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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天策小妖-绝歌-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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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有怕死和想死的时候,觉得世界很美好、生活很幸福的时候就想一直一直活下去,到老到白头还活着。在遭受疮伤和打击的时候,当人生跌至底谷的时候,总会想到用死来解脱。死很容易,要下决心去死却很难。在选择死亡的时候,要放弃的不仅仅是那份绝望和伤痛或是疲累,还有所爱的、所牵挂的以及未知的未来,抛却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些爱和关心自己的人。
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牵绊”。对某人、某事亦或其它什么的牵挂、不舍。在某事情上对生而绝望,但总有另一个地方,有你放不下的东西。因为放不下,所以还要活着。即使累、即使疲惫、即使满身伤痛、即使恨不得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要醒来,也要强撑着爬起,睁开眼、顶着头顶的天空继续咬牙活着,继续为那份牵挂与放不下在这个人世间挣扎、存活。这是人生的无奈,但偏偏这份无奈也正是人生的一部分,很难避免的一部分。
小妖醒来后觉得自己像被五马分尸后又重新拼凑回人形,又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回在奈何桥上转过一圈。没有劫后余生的感叹、顿悟,也没有脱胎换骨的醒悟,她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将深藏的情绪一股脑地迸发出来,如火山爆发般喷向别人,大失仪态地哭了个昏天暗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睁开眼,见到李绯绫守在身侧,眼里满是怜惜和关心,从她小姨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来看,小妖就知道自己干蠢事了,顿觉无地自容。
“醒了?”李绯绫低声问,声音又轻又柔,“饿了吗?”
“有点。”小妖觉得饿,又没什么胃口。
李绯绫忙招来婢女,让她们准备传膳,又吩咐婢女打水准备替小妖沐浴更衣,服侍她起床。
小妖坐起来,摸摸鼻子,很不好意思,低下头,说:“小姨,那个……之前我失态了。”想起之前自己的举动,想起那些是是非非,又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李绯绫摸摸小妖的脑袋,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道:“有什么失态的,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如果连自己的一点情绪都要藏着掖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的话锋一转,又说:“小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哭过了就把它放下,往后看,重头再来,把将来的日子过好。”她握住小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人还活着,就谈不上什么绝望不绝望,总还有点希望在。”说到这里,她淡淡涩涩地笑了笑,有些失落,又有些自嘲和自我安慰。就如同她,姐姐不在了,可这世上还有姐姐的孩子在。
“小姨,你说这话……挺老气,像一个老大妈。”小妖说,她小姨说这话的语气和她的容颜外貌气质极不相称。
李绯绫不以为意地道,“我都快四十了,当然像老大妈。”
“真年轻的一个老大妈,水灵灵的。”小妖一本正经地下结论,她小姨从长相气质上一点也看不出年龄,水漾光泽的肌肤比她的还嫩,别说脸上,连眼角也找不到一点皱纹,若非气韵上透出成熟女人的优雅风情,谁敢说她有三十?至多看来,二十五六,和陆影纱一般年华。想到陆影纱,小妖又想到她和花烛泪干的那事,眼眸又黯淡下去。
李绯绫捏捏小妖的脸颊,宠溺地叱道:“你不调戏你小姨就心里难受是不是?”
小妖眨眨眼睛,满脸无辜,反问:“我有调戏你吗?”
李绯绫没好气地扫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不同小妖争辩,她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待小妖泡到浴池子里,趴在浴池边沿,李绯绫蹲在一侧替她揉搓肩膀。本来这种事情是由婢女来做,可小妖这孩子死别扭,不肯让人看她身子,把婢女全部赶出去。李绯绫又怕小妖情绪仍不稳,要是一个人泡在这里洗澡,指不定又东想西想些什么哭起来,于是抬出长辈的身份压小妖,死活留了下来。
李绯绫的手法很好,十指压在小妖肩膀上揉搓,力度轻重适当,张驰松紧有度,让小妖舒服得像只慵懒的猫咪般闭起眼睛享受,全身放松到最自然的状态。小妖舒服地享受着,李绯绫却是红了眼。之前抱小妖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轻,知道体弱身瘦,却没想瘦成这样。薄薄的皮肤包裹着嶙峋的骨骼关节,手摸下去,摸不到几两肉,身上尽是骨头。“你怎么瘦成这样?”她问。
“啊?”小妖睁开眼,抬直头问:“瘦吗?”问完又自答句:“没觉得。”又趴回池边,说:“也许吧,那阵子中毒吃不了什么东西,就瘦了点肉,可这阵子又让花烛泪养胖许多……”提到花烛泪,小妖的心里一窒,忙把话打住,闷闷地趴在池壁上。
听到小妖提起花烛泪,李绯绫也觉心情沉重起来。自小妖回寝宫后不久,花烛泪就从七星殿跟来,一直守在外面,一天一夜也没离开。她也想过替小妖出气,把花烛泪关起来教训的念头。可没有爱,又哪来那么深的恨;没有爱,又岂能恨着还要凑成一堆,不挥戈相向都算是客气。她也气恨花烛泪,但看在花烛泪在外面一守就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一副一守到底的模样,又无从发作。她们两人之间的纠葛,又岂是她能看得明道得白的?只怕是深了去了,错宗复杂,三言两语难下定义。关花烛泪容易,杀之也不为过,可又怕牵动到小妖什么,只能任其在外守着,置之不理。但现在小妖醒了,一会儿出去铁定会见到,她是先给小妖知会一声让她有点心理准备还是直接派人把花烛泪弄走,省得小妖看见。又瞧小妖这模样,明显还是心里有花烛泪的,不管是爱还是恨,总还在意。于是,她说:“花烛泪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她实话没说,没任何褒贬成分,只是陈述实事。
小妖没作声,花烛泪在不在外面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吸吸鼻子,心里更加气闷,眉头拧成一个结,脑子只冒起一个念头——不见!


第九十六章·许诺一生以命相护
“不想见?”李绯绫不枉费比小妖多活一倍还多的年龄,一瞧小妖这闷不隆咚的反应就能把她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再说,花烛泪干出那些事,小妖之前又哭成那德性,想见才有鬼。“那我让人把她‘请’走?”请花烛泪到朱雀谷的牢殿坐坐,那地方大又冷,没一样保暖的东西,冻上一时半会不会死人,但会冷得人够呛,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坐地板或将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直接接触到地面。
小妖心想:“请走?要真能请得走,花烛泪还会站在外面一天一夜?”跟着猛地注意到她小姨说花烛泪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她不累么?“我睡了一天一夜?”
“嗯哼,你算是破了朱雀谷的两大记录。”李绯绫说罢,拍拍小妖的肩头,道:“转身。”那两大记录就是:小妖最能哭和最能睡。
小妖警醒地眨眨眼睛,转身?那不是让小姨看到胸了?背上平平坦坦的,让自家小姨看看没关系,胸部这种隐私地方能给看么?当即连连摇头,“小姨,我自己洗,倒是你该先转过去。”
李绯绫轻笑一声,“你还怕我看你啊?”话虽如此说,却还是起身转了过去。这孩子这么害羞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她和姐姐都不害羞啊!难不成是她爹?想到李隆基,李绯绫连连摇头,他能抢自己的儿媳妇为妃,还会怕什么羞?想到李隆基,李绯绫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说:“小妖,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小妖听李绯绫说得认真,也仔细听着。
“关于……你娘的遗……遗……遗骸……我想将她迁回朱雀谷祖陵安葬。”李绯绫说话时,有些难为续断。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去相信姐姐已经不在人世,总还活着,未见尸骨总还抱有幻想。她总不能让姐姐客葬她乡,叶落总该归根。她再不想面对和承认,也必须去面对处理。
小妖默默地低下头去,神情更加黯淡。
“怎么?”李绯绫问,“有什么难处?还是你不想惊动她的亡魂?又或是她的尸骨和普通宫娥一样,烧成骨灰堆倒在后宫的枯井……”话到这里,她滞住,连呼吸都有些难以为继。最后一点,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姐姐那样的人,岂能……与宫娥婢女相提并论草草混葬在一起……若真如此,李绯绫觉得自己真会生出谋逆的念头。
“找不到娘亲的尸骨。”小妖的呼吸也有些凝滞,“师傅把我带去天策府后,又暗中到宫里打听过,可……宫里的消息是娘亲染疾暴毙身亡,恐传染连夜被烧化成灰葬入枯井中。师傅向负责火化的太监打听过,那几天只烧了几个宫女太监,没有娘亲的尸体。这事情师傅查了很多年也没有结果。”言下之意就是她娘亲的尸骨不知所踪。
“会不会是她们把姐姐当成宫女烧……烧了?”
“师傅说娘亲长得极美,任谁见到都不会没印象。她仔细地打听过当时烧的那几个人的模样底细,全是母亲身边的宫婢太监,没娘亲在。这点,师傅反复盘查过,确实没娘亲在。”
“她会不会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我中了乌啼霜危在旦夕的事情闹得整个江湖都知晓,她能不知晓?会不露面?”小妖的一个假设便掐灭了李绯绫所有的期盼。
那姐姐的尸骨到底哪去了?李绯绫知道这个答案小妖给不了她,曹雪阳也给不了,她只能自己查!必要时,她会亲自去一趟长安皇宫,甚至想要会会李隆基。
“小姨。”小妖低喊声,抬起头朝李绯绫望去,欲言又止。小姨劝她放下过去,小姨又何曾放下过。她想劝小姨放下娘亲,可又不知道怎么劝?小姨要寻回娘亲的骨尸,于情于理都该,她也想寻回娘亲的尸骨。可她知道,若让小姨去寻,只会让小姨陷入小姨与娘亲的过去里。娘亲已经不在了,小妖如果陷回去,那和陷入沼泽没区别。她深吸口气,提醒李绯绫,“小姨,娘亲已经不在了,再陷回去,你会痛苦的。”
李绯绫淡淡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受得了,不把她找回来,我不甘心。”等不到姐姐回来,她就亲自出谷找回来,哪怕是化成了灰,她也要把姐姐的骨灰运回来。她蹲下身子,问小妖:“你打算怎么处理花烛泪?你给小姨交个底吧!这里是朱雀谷,总不能把她撂在那不理不睬,是杀是留,你是原谅还是从此与她一刀两断,可有定夺?”
“杀?”小妖惊愕地抬起头,杀花烛泪?她没想让花烛泪死。
“那好,杀吧。”李绯绫听到小妖说“杀”字,又沉又重地点下头,“那就杀吧。”
“小姨!”小妖皱起眉头,她又没说要杀。
“放心吧,小姨会处理得干净利落的。”李绯绫故意歪曲小妖的意愿,她就想看看这小家伙的反应。
想到师叔和同门师兄弟的仇,想到死在花烛泪手里的那些人,她有足够的理由杀花烛泪。她是最有资格杀花烛泪的人,也是最没资格杀花烛泪的人。“若一定要花烛泪死,她一定要死在我手上,死在我之前。”小妖说话间,已经从池子里站起身,赤足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几步踏上地毯,扯过毯子裹住水渍纵淌的身子,紧紧地把自己裹住。“她跟朱雀谷没有仇,不该死在朱雀谷。”
李绯绫听小妖的语气坚定,想必已有定断。但对小妖的意图,她倒迷糊了。她还以为自己说要杀花烛泪,小妖一定会跳出来说“不”或者是维护。听小妖的话,像是会杀了花烛泪,她能下得了手杀心爱的人?若要杀,为何又要让花烛泪死在她之前?“那她该死在哪?”跟朱雀谷没仇?小妖的仇就是朱雀谷的仇。
小妖默然,她也不知道花烛泪该死在哪,似乎哪里都不适合。想到花烛泪若死了,有一种打断骨头连着肉的痛。“和我死在一起。”撂下这句话,小妖调头就去穿衣服。
小妖穿戴整齐,踏出寝宫,抬眼就瞧见一袭粉色倩影卓卓然矗立于院中。粉红色的裙装妆点婀娜的身段,风姿妁妁犹如摇曳在浮光中的繁花,清潋风流又透着铮铮妖娆,好似一株开在粼粼波光中的粉水仙。或许是眼前的人儿过于美丽,以致让小妖有些失神,迷了眼。
似是有所察觉,原本仰头看天的花烛泪突然回头,见到小妖,忙转过身来。
小妖被花烛泪的动作所惊醒,调头就走。
花烛泪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小妖的前面,拦住小妖。
小妖侧身绕开花烛泪,欲从花烛泪的身边绕过。
花烛泪脚伐一挪,再次挡在小妖的前面,几乎面贴着小妖。她低头望着小妖,视线落在小妖的脸上。小妖的脸色挺冷,雾朦朦的眸子里也泛出冷意,僵立在那里犹似寒冰。花烛泪拦下小妖,也没什么想说的,站在这里这么久,只是想守着小妖,看她好不好。现在见到小妖虽然冷了点,但身体无恙,人很精神,一颗悬着不安的心也就放下了。可她也不敢说,“见到你无恙我就放心了”的话,无恙只是表面上的,心里总还有伤或疙瘩在。这些不是一朝一夕结下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
小妖径直从花烛泪的肩头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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