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25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女皇武则天。山上的第二号人物,自是左膀右臂老金。
来到格物致知大殿,秦北洋看到广场上多了一具雕像,高达数丈,青铜铸造,矗立在积雪上分外醒目。他再定睛一看,那身材那脸型那眉眼,赫然是自己的塑像。非但是秦北洋,脚边的小镇墓兽九色,背后的唐刀与十字弓,全被铸造成了青铜。
“老金!这是何意?”
“主人,您是再造太白山的英雄,刺客联盟的大首领,阿萨辛的继承人,树立起这尊青铜雕像是名至实归!”
“放肆!”秦北洋几乎要抬手抽他耳光,“这尊雕像违背了天国的规矩。”
“主人,如今一切都变了,这可是您说的啊,我们得按照新规矩来。”
“好,我就给你看看什么是新规矩。”
秦北洋命人送来一把大铁锤,抡圆了砸向雕像。太白山上众兄弟,看得目瞪口呆。老金的面色尤其难看,与其说敲碎的是秦北洋的青铜雕像,不如说是把老金的脸面砸碎了。
唯独阿幽颇为冷静,待到秦北洋发泄完了在地下养精蓄锐三年的力量,在夫君耳后柔声道:“哥哥,莫生气。”
阿幽继续牵着他的手,避开老金、中山与众刺客们,进入山岩上的洞窟闺房。九色蹲守在门口,她推开悬崖上的窗格,看着白云慢慢飘入室内,从背后抱紧秦北洋的腰。
他喷出浓重的声气:“妹妹,三年前,我们说好了的,只要我在山上闭关三年,我便可以下山。”
“哥哥,你还是要离开阿幽?”
“我只是想去上海看看我的工厂,看看我的朋友钱科、朱塞佩·卡普罗尼还有小郡王。”
“为了这工厂,你就如此疯魔?”
“不疯魔,不成活!”秦北洋想起小时候,父亲在地宫里告诫过自己的话,“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哪怕头发白了,只要还活着,就能看到镇墓兽飞行器翱翔于中国的天空。纵然死了,请将我的人头挂在工厂大门口,日日夜夜,魂兮归来!”
最后一句,让人后背心凉飕飕的,阿幽捅捅他的腰:“哥哥,快到腊月过年了,能说些吉利话吗?”
“我诞生在唐朝古墓棺椁上,生下来就百无禁忌。”
“罢了罢了,哥哥别忘了,这工厂也有阿幽的一份呢。”阿幽满心委屈,“若非阿幽雪中送炭,恐怕早已化为废墟。”
秦北洋却没心没肺地说:“明日,我可下山否?”
“哥哥太心急了!为何不顾妹妹感受?年关将近,请伴我过完春节吧。外头风声甚紧,工匠联盟重金悬赏你的人头。你若下山,我必将陪你,还要提前命人打探虚实,无论太白山周遭五百里内,还是到上海沿途各处要害,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呢。”
说得滴水不漏,秦北洋不得不答应。他望向窗外的秦岭群峰,隐隐有白鹤飞过,自己也恨不得插翅飞下云海而去……
两个月后,太白山下已是春意盎然,山上仍是银装素裹。
秦北洋白天陪伴阿幽住在洞窟闺房,闲来骑着汗血马幽神,奔驰在山巅的积雪之上,冰封的大爷海天池周围,每晚回到天上地宫,陪伴唐朝小皇子与九色睡觉。只有呼吸古墓的空气,才能让他感觉自由。
这一日,秦北洋收拾行装,准备下山去上海。
阿幽在闺阁中劝阻道:“哥哥,你真的那么见不得阿幽吗?你还恨着太白山?”
“不,我不恨这座山,更不会恨你,妹妹。我只恨生不逢时。”秦北洋沉默许久才说:“禁闭在秦始皇地宫中的三年,我一直在回想,从我俩见面开始的每一日每一夜——从第一天开始,我便将你当作是妹妹。”
“但我从六岁开始,就不仅仅只把你当作哥哥。”
“对不起……”秦北洋冷冷地抬起双眼,“阿幽妹妹,你可别忘了,你第一次陷害我,让我成为海上达摩山灭门案的通缉犯;第二次陷害我,让我做了德胜门内陇西堂灭门案的通缉犯。你的目的是什么?四个字——逼上梁山!不,就是逼上太白山!”
“哥哥,我都早已跟你解释过了,何必再旧事重提?”
“无论我到哪里,你都会在我的附近出现。整整十年前,民国七年的春天,你又将我绑架到太白山,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行‘刺客道’与‘地宫道’。但你欲擒故纵,将我送还北京,又在房山唐朝大墓底下,将我救出小徐的追兵围捕,送我上了去日本的轮船。你不是不想得到我,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关键是,我也尚未成熟,不过是个冲动易怒脑子里少根筋的少年罢了。”
“这都是老爹和阿海的注意,那时候,我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不,阿幽妹妹,你的心思缜密,远远超出了年纪。”秦北洋终于说出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其实,你一直想要除掉阿海与老爹。因为只要有他们二人——我的杀父杀母仇人,我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也恨他们,是吗?”
第二章 幽神之死
阿幽的肩膀微微颤抖,但不置可否。
秦北洋说下去:“阿幽,你虽是太白山的主人,但老爹是这里的元老,刺客们都听他的号令,而阿海是刺客中身手最好的,要除掉他们二人,谈何容易?你不过是一介少主,就像少年康熙不敢去动鳌拜。至于阿海的叛乱,我不相信你没有预感。你恰恰需要这样一场叛乱,就能名正言顺除掉阿海。而老爹是忠于你的,你又可借阿海之手除掉老爹。然后,你再把我带上太白山,请来美国头号刺客迈克尔为帮手,老天爷还把小木送到我们手心,作为对阿海的诱饵。而你还留了一个后招,便是孟婆。她是何等聪明之人?焉能看不出你的计谋?我猜想,你和孟婆早就算计好了,万一刺杀阿海不成,便由孟婆来救我,最终让我复仇,手刃阿海——可惜,阿海逃跑超出了你们的计划。但在太白山上,你我之间的障碍扫除了。若说还剩下什么障碍的话,便在这里了。”
秦北洋拍拍自己心口,这是心魔。
“哥哥,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承认。”
“你着实可怕!太白山追杀了我十多年,命运转了一大圈,我却自投罗网。我可不是来这里做囚徒的,我也不稀罕什么天下的主人。十九年前,我的养父母被你们刺客所杀。养父留给我一份绝命书,愿我‘他日龙飞天下’。那一夜,我从仇小庚变成了秦北洋。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介工匠之子,一条出生在古墓棺椁上的贱命,注定要在地宫中颠沛流离。”
阿幽却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哥哥,你不觉得我俩很像吗?都来自伟大的家族,都身怀神秘的技艺,你的技艺是造镇墓兽,我的技艺是杀人。我们从小都目睹父母被杀,又几乎同时被送到陵墓地宫之中。”
“我们两个人,就像两朵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最向往的不会是地狱,而是太阳啊。”秦北洋决然摇头道,“阿幽,你放我下山,我们好合好散吧!”
阿幽的眼眶里已滚动大团泪珠,转了几圈却没掉下来:“哥哥,事已至此,我送你一程。”
已近黄昏,太白山上金灿灿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秦北洋带着九色走到吊桥边。化身为獒犬的小镇墓兽一步三回头,小皇子的棺椁还留在天上地宫,它又怎能放心得下?
他们没有惊动山上的众兄弟,老金与中山都一无所知,唯有阿幽牵着汗血马相送。
阿幽微笑着抚摸马鬃:“多好的马啊,它叫幽神,你用我的名字给它命名,骑着它就像骑着我一样……哥哥,幽神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也可以收回来!”
秦北洋尚未反应过来,阿幽已从腰间抽出象牙柄匕首,当场割断了汗血马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当即喷溅在他们的脸上。幽神惨叫着高高跃起,两只前蹄蹬倒了阿幽。秦北洋冲上去要抓缰绳,但悬崖边缘的小径狭窄,加上积雪打滑,汗血马的两条后腿已然踩空,整个坠入云海中的万丈深渊。秦北洋趴着鲜血淋漓的石头台阶,眼睁睁看看云朵被马血染红,乌骓驹幽神化作一个黑点,消失无踪,就连最后的嘶鸣也被风声淹没。
幽神死了。
九色也把头探出悬崖,发出悲伤的鹿鸣,小镇墓兽与汗血马,曾经一起穿越新疆沙漠与昆仑山,走过秦岭上下与大江南北,亦是一对好伙伴,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秦北洋则想起几年前在上海跑马场,他骑着汗血马幽神赢得冠军,一人一马成为全上海人眼中的英雄,那是何等威风快活?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幽神?你杀它就像杀条狗?你知道它是我的伙伴!”
秦北洋抹掉一脸腥热之血,疯子似的冲向阿幽,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阿幽满面涨红,几乎被丈夫掐得窒息,发出含混嗓音:“唐太宗李世民有名马师子骢,没人能调教好它。少女武则天初进宫,对唐太宗说: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楇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秦北洋松开手指,胸口的和田暖血玉又热了,摇头退却:“你把自己比作武则天?把我比作你的马?你也要断我的喉?”
“哥哥!很抱歉,我给了你一切,我也可以收回这一切!”
“我的一切不是你给的。”
阿幽抹去匕首上的血迹:“你去找安娜姐姐吧。”。
这反让秦北洋手足无措,这是威胁吗?她既能眼皮不眨地杀了幽神,又为何不能去杀欧阳安娜?
忽然,头顶传来老金的声音:“启禀主人!孟婆不行了!”
孟婆快死了。
秦北洋暂且放下跟阿幽的恩怨,老金与中山引着他们转过大爷海,爬上幽深的山洞,飘来浓烈的腐烂味。过去三年,孟婆隐居于此,几乎足不出洞。
孟婆躺在一张草席上,依然穿着太平天国时期的衣装,仿佛从天王府的殿堂下来,黑布裹头,圆领长袍,寿服般的左衽,简直可以装棺出殡了。她已九十多岁,不再鹤发童颜,头发掉了大半,脸上露出纵横交错的皱纹,铜钱般的老人斑,雕凿出了死神的模样。
“婆婆!”秦北洋扑到孟婆身边,抓住她干瘪松弛的手,就像摸着一块冰凉的枯树根。
“北……北洋……你终于来了……”孟婆已气若游丝,但一看到秦北洋,仍然双眼放光,犹如太奶奶看到了重孙子,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婆婆!您不会有事的,我这就下山去给你找大夫,太白山北麓不是有孙思邈的药王谷吗?我给您去摘最好的草药,保准您能活到一百零八岁!”
孟婆嘴角泛出微笑:“北洋……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秦北洋凑近她的嘴巴,不想孟婆又看了阿幽一眼,抬起枯树根般的右手摆了摆,意思是让阿幽回避。难道还有什么惊人的秘密,连天王的女儿都不能告知,只能让秦北洋知道?阿幽识相地退出,在秦北洋耳边关照:“照顾好婆婆!”
阿幽退出后,孟婆拉着秦北洋的手说:“北洋……婆婆这辈子……终于要到头了……天国无法复兴,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但再想想,我这一生看到过的人啊,经历过的事啊,还有天国的兴起与灭亡,就像看到了整部历史。也许唯一的遗憾,就在于我要告诉你的秘密。”
第三章 孟婆之死
”
“我不想让这个秘密被我带入天国。”孟婆双眼放光,憋足最后一口真气,让自己的嗓音重新变得洪亮,尽管广东口音依旧难懂,“我说过,我本是天王的义妹洪宣娇。天京陷落之时,是我保护幼天王冲出重围,逃亡到太白山上重建了小天国。而在南昌被清廷凌迟处死的幼天王不过是个少年侍卫的替身。”
“不错啊,因此才有太白山上每年的‘升天祭’。”
“但这是一个谎言……”孟婆沉重地喘着,“太平天国甲子十四年,天国覆灭的大劫难。我保护幼天王从天京颠沛流离到了江西。我洪宣娇无能,未能保护好幼天王,让他被清妖捉了去。当我带着一支精锐来救幼天王,却在死人堆里找到做替身的少年侍卫。我们计划在南昌劫狱,几次三番却告失败。也许是我要营救幼天王心切,反而促使清廷痛下杀心,以免夜长梦多。我躲藏在围观百姓之中,亲眼看着十六岁的幼天王被千刀万剐,却无能为力救他。我只能用重金买下他被割下的骨肉与内脏,在南昌郊外草草掩埋……”
“婆婆,您是说,早在六十多年前,幼天王已被清朝凌迟处死了?”秦北洋的脑袋急速转动,“那么太白山上的天王又是谁?阿幽又是谁的后代?难道说是做替身的少年侍卫?”
孟婆的双眼流出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