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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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档存在的小镇墓兽九色。
琉璃火球在飞,电光火石之间,从九色的嘴巴,到阿海的双眼,只需飞行0。15秒……
秦北洋心中默念:去死吧!阿海!十二年前,天津徳租界的大仇,今夜得报。
倏忽间,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琉璃火球竟然中断,就在阿海的鼻尖处,仅仅差之毫厘。
秦北洋看到了一条蛇。
恶龙般的大蛇,从阿海座椅背后钻了出来,吐出尖锐分岔的蛇信子——蛇乃至阴至柔之物,九色则是至阳至刚的火麒麟。蛇信子以柔克刚,以阴克阳,正好打断了琉璃火球。
小镇墓兽九色不甘示弱,吐出第二串琉璃火球,只可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条大蛇保护着阿海,蛇头高高弹起,粉红色的细舌头,竟在半空打了个转,如同神鞭“啪”的一声,带着腥臭浓稠的黏液,再次打灭琉璃火球。
九色傻了,秦北洋也傻了,这是幼麒麟镇墓兽遇到的最大克星。
第十章 魔术晚会(四)
秦北洋从袖子管里掏出十字弓,一支钢箭飞向阿海双眼之间。但有了刚才的偷袭,阿海早有警醒,翻身躲入刺客们的护卫之中,这支钢箭不偏不倚,插到一名刺客眉心,当即毙命。
“天使”迈克尔沮丧地喊了一声“shit”!他打开大变活人的铁笼子,先将幼麒麟镇墓兽放出来,左右手同时握着左轮枪,击毙了近前的两名刺客。
铁笼子的底部打开,原来下面藏着个暗格,所谓“大变活人”的美女,通常就躲藏在这个暗格之中。阿幽从底下钻出来,手执一把象牙柄的匕首,瞬间抹断两名叛徒的咽喉。
然而,阿海的跟前有那条大蛇的保护——水牛般粗细的蛇身,通体雪白,几乎绵绵不绝无尽头。椭圆形的蛇头说明,它并非毒蛇,但也吃人无数。因为它的肚子鼓鼓囊囊,狭长的嘴裂中淌着鲜血与残肢。
秦北洋的鼻子比食腐动物更灵敏,它不是真正的蛇,而是一尊镇墓兽——白蛇镇墓兽。
阿海想必也精通“地宫道”的绝技,操控这条囚禁在天上地宫“镇墓兽监狱”中的白蛇为己所用,专门用来防范镇墓兽的刺杀。
若非这条白蛇镇墓兽,阿海早就被琉璃火球烧成骨灰了!蛇信子太厉害了,既像皮筋,又像利剑,更像一条铁索,能取人心脏,也能勒人脖颈,更能缠住人体全身,甚至熄灭烈火。
北方的武术界,有种阴狠实用的招式,就叫“白蛇吐信”,出其不意,伤人头、面、肩、下颚、胸,甚至下阴部位,以至断子绝孙。
火球并没有烧着阿海,反而击中背后的荣光大殿,雄伟的宫殿烈焰翻腾。
秦北洋摘掉假胡子与头发,取下蓝色的隐形眼镜片,露出真实容颜,不再憋屈地假扮德国人了。他打开魔术师的木头箱子,拿出最拿手的三尺唐刀。但刺客们已围上来,再想刺杀阿海,已难上加难,何况还有白蛇镇墓兽加持。
“阿幽!秦北洋!”
阿海喊出这两人的名字,“南洋第一次女刺客林娇娥”露出十八岁的本来面目,刺客们的主人竟还活着,没在太白山地狱谷下摔死,叛乱的刺客们一阵耸动。
九色头顶的鹿角,长出千变万化的参天大树。蛇信子再次缠上鹿角,在蛇与鹿的角力当中。还是代表撒旦的蛇更胜一筹,居然拉断了一根鹿角!
看到鹿角的折断,秦北洋就像自己断了根肋骨,疼痛遍及全身每根毛细血管,恐怕也是跟这尊小镇墓兽产生了心灵感应,休戚与共,神经相连。
九色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它也有了害怕的时候,转身向着山崖高处而逃。秦北洋不能力敌,只能一同撤退。
白蛇镇墓兽与阿海等人,在后头紧追不舍。太白山上的夜空,已被荣光大殿的火光映得通红,仿佛火烧云的晚霞卷土重来,到处是木头噼啪之声。
糟糕的是,阿幽与迈克尔都不见了,他们已陷入重重围困。秦北洋被迫跟他们分开,退到山崖的最高处,相当于这座天国城堡的塔楼,再往前就是刀削般的万丈深渊。
秦北洋脚下拌蒜,骤然摔倒,白蛇吐出的信子,已如藤蔓纠缠他的右腿,又打了好几个结。尖刀般分岔的舌尖,滑溜溜黏糊糊地伸向他的裤裆之间。
妈呀!头皮都发麻了,心想自己还没生孩子呢,就这么让秦氏墓匠族断了香火?老爹在巴黎凡尔赛的地下之灵还不气得冒烟?
满天星斗下,火光烈焰中,白蛇镇墓兽的鳞片与头型,竟有先秦之遗风,古朴苍凉,遒劲简单,它的墓主人究竟是谁?
反正不是白素贞和许仙,更不是小青与法海!
生死一念间,脑子里抢先蹦出的却是《三国演义》第一回“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刘邦本为沛县亭长,押送民夫去骊山修秦始皇陵,遇到一条大蛇挡路,刘邦趁醉斩断白蛇。原来这白蛇本为白帝子,而斩白蛇者为赤帝子,预示刘邦有帝王气。难道这条威力无穷的白蛇,就是汉高祖刘邦的镇墓兽?
秦北洋本能地手起刀落,三尺唐刀剁向自己两腿之间,哪怕要挥刀自宫。
蛇信子被斩断了。
刀尖距离裤裆不到半寸。被斩断的蛇信子,化作一团青烟。但白蛇似乎壁虎断尾,再次吐出完整的蛇信子。秦北洋腾空高高跃起。半空依次模仿虎、鹿、熊、猿、鸟的姿态,躲过蛇信子密集攻势,觑出一个空挡,双臂灌满力道,将唐刀劈入白蛇七寸。
常言道,蛇七寸,便是蛇的心脏——自然也是镇墓兽的灵石。
果然,环首唐刀切开白色的青铜鳞甲,穿过脊椎与齿轮,撞到一块坚硬的不规则物体。
秦北洋气沉丹田,继续运用安禄山之力,直到将这颗白蛇心脏切为两半!
镇墓兽的灵石,仿佛撞针击打子弹火帽,瞬间引爆子弹出膛。
白蛇被切成两段同时,灵石发生爆炸,灼热气流像一万只拳头,排山倒海般倾泻到秦北洋全身。整个人被弹到半空,还有小镇墓兽九色,他们在太白山上飞。
然后,坠落……
地狱谷在等着他。
太白山的夜,自由落体,仿佛跌穿好几片云朵,大口呼吸云端的水汽。
从山顶到地狱谷底,直线距离两千米。
秦北洋看到了九色,小镇墓兽的琉璃色双眼,痴痴地看着主人——再坚硬的镇墓兽外壳,也无法经受这样高度的撞击。
二十一年前,秦北洋在九色的面前出生;二十一年后,秦北洋要在九色的面前死亡。
黑夜里,他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在向地狱坠落的同时,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
突然,一只白鹤从浓云中飞出,秦北洋与九色同时拦腰截住。
全身猛烈震动一下,无论人还是兽,都放射出做梦般的目光。来不及思量,他本能地抓紧白鹤的脖子,就像与九色一同骑在四翼天使镇墓兽的后背上。
云开见月,仓皇之中的秦北洋,这才看到鹤的全身雪白,喙部与脑袋前半部红色,又称丹顶鹤,细长双足亦为红色,羽翼末梢却是黑色。它比想象中大得多,双翅展开犹如烈马,身体结实得恍若马鞍。
第十一章 天上墓穴(一)
白鹤振翅高飞,再度穿破云层,向着山巅,向着苍穹,劈开空气与风的阻力,将秦北洋与九色抛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树枝长满分岔的枝桠,还有茂盛坚硬的松针。撞击力让树枝迅速下垂,几乎断裂为两半,却在最低点重新弹起。秦北洋被高高抛起,这才慢悠悠地落在一株迎客松上。
他还活着。
这株横亘于悬崖边缘的迎客松,如一双横空出世的大手掌,将他拦腰托住。九色同样惊恐地抱住树干,折断的鹿角又长出来了。万年老松树的身段,竟如小女孩柔软和谐,面对高空坠物的强大冲力,先被折弯,然后弹起,像狂风中的竹子,摇摆而不倒,上善若水,以柔克刚。如果以硬抵硬,要么秦北洋粉身碎骨,要么松树拦腰折断。
他仰头看着仙意盎然的白鹤——如同宋徽宗笔下的仙鹤镇墓兽,拍打翅膀,悬浮半空。
“鹤兄!鹤兄!多谢你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秦北洋必将报答。”
白鹤不以为意,围绕迎客松飞了一圈,栽入悬崖下的云层,宛如弃世修行者无影无踪。
秦北洋对着苍穹大口喘息,身上扎满松针,如同一只刺猬。想起两年前的地心游记,攀登过地下的世界树,他对爬树可是得心应手。
哎呀,唐刀丢了!
可惜啊!父亲留给他的礼物,安禄山的陪葬品。唯独十字弓,还挂在自己的背带上。
万仞绝壁的迎客松上,秦北洋拔去身上松针,只要九色还在,世界就还在。
可是,阿幽在哪里?
他忧心如焚起来,小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照亮附近崖壁——迎客松孤零零长在悬崖石头缝中,前后左右没有树木,也无藤蔓,只有光秃秃的岩壁。
至于底下,深不可测,犹如尼采的深渊。
秦北洋躺在迎客松上,腾云驾雾一般,困顿地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悬崖上已是万丈红光,却唯独看不到太阳。几千里苍茫云海,尽在脚下奔腾流转矣。也看不到山顶,仿佛腾云驾雾。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风景,万丈刀削的雪白悬崖,山间猴子家族嬉戏,一线天的瀑布垂落,似乎还有古代苦行僧的洞窟。
秦北洋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野兽。体型臃肿圆滚滚,像只毛茸茸的大狗熊,却如飞檐走壁的侠客。圆脑袋,乌黑眼眶和耳朵,黑色四肢和胸口,其余全是白色,几乎看不清尾巴。
难道……这就是法国生物学家所说的生活在中国西部的古老物种——猫熊?
秦北洋向猫熊大声呼喊,表示人类的友好。但这猫熊却被他吓得不轻,立刻攀援岩石消失。想必猫熊也是上古残留的神兽,在这人迹罕至的太白山,恐怕是神兽们最后的避难所。
正思量间,头顶垂下一个黑影,同时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秦北洋!”
他惶恐地坐在树干上,几乎坠落深渊。对方是个年迈的老婆婆,满脸皱纹,黑布裹头,圆领长袍,衣襟左衽,仿佛穿着寿衣。
“孟婆!”
秦北洋认出了老婆婆。
三年前,长达整整一百天的梦——眼前的这张面孔,站在奈何桥头,喂他喝下浓汤的孟婆。她站在迎客松上,白发在云中缭乱,真是神仙景象,你说她有一千岁,秦北洋也信。
左衽的老婆婆伸出手,秦北洋却有些疑惑,不知是敌是友?但他看到孟婆的双眼,浑浊的眼角膜,饱经风霜的额头,却让他无法设防。他靠近孟婆,被她搂在怀里,就像老奶奶对小孙子那样。
北洋的声音都变得稚嫩了:“婆婆!我才知道,太白山,就是天国学堂,也是刺客们的巢穴。”
“北洋,我已在洞中闭关整整三月,没人能找到我。”
“您知道昨晚的事儿吗?我们来行刺阿海,可惜失败了!阿幽还活着吗?”
“是,她活着。”
秦北洋长出一气,眼眶已湿:“婆婆,救了我们性命的白鹤,也是被您放出来的吗?”
“嗯,仙鹤祥瑞长寿,此物可比我老多了……”
“请受秦北洋一拜!”
“昨晚,我已见到拯救天国之人。”孟婆看向茫茫云海,指着他的鼻子,“北洋,你斩杀白蛇镇墓兽,就像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你就是我在太白山上等待了五十年的那个人。”
“什么人?”
秦北洋心底闪过十二年前,自己第一次沾染过地宫金井之气,父亲说过的话——
要么是真龙天子,要么是乱臣贼子。
“不可说。”孟婆却卖个关子,将绳索缠绕在秦北洋身上,“我来救你上去。”
“好,我们去救阿幽,去救太白山。”
“可我怎么上去?”
“你忘了修行的刺客道轻功了吗?”
大把年纪的孟婆身怀绝技,健步如飞,攀上迎客松,又似走钢丝踩过细细的树枝,山风呼啸而过,如同在细绳子上翩翩起舞。秦北洋想起“梦”中修炼,老婆婆现身说法,出其不意地腾跃,飞天入地,让人无从防范,不但有助于动如脱兔的刺杀,也能帮助刺客逃离现场,方才配得上“彗星袭月”。秦北洋气沉丹田,站在松树枝上如履平地,竟然一飞冲上两三丈。怕是在悬崖坠落的惊险过程中,得到白鹤君的某种加持,领悟了鸟类驾驭空气之道。
九色跃跃欲试,却无法像孟婆和主人那样,顺着岩石缝隙攀援腾跃而上,宛如悬崖上生活的猴子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