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1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北洋,我最喜欢曹操了。”
“三国英雄之中,我最崇拜诸葛孔明。”
齐远山已然双腿下跪:“值此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夜,我俩结拜为异姓兄弟吧!日月星辰加上五台山可为证。”
秦北洋也不含糊,放下怀中小狼,一并跪下,撸起袖子管,掏出匕首,在小臂上割了道小口子,鲜血一滴滴落入土中。齐远山接过匕首,牙关一咬,同样割了自己一刀。
十六岁,心智尚不成熟,容易被自古英雄好汉的事迹冲昏了头脑,什么桃园三结义,水浒一百单八将,瓦岗寨四十六友,杨家将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小哥俩顿觉即将开创万世不朽的伟业。
第二十一章 蛤蟆与小狼(二)
“小生秦北洋。”
“小生齐远山。”
两人照着《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的那一章回,异口同声:“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太行山上,月明星稀。
秦北洋用手指逗弄着怀中小狼,只盼它不要冻死,这小家伙的生命力倒是旺盛,居然咬着他的手指头,当做母狼的奶头呢。
他和齐远山手牵手,躺在狂风缭乱的山巅,仰望天狼星,扯开嗓子嚎叫,似已化作狼族。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四周图谋复仇的狼群,全被他俩吓得屁滚尿流。
两人带着小狼回到营地。老秦看到秦北洋胳膊上的伤口,知道他与齐远山结拜之事,无奈地摇头,但也不便阻拦,只好认了齐远山这个干儿子。
到了地宫,秦海关拉着儿子就问:“哎呀,北洋,你莫不是喜欢男孩子?”
他想到在这深山之中,三个男人被困整整一年,别说是个婆娘,连条母狗都见不着。年轻人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互相解决也有可能嘛。
“爹爹……难道你……”秦北洋放声大笑,直笑到在地上爬不起来,“你把孩儿想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京城的有钱人,流行玩耍男戏子,爱逛‘相公堂子’,我可没这个爱好呢。”
中华帝国,洪宪帝陵。
数月之后,进入第七宫,镇墓兽事实上已完工,但还少第八宫验收、第九宫点睛,只能算是半成品。
秦氏父子却不知,一年前,这座陵墓的主人就已归天,“中华帝国”早已烟消云散。
山上捡来的孤儿小狼,奇迹般地吃着羊奶存活下来。老秦说,看到这只小狼,就想起了刚出生的秦北洋,同样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
小狼不久便断奶了,两个少年给它喂兔肉和羊肉。它最亲近的还是秦北洋,养到盛夏时节,小狼已有了大狗般的体型,仍然每天跟他一起打滚玩耍。
与世隔绝的太行山深处的峡谷,全然不知天下的纷纷扰扰,一派郁郁葱葱。山涧泉水也变得活泼,两个少年光着身子戏水,在鹅卵石间摸小鱼儿。
齐远山拧起浓眉,发现秦北洋的后脖子上,有两块异样的胎记,细看竟像鹿角,鲜艳的赤红色,仿佛要爬上头顶,直冲云霄。
秦北洋一回头,阳光照在他两块胸大肌上,他向齐远山泼水后大笑,指着自己的后肩:“此乃镇墓兽之角!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
忽然,头顶一阵巨响,狂风吹得他俩睁不开眼。秦北洋抬起头,但见空中盘旋着一架飞机,两对翅膀,前头螺旋桨,半舱式机身。齐远山跳起来向飞机呼喊,就像海难者遇到经过的轮船。他们来不及穿衣服,光着屁股冲到袁世凯的陵墓宝顶,拼命地挥舞白毛巾。这架飞机涂着五色旗,超低空盘旋接近,几乎擦着秦北洋头顶而过,他甚至能看到飞行员的小胡子。飞机不可能在此降落,螺旋桨又掀起一阵风,消失在云端上。
当晚,秦海关喝光了营地里最后一瓶白酒,就在军官帐篷里睡着了。秦北洋点着油灯看《北洋步兵操典》,不知不觉也睡着了。只有齐远山扛着枪,守在墓道门口看月亮。狼群倒是不来了,但有股阴风钻入后背心,他确信这来自地宫。齐远山回头盯着墓道,一年多前他参与过工程,到过地宫深处。只是秦氏父子制造镇墓兽以后,就禁止他再进去了。
里面究竟有什么?镇墓兽长啥样儿?还有传说中的金井……齐远山按捺不住,背着枪悄悄走进去。他提着军用马灯照明,墓道弯弯曲曲。两边石墙是栩栩如生的浮雕,那是秦海关按照图纸刻上去的,歌颂袁世凯的“丰功伟绩”:朝鲜经略、小站练兵、北洋自雄、民国肇建、帝国登基、中华复兴……
“呸!”
齐远山往浮雕上的袁大头吐了口唾沫。经过三道墓室门,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就像是……小时候,他喜欢用石头砸死癞蛤蟆,每次都有一泡恶心的汁液。
他进入地宫,马灯的光照有限,许多地方看不清。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脚踏空。
一声惨叫,齐远山坠入陵墓的金井。“妈呀!”他整个人处于龙穴之中,周身一片火热,血管里要沸腾似的。他恐惧到了极点,不但因为金井,还因为脚步声。
不是人的脚步,更像某种野兽,每一步都引起沉甸甸的震动。马灯没有摔坏,他举起马灯对准头顶……距离地面两尺,一个东西出现在金井外,居然是只硕大的蛤蟆。
金蟾镇墓兽。
惟妙惟肖,一对突出的大眼珠子,浑身的皮肤坑坑洼洼。须臾,蛤蟆张嘴,吐出一条带弹簧的飞剪舌——如同蛤蟆吃蝗虫,相隔数丈,即可杀人于无形。
齐远山蜷缩起来,举起步枪抵挡。他听到清脆的撞击声,原来蛤蟆舌头也是金属的。他扣下扳机,子弹似乎打到蛤蟆头顶。地宫中枪声震天,回声响亮。
他窃喜还活着,没被飞剪舌夺去性命。用马灯往上照,蛤蟆的嘴巴被击中了,但丝毫未受伤。原来是一只青铜蛤蟆,怪不得金光灿灿。齐远山拼命拉枪栓,接连射出几发子弹,这对金蟾镇墓兽不过是挠痒痒。蛤蟆咧开嘴巴,似是诡异地微笑,那条舌头又要飞出来索命了。
齐远山打光子弹,自觉要命丧金井,镇墓兽却不动了。
他听到人的脚步声,秦北洋扑到金井口:“你怎么在这里?”
秦北洋被地宫枪声惊醒。他已掌握操控镇墓兽之术,用袁世凯的河南方言,让金蟾停止攻击。
齐远山刚被拽出来,秦海关也冲进来了,摇头说:“镇墓兽将你当作了盗墓贼!何况你又掉到了金井里,它当然要杀了你!”
他们让金蟾镇墓兽回到地宫原位。金井让齐远山狂流鼻血,剥了上衣呕吐,也因为受不了蛤蟆的气味。
齐远山向秦氏父子道歉,老秦叹了口气说:“你都看到了镇墓兽,我们在此也待不久了。”
次日一早,三人刚从行军帐篷里醒来,外面有了某种动静。秦北洋分外警觉,怕是有狼来偷袭,探头出去观察,竟是密密麻麻的军队——虽然身着新式军服,但人人脑后留着辫子。迎风招展的军旗,竟是前清的黄龙旗。
秦北洋立刻判断:袁世凯完蛋了,清朝他娘的复辟了!
第二十二章 龙旗复辟
秦北洋对外胡乱打了两枪,陵墓前顿时枪声大作。秦海关与齐远山趴在地上,看着帐篷被打成筛子。
老秦宿醉彻底醒了,对方人多势众,绝无抵抗的胜算,他用枪尖挑着白衣挥舞投降。
三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小狼已经不小了,它看到主人被抓,立即冲上来拼命,咬中一个军官的大腿,竟然撕咬掉一大块肉。就在它将咬断对方喉咙时,辫子军用刺刀插入狼脖子,小狼当场血溅五步。秦北洋声嘶力竭地高呼,可怜这头被自己养大的小狼,简直就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士兵用枪托猛砸秦北洋的脑袋,让他的额头鲜血直流。老秦趴在儿子身上,代替他承受了剩余的磨难。
辫子军自称张勋部下,奉命来捣毁袁世凯陵墓。一年前,老袁当了八十三天皇帝,遭到全国军民以及日本人的反对,天下滔滔,形势无可挽回,被迫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不久忧惧而死,临终前自评:“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
领头的军官又说,当年袁世凯欺负孤儿寡母,逼迫隆裕太后降下清帝退位诏书,实乃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几十个士兵进去扫荡地宫,秦氏父子默不作声。片刻后,一人飞奔而出,却不见人头,只剩双手乱舞的身体,腔子里往外喷血。接着逃出墓道的,全是无头战士,手舞足蹈地摔倒,抽搐几分钟便不再动了。只有一个幸存者,三寸钉的矮个子,语无伦次地喊叫:“蛤蟆……蛤蟆……蛤蟆……”’
军官勃然大怒,“什么狗屁蛤蟆!”
瞅着满地的无头尸体,老秦看不下去,说了一嘴:“劝你们别进去!”
军官反倒抽了他一个耳光:“你在里面藏了什么机关?”
看到父亲被打,秦北洋急了:“没事儿,里面就是一个怪物。”
其实,他是想让这军官也进去送命。
军官拔出驳壳枪,又带着几十号士兵冲进去,不过这回已有所防范,全都子弹上膛,还装上明晃晃的刺刀。没过多久,墓道中传来激烈的枪声,仿佛一场遭遇战。军官侥幸逃了出来,剩下的士兵也是缺胳膊断腿的,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让人闻之色变。
人们心有余悸地说:“原来是个吃人的大蛤蟆!一跳三尺高啊!”
秦北洋很清楚,金蟾镇墓兽的弹跳力惊人,就像真正的癞蛤蟆,可以轻易躲开攻击。而它的飞剪舌,可以转瞬绞断十几条脖子。
军官也不是吃素的,迅速调兵遣将,再次派了一百多名士兵,配一门加特林机关枪、几十颗手榴弹,一齐进入墓道。齐远山生于行伍世家,知道这些武器厉害,摇头示意秦北洋别再说话了。
果然,地宫深处传来几声巨响,机关枪像四百响的鞭炮,终于让一切平静了。
金蟾镇墓兽被军队捕获,夺命之舌已被炸断,浑身弹痕累累,被铁链子捆绑着运出墓道,暴露在太阳下。
秦海关心疼不已,一旦离开地宫环境,镇墓兽的动力就会消失,成为一尊铜石疙瘩。
辫子军用屎尿填满金井,破坏袁世凯陵墓的风水,确保大清江山不改。最后,埋下炸药,爆炸摧毁了洪宪帝陵——山摇地动,飞沙走石,山涧都被乱石堵塞断流了。幸好,大岩石下藏有灵石的秘密未被人发现。
两年后,袁世凯被安葬在河南安阳。北洋政府按照中华民国大总统的礼仪举行葬礼,至今陵墓完好。至于太行山深处,洪宪帝的皇陵,则被绝大多数人遗忘了。
言归正传,秦海关、秦北洋、齐远山三人被送上战马,捆绑着押解下山。金蝉镇墓兽也被一同运回北京。
两天后,经过正阳门的城楼,悬挂着黄龙旗,沿街不少人戴着假辫子,宛如棺材里爬出的僵尸。
秦北洋被绑在马上,啐了口唾沫。秦海关的五百块大洋早被充公,在北京城里买宅子的白日梦,终告破灭。
北京七月,夏日炎炎。秦氏父子与齐远山,一起被关进监狱。三人刚从凉爽的太行山上下来,就被关在狭窄局促、密不透风的监房,如同在蒸笼里一般难熬。
“还是地宫舒服啊!”秦北洋坐卧难安,挤在角落里叹气,“爹爹,你看那帮辫子军毁灭了袁世凯的陵墓。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新朝会掘旧朝的墓吗?”
老秦皱了皱眉头说:“一般不会。不过,当年李自成就挖过安徽凤阳的明朝祖陵,崇祯皇帝又挖了李自成的祖坟,最后这两边都完蛋了。”
“还有太平天国,我父亲说过,据说洪秀全祖坟的风水极好,清廷派人去挖了两次,挫骨扬灰,最后才平定了长毛。”齐远山一边捉着牢房里的跳蚤一边说话。
“到了互挖祖坟的世道,看来大清的陵墓也难长久了。”
齐远山问道:“不是有镇墓兽吗?”
“镇墓神兽,防范古代的邪魔歪道以及盗墓贼没问题,但哪挡得了如今的子弹、马克沁机关枪和黑色炸药啊!”
秦北洋说了句大实话。突然老秦面色一变,心头绞痛,几近昏厥。儿子搀扶住他,只见秦海关的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毕竟五十七岁了,按老话来说是已黄土埋了脖子。齐远山用力掐老秦人中,才让他缓过一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