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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镇墓兽-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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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看,背后还有字呢!”

    小郡王叫唤一声,石碑反面果然刻满文字,却一个字都看不懂,就像一个个火柴梗似的小人,分别做出各种姿势,看得出是表音的字母文字。秦北洋却感觉眼熟,才想起在北极维京陵墓里,也有许多类似文字——传说是奥丁大神发明的鲁尼文?

    这一路必将有许多奇异的发现……

    又隔三日,翻过崎岖的杭爱山脉,到了前清的外蒙古首府乌里雅苏台城。尚有小股中国驻军,但已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又将为之一变。驻军向小郡王汇报,昨日有一群白俄探险队经过向西而去。

    追踪的方向没错,他们沿着扎布汗河,穿过荒漠无人区,走了足足六天。

    秦北洋的身体越来越差,必须经常停下休息,痨病鬼似的咳嗽。小郡王以为他染上了鸦片瘾,秦北洋如实以告——如果不是古墓里的气场,自己早就死于癌症了。

    小郡王拍了下大腿:“妈呀,我在库伦见到你,还以为见着了鬼。记得在巴黎吗?我把公寓借出来给你,跟法国小护士一起照顾你,当时你就说自己活不了两个月了。”

    “我生于古墓之中,想必后半辈子都将终老于地宫。”

    这个秘密,他也告诉了沃尔夫娜,白俄少妇点着篝火回答:“自从儿子和丈夫死后,我已把自己当作了死人。”

    到了科布多城,就能望见阿尔泰山的雪峰。沿途发现不少白俄人的痕迹,这些人一路猎杀野物,破坏草场,留下插着十字架的坟墓。伊万诺夫上校似乎就在眼前,那根小尾巴就要被抓住了。

    阿尔泰山隘口前,乱石丛生的半荒漠山坡,他们发现了白俄人的营地。虽然不见一人,但篝火灰烬还没冷透。三人纵马追赶,九色也嗅到什么?转入一道深深的山谷。翻过这道山,就是新疆省。秦北洋感觉气候凉爽,九月如同初冬,肺里更难将息,怕是随时会坠马。沃尔夫娜紧跟左右,有时还会扶他几把。

    前头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秦北洋判断这是爆炸声,要么是在打仗,要么是在点炮爆破?

    九色加快步伐,看到几十匹俄国马。但只有马,没有人,散落在溪流边喝水。马鞍上还有写着俄语字母的弹药和粮食。

    秦北洋发现两条龙脉顺着山势而来,在一块陡坡前迎头相撞,绝佳的龙穴形势。但这龙穴已露出个大洞,到处布满碎石,还有烧焦的痕迹,飘着火药的硝烟味。不消说,刚才听到的巨响,就是白俄人用炸药打开墓穴。

    指引白俄人发现古墓的,是矗立在山坡上的一尊高大石碑。

    秦北洋骑在马上,读出碑上的几个隶书汉字,大喊一声:“李陵碑!”

    碑文漶漫不清,皆是汉朝隶书,想必已有两千年了。他又看到“陇西成纪”字样,以及“李陵”、“匈奴”、“单于”等等,确认这块墓碑的主人,正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汉武帝时代的名将李陵。

    汉武帝为汗血宝马,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大宛,再征匈奴,命李陵运送粮草。李广利是皇帝宠妃李夫人与宠臣李延年长兄,才得到百般重用。李陵是名将之后,性格高傲,不愿为裙带关系的小人打下手,宁愿从居延横渡大漠,孤军深入单于王庭。在阿尔泰山被匈奴铁骑包围。李陵固守营垒血战,全军覆没被俘。汉武帝以为李陵投降,便诛杀了他的一家老小。

    满朝文武,唯有司马迁说了公道话——李陵孝顺老母,爱兵如子,以寡敌众,箭矢用尽,人马战死,力竭被俘,古时名将不过如此。他又暗示皇帝的小舅子李广利贪生怕死,未能及时救援。汉武帝勃然大怒,下令阉割了司马迁。

    在屈辱与绝望之中,太史公完成了《史记》——如果没有李陵事件,也不会有这部人类最伟大的史书(私以为,没有之一)。

    小郡王也熟读草原民族的历史:“李陵不过是诈降。但被汉武帝满门抄斩之后,只能娶了匈奴公主为妻,留在北国终老一生。据说,哈萨克人与布鲁特人中至今还有他的后裔。”

    “《杨家将演义》里说,杨业被辽军包围,潘仁美见死不救,杨老令公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也是怕被俘后做了李陵。”

    “历史上从未发现过李陵的坟墓,原来就在这儿?”

    阿尔泰山是匈奴的核心地带,李陵埋葬在此并不意外。九色找到了真正的墓道口,刚被白俄人用炸药打开。

    沃尔夫娜抓着秦北洋的手说:“秦,我陪你进入坟墓,你要活下去……”

 第七十七章 汗血马(一)

    李陵墓。

    果然是从石头里开凿的墓道,秦北洋的肺叶快被癌细胞烧穿了,瘫软下来大口呼吸,仿佛溺水者被人工呼吸抢救回来。九色在他身边转悠着,沃尔夫娜抬起他的头颈,为他灌下一牛皮囊的水。

    秦北洋回过神来,血管重新奔腾起力量,竟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为了防范捷足先登的白俄人,小郡王掏出手枪开道,九色又钻到前面去了。

    墓道修得如同可以跑马车,但石壁简单而光滑,并无复杂的装饰。斜坡墓道的尽头,墓室门已被白俄人炸开,花岗岩石板粉碎,简直比盗墓贼还可恨。

    九色已变化出雪白的鹿角,浑身长出青铜鳞甲,成为幼麒麟镇墓兽。

    琉璃火球慢慢飞了一圈,照出结构宏大的地宫。汉代多为竖穴木椁墓,通常从地面垂直往下挖出一个长方形土坑,再横向挖出墓穴,用砖块垒起成摆放棺椁的墓室。但也有特别巨大的王陵,直接在石头中建造黄肠题凑的棺椁。所谓黄肠就是去了皮的柏木,用量极为巨大,阿尔泰山不太看得到松柏,估计不会是这种形制。

    沃尔夫娜第二次进入中国古墓,依然躲在秦北洋身后瑟瑟发抖。墓室门里全是沙子,小郡王几乎整个人陷进去,像沙漠中最危险的流沙。幸好在秦北洋的安排下,每个人腰间都系着绳索。他硬生生将小郡王从沙子里拽回来。帖木儿面色苍白,脸上全是沙粒,嘴里都吃了好多土,要是再晚几秒钟,就要活活窒息而死。

    “死……人……”小郡王连续喘了几口气,趴在秦北洋的胳膊上,“我在流沙底部摸到许多死人。”

    “殉葬的古人?”

    “不知道,但尸体还没凉透呢,关节也能转动,脸上的胡子毛发都在!也不是木乃伊。”

    秦北洋并不信邪。古墓带给他生命,让他神清气爽。他关照小郡王与沃尔夫娜给他抓紧绳子,他和小镇墓兽九色一起潜入流沙看看。他憋足了一口气,就像潜入深海。只要有九色在旁边,便能化险为夷。九色用鹿角开道,流沙宛如海水,从他们两边川流不息,同时也扑面而来。琉璃火球烧出亮光,让他看清楚黄沙底下的真相。

    他看到了死人。

    苍白的脸,戴着大盖帽,破烂的军装,白俄人的面孔。这个人七窍流血,眼睛和嘴里全是沙子,宛如活埋,必然死得极度痛苦。不止这一具尸体,全是刚死去的白俄人,堆积在流沙底部,身上还有武器。有的胳膊与手指断裂,彼此纠缠一团,临死前的绝望挣扎……

    最后一口气用尽前,秦北洋浮出流沙表面,抱着小镇墓兽的赤色鬃毛,大口喘息:“白俄探险队全军覆没了。”

    他又说了一遍俄语,沃尔夫娜捂住嘴巴:“伊万诺夫呢?”

    “我不可能看每一具尸体,但他多半死了。”秦北洋又说了句中国话,“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地宫头顶响起沙沙的声音,初听像细雨绵绵,很快成了沙尘暴,到处落下一堆堆黄沙,整座大墓犹如翻转过来的沙漏瓶子。

    “糟!”

    小郡王招呼大家快点逃命,但墓道上方也如瀑布般倾泻流沙,堵住逃生去路。他们重新往地宫里而去,短短半分钟,流沙已堆高几十厘米,埋到每个人的腰间,就像沉船中进水的船舱。九色几乎被埋得看不到了。这座大墓里的杀人机关就是流沙,沃尔夫娜已被埋到了脖子,眼角全是泪花,看来还是贪恋生命。

    “九色!”秦北洋声嘶力竭地叫喊“上墙!”

    小镇墓兽冲出流沙,居然爬上地宫墙壁。它的四只爪子,原本只是蹄子,突然长出锋利的尖钩,如同攀岩的钉子。秦北洋抓住九色的脖子,又把沃尔夫娜拽上来,最后是小郡王帖木儿。三个人都抓住九色,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壁虎般贴在墙上。但流沙不断上涨,再次追上腰部。

    “九色,你还能往上走吗?”

    小镇墓兽的躯壳内发出热量,毕竟它的体内有数颗灵石,拥有其他镇墓兽数倍力量。它带着三个大活人爬到地宫顶部,全靠四肢的利爪固定。这下秦北洋、小郡王、沃尔夫娜悬吊在半空中,仿佛三个人体吊灯。

    流沙又涨上来,早晚会把地宫填满,不剩一丝一毫缝隙。沃尔夫娜的臂力单薄,双手与小臂摇晃,就快支撑不住了,即将坠落……

    千钧一发关头,秦北洋发现地宫顶上,隐隐闪出一片反光。九色的琉璃火球向这道光飞去,居然照出几块水晶,犹如一面多棱镜。

    小镇墓兽拖着三个悬吊的人,一步步踩过天花板,艰难地对抗地心引力。

    流沙再次埋到脖子。秦北洋一只手抓着九色,一只手抽出三尺唐刀,用力砍碎这些水晶。这座山的地质结构不会有水晶,必是造墓时安装的,果然背后是个出口。

    小郡王第一个爬出去,他抓紧沃尔夫娜的胳膊,将她也拖出来。秦北洋吃到两口沙子,在窒息前逃出生天,最后一个才是九色。

    两男一女一兽,身上脸上头发上全是沙粒,倒地仰天喘息。呼吸古墓里的空气,对秦北洋来说就吃灵丹妙药。沃尔夫娜的胳膊不住发抖,几乎要抽筋起来。

    第二道地宫。

    再也没有流沙,九色的琉璃火球闪过,才见到地宫墙壁上,刻满了汉朝常见的画像石。

    秦北洋见过画像石的拓片,多是描绘汉朝人的日常生活,从迎来送往到酒席宴饮、婚丧嫁娶、钟鸣鼎食、飞禽走兽。也有历史故事与神仙世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伏羲女娲、西王母、三足乌、九尾狐等等妖魔鬼怪……

    但在李陵墓的画像石上,却描绘着截然不同的草原游牧生活。大漠旷野,飞沙走石,万马奔腾。匈奴人的帐篷,弯弓射大雕的骑士,冰封的北海。石头上还画着个身着汉人服饰的老者,四周一群羊羔,标出名字“苏武”。

    苏武牧羊?而这“北海”就是遥远的贝加尔湖。秦北洋想起在冰封的湖面上,见到成千上万冻死的僵尸,其中就有沃尔夫娜的儿子。

    紧挨下一块石板,刻画穿着匈奴服饰的男子,旁边标注“李陵”二字,就是这里的墓主人。李陵与苏武相聚饮酒,又在草原上依依惜别。这边是“苏李泣别”的典故。苏武出使匈奴,在贝加尔湖边放羊十九年不屈服,终于得到回家的机会,李陵安排酒宴送别苏武——

    “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

    司马迁的《史记》记下这段对话,便是名垂千秋的李陵《别歌》。

    地宫里的这块画像石,恐怕也是李陵生前的内心写照,甚至可谓是自我辩护的告白。

    秦北洋竟有几分伤感,自己在俄国生活过,又在蒙古草原流浪,远离故乡多年,何尝不是李陵的心情?

    忽然,他发现头顶有个盗洞,不晓得什么年代形成的?让人惴惴不安。

    穿过画像石博物馆般的地宫,秦北洋无暇一一观赏。

    下一个墓室门,琉璃火球往里照了照,发现了第三道地宫。

 第七十七章 汗血马(二)

    地狱般的暗影之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宛如一锅即将烧开的水。

    这是镇墓兽被触发苏醒的征兆。接着一声刺耳的嘶鸣,还有喷鼻子,撩蹄子,甩马尾巴……

    马蹄声,绿色的双眼,竖起鬃毛,无须扬鞭自奋蹄。这是一匹马,也是一头龙,体型修长纤细,肌肉强劲,肩长耆高,颈部弯曲高昂的,诚千里马也。

    白马非马。

    而早这匹雪白的骏马肩部,似乎还在流血?不,这不是血,而是汗。

    “汗血马!”

    小郡王高声呼唤,他生在蒙古草原,见惯天下名驹,却唯独不曾亲眼见识过汗血马——汉武帝为它牺牲几万人的生命,劳师远征西域。李陵必定见过大宛国的天马,甚至……这就是李陵本人的坐骑?将军死后,爱马殉葬,共赴幽冥世界,并非没有先例。

    当这匹马嘶鸣着冲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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