由她亲自送来。
姜阿兰忽而想起一事,“说起女儿家,前不久便是花朝节,不知王爷可否出去了?”
杨廷孤家寡人一个,哪会对这种日子上心,他摇头,“并未。”
“阿兰倒是去了东吴寺一趟……”她欲言又止,柔荑紧紧攒着牡丹富贵绢帕,身子栗栗颤抖。
“怎么了?”杨廷偏头问道。
她想起那天的光景,便忍不住恐惧,“七王可否知道四王府上的一个丫鬟,名唤淼淼?”
杨廷滞了滞,颔首道:“知道。”
非但如此,他还知道自打那丫鬟出事后,四兄便一直魂不守舍,为了那丫鬟险些与太子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