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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节

镇墓兽-第2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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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证明,我唯一能证明的是我自己服下的那一粒。”

    小木说的有道理,欧阳安娜无法反驳,这里只有一粒仙丹,连找个动物做实验都不行。

    突然,秦北洋的棺椁里传出声音:“我相信小木,给我服下这粒仙丹吧!”

    安娜趴到棺椁边,将仙丹送到秦北洋眼前:“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

    “我不确定!”秦北洋的表情平和,“但我跟徐福有过对话,他确实活了两千多年。”

    “若你有事,我必定杀了小木!”

    欧阳安娜向恶狠狠地瞪了小木一眼,便将长生不老药丸送到秦北洋的嘴边。

    秦北洋张开嘴唇,缓缓吞下这枚仙丹。舌尖渗满古怪的滋味,无需品尝和咀嚼,囫囵吞枣,咽入喉咙,滑入胃囊。

    然后,秦北洋闭上眼睛:“感觉好多了,请把小木放走吧。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不要为难他了。”

    停留在墓室门口的小木,对着秦北洋的棺椁下跪磕头,好像面对唐朝小皇子的棺椁:“我走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我走进来,一路上都是这只猫带路。有了它,你们就能自由出入这座大墓,不会在墓道中迷路,也不会被恶人发现。”

    欧阳安娜与九色母女齐齐向盗墓贼小木抱拳,他能带来这枚徐福的长生不老仙丹,已是对秦北洋最大的报恩。

    秦北洋闭上眼睛,他太累了,不仅是从苏州到白鹿原的长途跋涉,更是这辈子三十多年来的颠沛流离。

    终于回家了……

 第三十八章 卢沟九色(一)

    五年后。

    世界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欧洲的心脏飘扬万字旗;东北亚出现傀儡溥仪的伪满洲国,常凯申被迫改弦更张枪口朝外;日本在1936年的冬天发生兵变,多名大臣被杀,西园寺公望与牧野伸显这两位参加过巴黎和会的元老险些遇害,羽田大树恰好在东京,他被视作军部的敌人死于军刀之下。欧洲与亚洲,正如两头失控的镇墓兽,一步一步地冲出坟墓。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公历七月七日。

    京城名侦探叶克难,骑一匹白马,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礼帽,腰佩手枪,犹如前清时的侠客。年轻时的威风,已化作满脸风尘。两年前,他刚过五十大寿,唇上胡子越发浓黑,唯有两鬓多了几根白发。媳妇过世已有多年,叶克难打着光棍儿,不是没有媒人送来过大姑娘或小寡妇的相片儿,他却从没看过一个正眼儿。

    黄昏时分,叶克难独自出了广安门,骑马来到宛平城。城内驻扎国民革命军第29军,正处高度警备状态,夜间不容任何人马靠近。叶克难下了马,借着夜色绕城而过,沿着宛平北城墙步行。

    这是最危险的选择,宛平城北的丰台近在咫尺,驻扎着日本华北驻屯军第一联队。日军已从三面围困北平。卢沟桥与宛平县城,几乎成为北平对外的唯一通道。宋哲元的29军困守孤城,以及城外的南苑基地。至于北洋军阀时代修建的兵工厂,因为改朝换代,早已被拆得一干二净。身为北平警察局的侦探,叶克难奉局长密令,来到卢沟桥调查形势。

    虽是盛夏,永定河两岸的局势,却如深秋般肃杀。静谧的荒野之夜,蛐蛐使劲地鸣叫着。十一孔联拱的卢沟桥,自金代大定年间便横跨于永定河上,是为华北最长的古石桥。马可·波罗曾对这座桥大为赞美,西洋人都叫它“马可波罗桥”。卢沟桥亦是北京南下中原的必经之地,所有埋葬在清西陵的皇帝棺椁,都必须通过卢沟桥——最后一位,便是光绪皇帝。

    桥东头是乾隆皇帝御笔的“卢沟晓月”,抬头却不见一丝月光。叶克难小心翼翼踏上桥头,若是被中日双方的士兵当作间谍,必定被乱枪打成马蜂窝。

    卢沟桥北响起隆隆的炮火声。叶克难躲在桥栏的石狮子下,发现日军驻扎的丰台一带,到处是晃动的灯火。如果不是打仗,至少也是一场真刀真枪的军事演习。天空升起几道曳光弹,几乎照亮卢沟桥头。

    尽管空气中飘满硝烟味道,古老的卢沟桥仍然保持寂静。叶克难的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掠过。他当即掏出手枪,心想该不是矮东洋的日本侦察兵吧?

    那人影一步三回头,脑后拖着一根马尾,身上背着个大包袱,还有一把长柄伞,不知何方神圣?

    叶克难抬起手枪,低声喝道:“什么人?”

    “中国人!”

    声音竟似个少女,借着永定河上的探照灯光,叶克难才看清卢沟桥上有个十六七岁的美少女,身着北平城里常见的大姑娘装束,鬼魂般浮动在暗夜中。

    “你是何人?”

    到底是名侦探,不会见着姑娘就松懈防备,照旧抬着枪口问道。

    “我……我是北平女子中学的学生,请问你又是哪位?”

    这姑娘的国语虽然标准,却不是京片子,想是从南方来的。

    叶克难便也亮了底:“北平警察局,叶克难。”

    “叶探长?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名侦探叶克难?”

    “如假包换。”

    叶克难靠近对方两步,这张脸孔虽然成熟了些,却还保持风流倜傥的英姿,让人看了不免印象深刻。

    “你还记得我吗?”姑娘几乎把脸凑到叶克难的眼门前,“你抱过我!还亲过我!”

    “放肆!”叶克难的脸几乎红了,退后一大步,“你这丫头,怎地满口胡言!”

    “那年我才一岁多,我妈说,在西安灞桥,你亲我的时候,我还在你身上撒了泡尿。”

    “你是……”叶克难瞪大双眼,等到日本人的探照灯再扫到卢沟桥上,才看清楚少女的脸,端的是个美人儿,眼睛像欧阳安娜,鼻梁却又像秦北洋,“你是——九色?”

    “嗯,我妈是欧阳安娜,我爸是……秦北洋。”

    “你果然是秦北洋之女!”

    叶克难就差当场击掌而鸣,十七年前,欧阳安娜要跟齐远山结婚之际,他还极度反对,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十七岁的丫头嘻嘻一笑:“现在我叫秦九色。两年前,我妈把我送到北平读女中,准备明年考国立北京大学。”

    “哦,你妈妈呢?到了北平也不来找我?”

    “她又回白鹿原去了。”

    听到白鹿原三字,叶克难皱起眉头:“你妈妈不在北平,也不在上海,而在白鹿原?”

    “嗯,但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叶探长你一个人。”

    “好吧,今晚剑拔弩张,大战在即,你缘何来到卢沟桥?”

    九色抬头看天:“嗯……我是来卢沟桥赏月的啊,你看那桥头不是写着‘卢沟晓月’四个字吗?”

    “今儿是农历三十,时辰不对,天上见不着月亮。”

    九色尴尬地干咳两声:“如今这时局呐,我怕是过两天,便再也见不着卢沟桥了。”

    “编!”叶克难嘿嘿一笑,如同审问犯人,“接着编!”

    小姑娘挠挠头,恰好手上摸着一只桥栏上的石狮子:“对啦,人说卢沟桥上的狮子数也数不完,今晚我是来数数到底有多少只呢?”

    “五百零二个,我数过!”

    叶克难脱口而出,九色哑口无言。

    忽然,卢沟桥的石板微微一震。两人面前的石狮子也开始晃动,仿佛即将怒吼。日本人的炮弹打过来了?叶克难拽着九色趴下,双手保护小姑娘的后背。九色却用力挣脱他,把头探出桥栏杆,注视黑夜里静水深流的永定河。

    又一颗曳光弹飞过天空,照亮卢沟桥下的水面,露出一团浑浊的漩涡,白沫飞溅,犹如趵突泉的喷流,发出隆隆怪声,甚至温泉才有的热量与臭鸡蛋味。叶克难无比惊奇,要知北方干旱,这永定河早已不是当年水草丰茂之地,每年大多断流。今晚水深不过一二尺,恐怕连小孩都淹不死,如何会有这样大的动静?

    难道桥底下藏着什么怪物?

    探照灯把夜空照亮同时,水面上泛起层层金光。两道琉璃色的耀眼光芒,瞬间从卢沟桥底冲出,刺得叶克难睁不开眼。

    秦九色趴在栏杆边,只见永定河里浮起一对硕大无朋的鹿角,犹如两株张牙舞爪的参天大树,却是森严白骨般的颜色。鹿角安在一个野兽的脑袋上,乌黑发亮的外壳,就像南方大泽里的猪婆龙。它那骇人的双目,盯着卢沟桥上的老男人与美少女。

 第三十八章 卢沟九色(二)

    它的脖颈与后背长满赤色鬃毛,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它的身体和胸口,布满黑色鳞甲。尽管有着利维坦的外貌,它却拥有直立行走的四肢。秦九色想起刚在北平城的影院里看过的好莱坞电影《金刚》。不同于那只大猩猩的是,怪物粗壮的双臂末端生长猛兽利爪,两条大象般的兽腿底部却是食草动物的蹄子。它浑身散发炽烈的热流,腐尸般的刺鼻恶臭,仿佛让人看一眼都会变瞎,大口呼吸就会中毒身亡。

    虽然体型放大了数倍,叶克难却觉得它有些眼熟——就像他看到秦九色的第一眼,就想起十六年前西安城外灞桥柳下在他身上撒尿的小丫头。

    它是九色。

    秦北洋的九色,白鹿原唐朝大墓地宫内,陪伴了小皇子李隆麒一千两百年的小镇墓兽。

    五年前,上海“一二八事变”,浦东陆家嘴的墨者天工工厂,在日本轰炸机的炸弹下化为灰烬。正在工厂实验室里做摘除灵石手术的九色,也被炸得粉身碎骨。它却如凤凰涅槃,从废墟中重生成不可名状的怪物。爆炸让有毒化学物质泄漏,也让它吞噬了更多的灵石。它已不再认得自己,甚至不再认得主人秦北洋。它潜入沸腾的黄浦江消失。

    它开始在中国的山川湖海游荡,从长江口走到海南岛,穿越万水千山来到青藏高原的长江源头。它跨越过黄河、阴山与大兴安岭,想要去长白山寻觅唐朝小皇子的踪迹——据说终南郡王李隆麒的棺椁被阿海藏在那里。但当它杀死成百上千的日本与伪满洲国士兵,爬上海拔两千多米的长白山之巅,钻入冰封的天池,却发现唐朝小皇子棺椁已被转移了。

    它愤怒地袭击发电厂与化工厂,将化工原材料与有毒物质作为美食大快朵颐。但在中国辽阔的内陆,找不到近代文明的踪迹。它只能掘开古墓,吞噬棺材与尸体,呼吸古墓里腐臭的气息。它不仅能准确地找到墓葬,还能发现盗墓贼也无法探索的镇墓兽。无论战国七雄的君主还是十六国的土皇帝,形形色色的镇墓兽都成了它的盘中餐——九色的体内已经汇聚了上百枚大小不同的灵石,俨然是一座移动的核反应堆。

    “它是九色!”

    秦九色趴在卢沟桥的石板上,咬着叶克难的耳朵说。

    “你是说秦北洋的小镇墓兽九色?”叶克难心想这下凶多吉少,“它怎么变成这般怪物了?”

    “上个礼拜,报纸上说,古北口长城闹了怪物,几十座古墓都被挖掘,似乎不是人力所能为之。报纸上又说永定河水流发热,不时有沸腾奇观。我就想是不是镇墓兽九色来了?”

    “九色,你来卢沟桥是来找九色的?”

    叶克难的脑袋有些迷糊,搞不清美少女“九色”与镇墓兽“九色”了。

    “不,我是来抓九色的!”

    秦九色从长柄伞里抽出一把三尺唐刀,又从大包袱里掏出一张俄国十字弓。

    “这不是秦北洋的行头吗?”

    “嗯,我爹把这些宝贝都传给我了。”

    秦九色感觉后背心一阵发热,一尊石狮子断裂摔碎在身边。小姑娘再一回头,只见怪物九色已站立在她面前,铁爪如同炮弹向她袭来。

    叶克难生怕秦九色被九色打成肉泥,耳边却传来铮铮作响之声。原来秦九色举起唐刀,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照常人早被打扁了,十七岁的女孩却纹丝不动,双臂似乎蕴含着无穷力量,抑或已得乃父真传,借用了唐刀中潜伏的安禄山之力?

    高中女生秦九色摇身一变,仿佛成了女版的少年秦北洋,在1937年七月七日的卢沟桥上熠熠生辉,不免让叶克难想起十七岁那年的秦北洋。她身手矫健地挥舞唐刀,借着怪物九色的力道,腾空而起,灵巧地躲开怪物九色的连续攻击,这不是太白山上刺客道的功夫吗?又像早已失传的华佗“五禽戏”绝学,分别如同虎、鹿、熊、猿、鸟的姿态,加上刚发育的女孩窈窕婀娜的身子,在曳光弹照亮的夜空中分外迷人。

    怪物九色的鹿角继续长大,如同无孔不入的藤蔓荆棘,向着天空野蛮生长。秦九色已跳到最高端往下跌坠。叶克难知道手枪无用,只能大喊一声小心。为时已晚,秦九色的身体已被鹿角的分岔困住。她越要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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