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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镇墓兽-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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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北洋却不着急,他更乐意在古墓里多待一会儿,他看着阿幽背后的包袱说:“阿幽,你也是‘天国学堂’毕业的吧?我想起来了,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镇墓兽,传诸商周先秦,性喜宫商音律,风雅丝竹。”

    “哥哥,你是说‘地宫道’的音乐之道?不错,只要你跟我上山,答案不言自明。”

    秦北洋不置可否:“既然,音乐可以克制镇墓兽,为何不用来克制九色?为何你们这些刺客,黑夜里或者墓道里看到九色,还要掉头就逃?”

    “九色不是一般的镇墓兽。虽然,它亦宫商音律,风雅丝竹。但九色气场之强大,已非宫商音律所能克制。”

    “也有道理,它已吃过不少灵石了。”

    接下来,秦北洋、阿幽与九色开始寻找逃生的道路。在迷宫般的墓道之间,他进入一间间墓室查看墓志铭,发现了七八个王子,十几个公主,还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驸马和大臣,墓室与棺椁数量不下四十个……

    竟是一座集体大墓——最底层是国王与王后的地宫,上方密集分布着王公大臣与皇子公主墓,全部在这七层石头台阶之中。墓室之间由迷宫般的甬道联通,有上下层的关系,有左右隔壁的邻居,就像曼哈顿摩天大楼饭店里的一间间客房。

    公主安葬在皇帝附近,孙子孙女安葬在爷爷奶奶附近,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但把公主皇子与帝王都安葬在一座石头大墓内,又分布在上下左右相邻的台阶密室之内,恐怕是渤海国之独创……

    穿过七层台阶的大墓,接近金字塔内的顶部。石壁空间越发狭小,要是个胖子就会被卡死。九色恢复为大狗走在前面,秦北洋与阿幽一前一后,侧着身子钻过缝隙,却看到墙上有字——

    矿灯照亮唐朝的白话文,但也跟现代汉语差之甚远,更像《经变》故事。大意说这座大渤海国陵寝,乃是墓匠秦氏营造。秦氏本为唐朝皇家工匠,后因宫廷变故流落辽东,被渤海人掳至上京龙泉府,奉命修造王陵,按照白鹿原唐帝陵之形制。

    又是秦氏祖先。

    秦北洋未必是其直系后裔,但也值得赞叹,但在石头缝隙间无法下跪。

    但他有个疑问:“白鹿原没有唐帝陵,只有皇子陵——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孙子,终南郡王李隆麒之墓,何来帝陵之说?石刻上说,这座墓始建于唐玄宗开元初年,也是武则天死后不久,应是渤海国早期墓葬,距离白鹿原唐朝小皇子之死,相隔不到二十年。”

    两个人夹在石头缝里,阿幽将气息吹在他的脖子上:“哥哥,你还没有亲眼看过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宫吧?”

    “在我出生的时候,但我不记得了。”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白鹿原老家看看,你会有特别的发现。”

    “回白鹿原?”秦北洋不置可否,再看头顶的石头,“可眼下,我们该如何逃出这座大墓呢?”

 第六十九章 脱身

    秦北洋的头顶,三尺之上,就是七层石头大墓的顶端……

    刺客阿海,稳稳地坐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像凌驾于金字塔的法老,眺望方圆百里内被白雪覆盖的群山。夕阳落下,最后一抹鲜血似的洒在右脸刀疤上,如同十一年前天津徳租界的春夜,刚被某个男孩划破时的鲜艳夺目。

    他感觉屁股底下的石头在动。这块石头非常沉重,像一枚封印压在大墓之巅。底下有人,但推不动这块石头。阿海没有招呼第五层的刺客老爹,以及大墓背后的脱欢,依靠自己的力量挪动石头,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只手钻了出来。

    从大墓里爬出来的手,活人的手,布满污垢,指头很细,就像女人。阿海抓住这只手,扩大缝隙距离。他也抽出腰间匕首,随时可以割断对方咽喉。

    接着是条胳膊,肩膀上连着脑袋——他是小木,逃出古墓的盗墓贼。

    小木被阿海从墓顶捞了上来。

    天,全黑了。

    一阵寒风吹来,山上飘着雪籽,小木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刀疤。

    他在阿海面前跪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海的匕首搁在小木的脖子上,“我们追了你两年,只想杀了你。”

    “别杀我。”

    小木痴痴地哀求,煞为可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在海岛上,你想要杀了我。”

    “阿海哥,我想逃命啊,当时你们来了那么多人,一定是来杀我的。如果只有你一个,我绝不会那么做。快三年了,我一直在想你。”

    月亮升在古墓上。

    年轻的盗墓贼的手指头,比古墓里的死人还要冰凉,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沉醉之气,让阿海的匕首无法动弹一寸。

    夜里狂风呼啸,山林里夜猫子尖叫,掩盖了对话声。

    小木柔声道:“阿海哥,老天有眼,让我从古墓爬出来,正好又撞见你。天命让我活下去,对吗?”

    “我这辈子杀过的人,没有《水浒传》的一百单八将,也有《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唯独你……”

    就在他对着天空叹息的一瞬间,小木手里藏着墓里带出的铁锥子,奋力刺入阿海的胸口。

    阿海闷哼一声倒下,下意识地挥出匕首。小木机警地纵身后退,肩上仍然被划开一道口子。

    铁锥子还扎在阿海的胸口,距离心脏只差分毫。大墓背后传来脱欢的声音:“阿海?什么事儿?”

    小木不敢停留,顺着石头阶梯逃下去,像个逸出古墓的鬼魂,融化在莽莽丛林的夜色深处……

    月光照着渤海古墓之巅。

    脱欢发现阿海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把古老的铁锥子。他还活着,没啥废话,脱欢毫不手软地拔出力气,带出喷泉般的鲜血,一秒钟都没耽搁,迅速给他包扎好绷带。

    “小木溜了?”

    阿海的双眼半开半闭,气若游丝地说出几个字:“我……无……能……”

    其实,他若是有心要杀小木,纵然小盗墓贼有一百条命也逃不了。但在那个瞬间,月光照亮小木的眼睫毛,那一汪哀求的眼神,像只饥饿受伤的小猫,竟让人鬼迷心窍。一时间,分了心,才被钻了空挡。

    倏忽间,屁股底下的大石头又动了。

    脱欢发现缝隙间伸出一只手,他认得这只手,她是阿幽。

    阿幽、秦北洋,还有大狗状态的九色,爬出了七层石头大墓的顶层。

    脱欢看到秦北洋的脸,同时听到阿幽一声令下:“快逃!”

    他的反应敏捷,抱着受伤的阿海,两人从大墓顶上滚落,一路翻到第五层石头台阶的老爹面前。

    幼麒麟镇墓兽正在变身,长出雪白鹿角,鳞甲闪闪发光。秦北洋的杀父杀母仇人,转眼无影无踪。再晚几秒,他们都会被九色的琉璃火球烧死。

    秦北洋抽出唐刀,大喝一声:“阿幽!”

    “哥哥,你放心吧,阿海和老爹不会再回来的。我知道你恨他们,我会让这两个人走得越远越好。只有我一个人,陪你回白鹿原可好?”十七岁的阿幽,不但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懂得镇墓兽的心思,低头又对九色说,“你不也是日思夜想着墓主人,你的唐朝小皇子吗?”

    小镇墓兽居然点头,秦北洋无话可说,古墓让他补足了能量,暂时控住癌细胞,深呼吸冷月下的空气。

    二人一兽,爬下七层石头大墓。经过黑夜积雪的山林,回到冰封的牡丹江畔。有两匹马等候在此,阿幽与秦北洋上马,沿江顺流而下……

    天明时分,到了中东铁路上的牡丹江火车站。阿幽兜里有好多银元,买了两张一等卧铺包厢的火车票,准备穿越整个东三省入关,终点站是洛阳。

    只要在火车上忍三天,在洛阳有的是古墓,可以让秦北洋好好休息,再入陕西关中。到了白鹿原,上了太白山,就一切都明白了。

    午后,蒸汽火车呜咽启程。包厢里只有秦北洋和阿幽,九色伪装成大狗盘在地上。

    他还有千言万语要问阿幽,但刺客们的主人三缄其口,只答一句:“哥哥,你可别忘了,你是阿萨辛的继承人。你在巴黎获得的金匕首,我还替你好好保管着呢。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对它梦寐以求。但它是属于你的。”

    “只要得到阿萨辛的金匕首,我就能指挥全世界的刺客吗?”

    “很遗憾,你不能!刺客联盟早已是一滩散沙,太平天国败了,南北战争败了,世界大战又败了。想当年,刺客联盟强大时,可在巴黎暗杀工匠联盟的大尊者。如今工匠联盟依然强大,有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数不尽的财富……刺客联盟却已日薄西山,只能在山沟里东躲西藏。阿萨辛的金匕首,只是一种精神纽带与历史传承。”

    “原因呢?彼此独立,各立山头?”

    “自从蒙古第三次西征,阿萨辛的天国花园被消灭,刺客联盟就失去了主心骨,世界大会中断了数百年。晚清以来,西洋列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思想,叫做‘民族主义’。”

    “nationalism!”

    秦北洋用日式英语念出民族主义,发音惨不忍睹。

    “就是这种思想,导致了刺客联盟彻底分裂。原本德国与法国的刺客彼此携手,共同对抗两国暴君,刺杀哈布斯堡王室或波旁王室。但德法日渐成为世仇,阿尔萨斯与洛林的割让,使得两国刺客各为其主,甚至互相刺杀对方首领。从塞纳河到易北河,不知白白葬送了多少英雄好汉。”

    这貌似不起眼的中国小女孩,竟对欧洲历史如数家珍,想必是在“天国花园”经历过特殊的学习与训练。

    颠簸的中东路列车上,阿幽说:“相比刺客联盟的同室操戈,我们的死对头工匠联盟,始终保持严格的组织,获得英法美等列强的支持。过去几年的世界大战,刺客联盟错误地支持德国、奥匈帝国,结果输了个精当光……”

    秦北洋脑中飞速旋转,脑细胞与癌细胞同步燃烧:“巴黎和会,你们去刺杀三巨头,并不是为了公理与正义,而是因为刺客联盟与工匠联盟之间的恩怨?甚至于……萨拉热窝事件?暗杀奥匈帝国皇太子,一颗杀死三千万人的子弹……”

    “哥哥,你终于聪明了一回,但这是永远不可说的秘密。”

    看着阿幽黑洞洞的眼神,秦北洋这才后怕——幸亏刺杀三巨头失败,否则自己倒成了历史罪人。

    “你们不甘心失败,还想通过最后一次惊天动地的刺杀来挽回局面,或者……复仇!”

    “这是阿萨辛老爷子的决定。”

    秦北洋脑中浮起一张虬髯满面的脸庞:“那个阿拉伯老刺客?”

    “我们敬重他是一条汉子,为他舍生忘死,可惜功亏一篑。”

    “阿幽妹妹,我们要去的太白山又是什么地方?”

    “刺客联盟——远东大圣殿。”

    听到这个“远东大圣殿”,秦北洋想起了纽约曼哈顿哈莱姆区,工匠联盟的“北美大圣殿”。

    “哥哥,你身上的这支十字弓,为何有个工匠联盟的标志?”

    十字弓放在包厢的床铺上,暴露了钢铁弩机上的“独眼金字塔”。

    秦北洋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又装傻说:“妹妹,你说这是工匠联盟的标志?”

    “不错,独眼金字塔!刺客联盟有规矩——凡是看到有人持有这种标志,格杀勿论。”

    自己是工匠联盟初阶会员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刺客们知道,否则双方都会致他于死地。

    “我在西伯利亚流浪时,遇到一个俄国老工匠,他救过我的命,临死前将这把十字弓送给了我。”

    阿幽也许看出了他的谎言,还是一声警告:“哥哥,上太白山前,你可得把这个标志藏起来,免得引起什么误会。我都是为了你好。”

    火车在东三省的大地上奔腾,秦北洋凝望窗外,一望无垠的松花江大平原,积雪正在渐渐消融,春天快要苏醒了。

    天黑后,关上包厢门,阿幽和秦北洋各睡一张卧铺。两人几乎都没脱衣服,彼此背对着和衣而眠。十七岁的阿幽不是小姑娘了,幸好冬天的袄子掩盖了身段。

    世界上所有漫长的夜啊,就像秦北洋在地球上走过的路。碾过黑土地的铁轨不断震动,后半夜,阿幽才昏昏沉沉睡去。

    清晨,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阿幽睁开眼睛,轻轻唤了声“哥哥”。

    无人应答,连呼吸声都没了,只剩下单调的火车轱辘声。九色也不见了。她翻身而下,车窗外已是鳞次栉比的楼房,仿佛又回到巴黎。

    昨晚,趁着阿幽熟睡,秦北洋与九色在哈尔滨跳了车,阿幽的下一站则是奉天。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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