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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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镜厅的十七扇落地大窗之外,凡尔赛宫的后花园,响起猛烈的爆炸声、机关枪扫射声,一头巨兽咆哮着冲来——不是一头,而是七头,七个头上有十个角,十个角上顶着十个王冠。
秦北洋趴在玻璃窗边,借着熊熊火光,看清这头兽的模样——十角七头镇墓兽。
就在他两米外的廊柱下,威尔逊总统在胸口画着十字,念出《启示录》的篇章——
“谁能比这兽?谁能与它争战?”
今夜,凡尔赛宫镜厅,十三个布衣之士,怒火冲天。若杀死三巨头,虽只伏尸数人,血流五步,却足以天下缟素,版图变色!
秦北洋观察刺客阿海与老爹的位置,心中纠结要不要从背后偷袭他俩,用唐刀或assassins的金匕首将他俩杀了,为养父母报仇雪恨?可又觉得这样胜之不武,手段太过卑鄙,至少现在名义上是同一战壕的。哎呀,不是说兵不厌诈吗?《孙子兵法》第一篇就有“兵者,诡道也。”
内心翻来覆去,他望向落地窗外。刚才剧烈的爆炸声,就是十角七头镇墓兽制造的。它的十个脑袋不断射出机关枪子弹,速射炮毁灭了凡尔赛的宫墙。
刺客与警卫的枪战搏杀仍在继续,镜厅门口堆满尸体。三巨头被困住动弹不得,始终无法与警卫们汇合。
镜厅之外,凡尔赛宫花园。
上百名法国骑兵,穿着拿破仑时代的盔甲,挥舞马刀扑向镇墓兽……
他们是明天的巴黎和会闭幕式的仪仗队,却如一甲子前北京城外八里桥的蒙古骑兵那样发起冷兵器冲锋。面前的对手不是英法联军,而是十角七头镇墓兽,本身就拥有冷兵器时代的大霸王安禄山的灵魂,经过机械化改造,浑身长满现代热兵器。它的十张兽嘴里发出暴风雨般的子弹,射人先射马,短短一两分钟,拿破仑时代的胸甲骑兵全军覆没,世界最好的纯血战马在月光下哀鸣,欧洲最勇敢的战士化作齑粉——多年以后,历史书上会记载,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波兰战役之前,最后一场骑兵对装甲的冲锋。
骑兵覆灭之后,装甲就来了。
秦北洋听到轰隆隆的发动机与履带碾压声,凡尔赛宫的后花园,开进十几辆坦克。想必是为保护明天的闭幕式准备的。早就听闻这种新式武器,在世界大战中起到攻破堑壕的关键作用。-17型是首次装有360度旋转炮塔的坦克,动力舱后置,前设驾驶席,奠定了现代坦克的雏形。
十几辆轻型坦克包围了十角七头,大有三英战吕布,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架势。坦克与镇墓兽,英雄相惜,唯有奋死一搏。可惜坦克没有灵魂,全靠乘员们控制,人类面对十角七头这样的怪物,天然会产生恐惧。坦克的机关枪向十角七头开火,打在经过改造的外壳上,如同蚊子叮咬。十角七头的子弹也倾泻到坦克身上,打得装甲上全是凹陷。有些子弹穿过薄弱的装甲,击中驾驶员或机枪手,就让坦克当场停顿或哑火。
是谁在操控这尊残暴的镇墓兽?
难道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该死的卡尔·霍尔施泰因博士?
阿幽冒着横飞的弹片,翻身冲到秦北洋身边:“哥哥,你没事吧?”
他顺势咳嗽几下,也不是装的,确实肺里难过:“阿幽,刺杀讲究一击必中,你们现在陷入重围,需要快点撤退了。”
“哥哥,你是assassins的继承人,新一代的刺客之王,要走你先走吧。”
秦北洋抓住她的胳膊:“我们一起走。”
“我还有事没做完。”
说罢,阿幽的右手多了一支勃朗宁枪,瞄准手握重剑的法国总理克列孟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刺客阿海等人与警卫的枪战上。镜厅里有无数面镜子,仿佛放射出无数个刺客与警卫,俨然一场千军万马的混战。
唯独秦北洋藏身的位置,拥有绝佳的射击角度。十六岁的小姑娘,枪口对准法国总理的眉心,从她冷峻孤傲的气场来看,也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三点一线,呼之欲出。
巴黎和会的东道主,“老虎”克列孟梭的生命,开始读秒的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数到一,秦北洋闪电般抬手打落了她的枪,子弹冲出枪膛,射入镜厅的地板。
克列孟梭被惊了一跳,三巨头改变藏身之所,拉了个大沙发做掩护,脱离了射击视角,
“哥哥!”
阿幽面色煞白地看着秦北洋,他不想再装下去了:“阿幽妹妹,刺杀无用。”
第四十章 三头野兽
凡尔赛的荒野,熊熊燃烧的宫殿。围墙外的防线已被突破,到处是残垣断壁。九色预感到危险,它长出雪白鹿角,变身为幼麒麟镇墓兽。眼前出现一道火墙,任何人都无法跨越。安娜知道九色是火麒麟,它有避火的功能,便将手按在九色背上,跟着它一同穿越火海。
明明看到烈焰灼烧到脸上了,欧阳安娜却感觉不到酷热,火的温度就像一杯温开水,甚至如同和煦的春风拂面。毕生难忘的奇异经历,她跟着九色冲入镜厅前的花园,踩在无数坦克与骑兵的残骸上。
十角七头镇墓兽,已分出两个头来盯着他们了。
突然,她看到镜厅的一面落地玻璃碎裂,有个人影冲了出来,手中挥舞刀剑,嘴里呼喊“九色”之名。
圣母玛利亚啊,他是秦北洋。
九色向着主人狂奔而去,它第一个冲入秦北洋的怀中。要不是躲避及时,鹿角几乎要捅破他的肚子。他搂着幼麒麟镇墓兽,将assassins的金匕首藏入腰间,没命地亲吻它的兽脸。
当安娜也要扑倒秦北洋的身边时,十角七头却向九色射出了子弹。
秦北洋机敏地翻滚躲开,藏入一辆坦克残骸背后。九色却愤怒地射出两道目光,将鹿角生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几乎有镜厅的落地玻璃这么高,完全覆盖住了秦北洋的身体。
幼麒麟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如曳光弹射向十角七头。火球在空中飞舞翻转,准确击中了它的身体。这是它们的第二次交手,上回还是1917年12月,上海吴淞口的宝山县城,直皖两军的战场上。九色上一回击败了十角七头,这一回依然让这头恶魔巨兽感到颤栗。
不过,十角七头的力量也在增强,何况它又吞吃了发电厂的有毒废弃物。当它刚要向九色开火,四翼天使镇墓兽卷土重来,从头顶俯冲射下一连串子弹,打在十角七头的尾部。
三头镇墓兽的决战。
地面上的九色与十角七头,空中的四翼天使,亘古以来难见的场景,仿佛刚刚结束的世界大战的再现。上次的吴淞口之战,袁世凯的金蟾镇墓兽的级别,与它们相比不过沦于三流。
十角七头哑火了,兽头再也无法射出子弹。奇袭凡尔赛宫至今,它已消灭无数军队,不知不觉间,刚刚补充完的弹药消耗殆尽。
但安禄山的镇墓兽不会束手就擒,否则安史之乱也不会绵延八年之久。它回到了一千二百年前的冷兵器模式,直接冲向九色,用七个兽头攻击鹿角。
兽头的鹿角的交锋,正如蛮族狼牙棒与大唐陌刀的对决,竟在半空中舞出各种花样,火星四溅,铿锵刺耳。
秦北洋躲藏在坦克残骸中,不断指挥九色移动腾挪。从块头体积与重量来说,十角七头至少是九色的十倍,单纯依靠力量决斗,谁都不可能是十角七头的对手。
有人搭住他的胳膊,还以为阿幽爬过来了,秦北洋忍着胸口剧痛,粗暴地吼一声:“别管我!”
“北洋,是我啊、”
安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给他扇了个耳光,才让他从疯狂中清醒回来。秦北洋瞪大眼睛,看着被烈火照亮的她的脸,还被硝烟擦上污迹,唯独琉璃色眼球分外明亮。
仅仅与安娜拥抱了一瞬,用力呼吸她的气味,秦北洋才把目光放到九色与十角七头的战斗上。
幼麒麟镇墓兽的鹿角再厉害,也并非密不透风,七个兽头更加难以防范,百密一疏,也有被击破的危险。
十角七头的兽腿踢中了九色,这头幼兽应声飞出去老远,鹿角在地上碰撞,竟然折断了两小截,秦北洋看在眼里分外心疼。
眼看九色在对决中落了下风。天上盘旋的四翼天使镇墓兽,也已耗尽弹药,只能不断俯冲下来,用锋利的铁翼骚扰十角七头,减缓它的进攻速度。甚至飞艇上的意大利人卡普罗尼,也从吊舱中探出手枪,徒劳地向十角七头开火。
秦北洋心急如焚,骤然想起手中的唐刀——安禄山的唐刀,也是从十角七头埋葬的墓穴里挖出来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暂时忘却胸腹中的疼痛,反正也活不了几日,他让安娜躲在坦克残骸里,飞身高高跃起,挥舞三尺唐刀,将自己想象成一千二百年前的战士。环首刀柄传来电流般的灼热,两只手臂似乎已被安禄山的灵魂附体,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道,竟让他跳跃到七个兽头之上。
十角七头在看着他,地上的九色在看着他,天上的四翼天使在看着他,接近月亮的“尤里乌斯·凯撒号”飞艇也在看着他。
镜厅的十七扇落地窗户内,刺客与警卫们的战斗已近尾声。三巨头已被潮水般涌入的士兵们保护起来,刺客们却已死伤累累,正在阿幽的率领下且战且退。就连上一任assassins的传人,阿拉伯沙漠王子,刺杀过无数大人物的老刺客,也已死于乱枪之中。
三巨头遥望窗外的秦北洋,美国总统威尔逊轻轻叹息:“上帝啊,我亲眼看到了圣乔治屠龙!”
十角七头镇墓兽,装甲舱内的老秦,骤然惊醒,睁开灼烧的双眼,看到秦北洋在月光下的脸。
过去的半个钟头,病入膏肓的秦海关,早已陷入半昏迷,失去了对十角七头的控制。这尊镇墓兽依照安禄山的灵魂行事,极尽破坏杀戮之能事。老秦这才意识到,指挥九色跟十角七头决战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十九岁的秦北洋,双手紧握三尺唐刀,高高跃在半空中,燃烧肺叶里的癌细胞,御风飞行。
回到一年前的梦境,圆形大斗兽场般的天上地宫渐渐清晰,面对老虎、雄鹿、乌鸦、猿猴、狗熊等五种禽兽……
安禄山的唐刀劈向安禄山的镇墓兽。
父亲用尽生命中最后力气,猛然拉下操纵杆,命令十角七头停止抵抗,绝不能伤害眼前的少年。
一秒钟后,他赠送给儿子的环首唐刀,劈中了十角七头中最大的那个头。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大地猛烈晃动,凡尔赛宫微微倾斜,镇墓兽沸腾着劈啪作响。秦北洋的唐刀与被被砍中的兽头之间,发出耀眼夺目的白光,如夜空划过的流星。这道光不仅裂开了兽头,还裂开天上的月亮,发出让人耳膜爆裂心脏破碎的巨响。
一千二百年后,安禄山的唐刀,劈开了安禄山的兽头,哪怕只是七分之一。
这是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大唐中兴名将都未曾完成之任务,却被一个将死之少年完成了。
兽头断裂坠地的同时,整个十角七头镇墓兽,也随着秦海关的命令而轰然倒塌,仿佛真正的巨兽那样抽搐,在凡尔赛宫镜厅外的花园,无数死尸与瓦砾之上,陷入休眠状态。
秦北洋杀死了十角七头。
第四十一章 凡尔赛的黎明
凌晨三点,凡尔赛宫,镜厅的后花园,已成为人、马与钢铁的墓地。
秦北洋震颤着坠落地面,单膝跪地,唐刀倒插在废墟上,大口喘息,好似一场梦幻?裹着层层叠叠的明光铠甲,头顶狮面飞翅的乌黑筋兜,最后的唐骑兵。
刚才那一瞬间,秦北洋变得力大无穷,必是借用了安禄山的力量。如今是病来如山倒,浑身虚弱,只能用唐刀作为拐杖,支撑绵软的身体。顶着鹿角的九色过来,保护在主人身边。
刀劈十角七头的少年,跟九色一起登上被自己击败的镇墓兽。他闻到一股发电厂废弃物的恶臭,就是这些重金属有毒物质,帮助十角七头战斗至今,九色看起来竟很喜欢这种气味。
秦北洋发现装甲舱很牢,用唐刀也无法打开,便想起assassins的金匕首,从腰间拔出刀鞘,仿佛天上新月坠落到手里,发出弯弯的寒光。
果然是流传八百年的刺客之王,夺取过无数欧洲君主生命的利刃,金匕首轻松砍断装甲舱的锁闭装置。
打开舱门,秦北洋看到了父亲的脸。
“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儿子抱起形销骨立的父亲。原本高大强壮的汉子,已瘦成一根麻杆,满头银发,络腮的白胡子,体重不到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