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罗萨来客-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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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上校,纽曼先生,现在你们将成为盖伊和乔治。尼娜扮作英国女孩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她有一半苏格兰血统。我用的词对吗?”邦德点点头。
斯捷帕科夫笑道,“有时我的英语不大对。”
担心、上当的危险,还有一连串问题已在向邦德的脑海袭来。
“‘正义天平’已经指示他们今夜7 点半到达加里宁大街‘书之家’书店,你们三个人都进去,买一本《罪与罚》,稍等一会儿就出来。如果没有接上头,备用的地点是阿尔巴特餐厅,9 点钟。我们会一直跟踪你们。现在我手头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确保知道你们的下落,不管他们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现在,”他向后一靠,逐个地看着他们,“你们一定有不少问题。而且你们还要花点时间熟悉尼娜。我们还要讨论这类行动照规矩少不了的信号、代码和伪装。在你们7 点半进入‘正义天平’最机密的核心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有问题吗?”
詹姆斯·邦德想提出他第一个担心的问题时,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替他们决定好了。
“如果你们把我们跟丢了,怎么办?”他要使斯捷帕科夫知道他对情况太少不满意,要这个俄国人感觉到他的焦虑,哪怕只是为了使这个人知道顾忌,愿意停下来三思而后行也好。他重复一遍,“如果你们把我们跟丢了,怎么办?”
“那你就——英国人俗话怎么说?你们就任人摆布了。这个话是这么说的吗?”
邦德点点头说:“我对此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我们的两位法国朋友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斯捷帕科夫的小丑似的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时纳特科维茨说话了。他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似乎无动于衷。“在我们同意接受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们你自己对形势作何估计?‘正义天平’的目的总的来说是什么?他们想做什么?”
长长的静默。邦德在此期间一直数到了10。
“是的,”斯捷帕科夫的声音几乎低到了耳语的程度。“‘丹尼尔行动’可能是个线索。我想‘正义天平’打算进行一项现代恐怖分子称之为震憾世界的举动。我想你、邦德上校和尼娜将会处在这一举动的浪尖上。他们也并非没有可能已经准确地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如果其实是他们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也不会觉得意外。我这样说回答了你的问题没有?彼特·纳特科维茨先生?请让我们别叫这已用不着的‘纽曼’了吧!”
10团队的女儿
他们沿着苏沃洛夫大道外面很滑的小路来到加里宁大街时,天开始下起雪来。银元大小的雪片在夜空中轻轻飞舞。有些雪片在空中悬着一动不动,因为几乎没有一点儿风。几分钟过后,雪开始下得大起来。车辆行驶的速度很慢,穿得很厚的人们沿着人行道步履艰难地走着;灯火通明的橱窗上映出包得不好的包裹的轮廓。这种景象在圣诞卡上都能够看到。
雷科开着车。他说雪不会下很久。“暴风雪到这会儿就要过去了。天气会变得暖和一些,因此到夜深之前可能不会再结冰。暴风雪一去,城市立刻恢复正常。”
坚硬而混着脏泥的雪填满了街沟,楼前楼后也堆得满满的,人行道只有三分之二是干净的。
詹姆斯·邦德坐在开足油门的老式吉尔车后面,开始思考当天的事情。
自从他们离开乡村别墅以后,他一直在思考他所见所闻的每一件事,他的大脑不停打转,像虫子似的营营作响,试图抓住一个事实,弄明真相。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缓慢地抹去了连绵不断的积雪,而窗户里面却开始起水汽了。
雷科用他那只空着的手抹了一下玻璃,往窗外望了一会儿。前方的道路一片萧索,没有一丁点儿浪漫色彩。对邦德来说,件件事都是一片渺茫。他弄不明白他和纳特科维茨卷入的这场行动有什么意义。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认为这场行动无形无状又无逻辑。
当斯捷帕科夫揭露纳特科维茨是以色列人而且是摩萨德军官时,彼特只是往后坐了坐而且朝他笑了笑,他的脸看上去更像英国酒馆里乡村绅士的脸。
尼基已经行动,他堵住了门,他的黑脸上露出恐吓人的神色。亚历克斯从他一直靠着的墙边挪开了身子。亨利·朗帕低头望着他的鞋子,好像因为不光亮而不高兴。可爱的斯蒂芬妮·阿黛蕾好像摆好姿势在让人拍一张富有魅力的照片,她的头仰着,一只戴着首饰的手托在下巴下。而尼娜·比比科娃坐着一动不动,一双黑眼睛盯着鲍里斯·斯捷帕科夫。
“喂,鲍里,我一向都是很尊敬克格勃的。是什么使你认为我是摩萨德成员?是不是因为我的真名叫纳特科维茨?”
斯捷帕科夫大笑起来。“彼特·纳特科维茨,那是因为在摩萨德执行的许多行动中都留下了你的足迹,其中一些是反对克格勃的。我知道你。我有你的档案材料。你在摩萨德很出名,像邦德在英国情报局一样。得啦,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为这事作难。如果以色列人愿意跟英国人携手共枕,那不关我的事。我的事就是揭开‘正义天平’的盖子,弄清它的行动动机是什么。我向英国秘密情报局要两名特工。我现在发现实际上需要三名,两名男的和一名女的,不过我们可以提供这名女的。如果英国秘密情报局派来一名自己的军官和一名摩萨德特工,我也不会介意。那倒是名符其实的三家店,一名来自英国秘密情报局,一名来自摩萨德,一名来自克格勃。”
“如果你能够提供一个女特工,为什么不能够提供那两个男特工呢,鲍里?”邦德问,一系列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斯捷帕科夫叹了一口气,把一只大手搁在他原来靠着的那张椅子上,把椅子转过来坐下,双腿跨在上面,两条粗胳膊靠在椅背上。
“詹姆斯,”他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我有必要解释我们对‘正义天平’的关心吗?你应该清楚,他们组织严密。不用费很多脑子就可以了解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一批强硬、保守的极端主义者,很有吸引力。我们一直在严密监视他们。我们只不过最近才打开大门,而这些人就钻空子进来了。
难道你还没有看出当前俄国的真实处境吗?它面临崩溃的深渊,经济一塌糊涂,而且有些人要重新夺权。一年以前,他们说十月革命失败了;今天,他们对我们说改革也失败了。全国一片混乱。这些强硬分子在克格勃,在中央委员会都有人,在法院也有支持者。我真的相信他们无处不在。”
“那么你是在说他们可能闯进了捷尔任斯基广场以及雅申涅沃大楼的计算机系统……”
“正是。我……”
“所以,他们会掌握有关你们这个部门即‘斯捷帕科夫匪帮,的全部有关资料。这就是说他们可能了解这个乡村别墅的情况,知道姓名、日期、照片和人物等等……”
“不会!”斯捷帕科夫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完全不会掌握。”
“为什么?”
“因为局内人所称的斯捷帕科夫匪帮的重要资料正好不在计算机系统里。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考虑到我们是一支精英力量。在1989 年底的时候,所有我们的记录都从数据库中删除了。我们重新编排,重新组织……”
“那么为什么没有男人呢?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成功地扮演英国摄影队呢?”
“因为我们几乎没有新的特工参加,詹姆斯。像亚历克斯和尼基从来就没有列入名单之内。他们从来就不是外勤特工。我们的行政人员很多,而外勤人员却很少很少。我掌握的这些人有男有女,都是1989 年11 月以后接受训练的,他们工作非常紧张。在伦敦为照看雷科就用了八个人,这还仅仅是一次行动的一部分。我确实没有多余的男人可用。我恰巧有一个女的,只有一个女的,她肯定能担任这项工作。这就是尼娜,她在任何名单上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地方都没有。我告诉过你,连华盛顿也没有把她列入名单;至于克格勃最新的数据,也找不到她的名字,因为……”他停了下来,望着尼娜·比比科娃,似乎在等她同意公开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邦德正好看到她稍微一点头,几乎察觉不出来,表示让斯捷帕科夫继续说下去。
“找不到她,”他又停了下来,把话咽了回去。“找不到她……是因为她死了。”他说话时神情严肃。
“让我来解释行吗?鲍里!”尼娜的声音使邦德想到丝绒和蜂蜜。她的声音像大提琴那样柔和而深沉。他们在一层餐厅时曾交谈过几句,那时她的声音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现在随鲍里斯·斯捷帕科夫一点头,她的妙语连珠却使他惊叹不己。
“我父亲,”她开始说,同时自然地站着,依次望着每一个人,“我父亲叫米哈依尔·比比科夫,这也许不会引起你们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你们大家只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迈克尔·布鲁克斯。”
“天哪!”矛盾、恐惧以及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涌上邦德的脑际。“就是那个迈克尔·布鲁克斯?”这个名字卡在他的喉咙里。
“是的,”她笑了笑,直盯着他的眼睛。“就是那个迈克尔·布鲁克斯。
克格勃从来没有公开他的真名,到他死也没有公开。他回到莫斯科,此后不久,1965 年,我母亲也回来了。我是那年很晚出生的。不知你是否知道我母亲,邦德上校?”
“知道一些,那时我才是个年轻的新手。”他觉得喉咙发干,当他望着尼娜时,他突然意识到她黝黑、美丽的面容是从哪里来的。“我当然记得所有那些照片。埃梅拉尔德·莱西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尼娜略微点了一下头。“她当然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在他的印象中,他看见过埃梅拉尔德·莱西挂在总部罗格斯陈列室的那张有名的照片。那张照片被当时的报刊和电视用过:埃梅拉尔德靠在一架复印机上,跟密码组的其他女孩子聊天,她头发黑黑的,皮肤有光泽,脸上的微笑非常诱人。高级军官一向称她为王冠上的宝石,她就是这样高贵。整个往事又浮现出来,完整无缺的,像一部壮丽的电影,在他脑海的宽银幕上映过。
迈克尔·布鲁克斯在英国秘密情报局的事业,是从他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过去的特别行动组服务开始的。他与菲尔比、伯吉斯、麦克莱恩、布伦特和凯恩克罗斯是同时代人,他们这些剑桥毕业生按照克格勃主子的命令成功地渗透到英国的秘密情报界。他们的工作非常有成绩,在捷尔任斯基广场以“五虎将”而闻名。迈克尔·布鲁克斯的名字从来没有与他们联系在一起,甚至在他的事情曝光之后。
布鲁克斯干得难以置信的成功。他曾经从里斯本救出过几个特工,自己曾经被空降到法国,很久以后又被空降到南斯拉夫。胜利以后他自然被秘密情报局所吸收,在中东远东科干了一段时间,冷战初期被调到俄国科,穿梭于伦敦和柏林之间,听取特工的汇报,掌握三个间谍网。这些网直到1964年菲尔比最后暴露才关闭。
在秘密情报局内,如果有人想写一部1945 到1965 年的行动史,估计哪一章也少不了迈克尔·布鲁克斯。他的足迹踏遍世界名地,你在哪里都能够看到他,从马来西亚和香港到柏林和苏联的卫星国。另外,他似乎不可阻挡,这个身材又高又瘦的男人,贵族式的鼻子,头发铁灰,与眼睛的颜色正般配。
他的打扮无懈可击,他是个军人,却总是穿着便装,在某些方面与那些样子像科学狂人或难民的套衫便裤族一样有些不合时宜。
最后,布鲁克斯正是在副局长的位置上出了点事。由于从来没有向公众或他的同事公布的理由,他突然下台了。提前退休领养老金,但没听说有什么不光彩的事。
几周以后,迈克尔·布鲁克斯失踪了。此后两周,警钟又敲响了。埃梅拉尔德·莱西按照例行的安排飞往波恩,不久也失踪了,她后来重新出现在莫斯科一所主要的婚庆宫,有照片为证。新郎正是迈克尔·布鲁克斯,只在这时,人们才开始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声称这对快乐的夫妇早就是莫斯科中心的渗透者,已干了好些年了。
这次事件慢慢平息下来。布鲁克斯甚至从莫斯科发表过一个正式声明,说他这样决定仅仅是因为想到苏联来过退休生活。他的政治观点这些年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新闻界很长时间一直在追踪这次事件。布鲁克斯的名字出现在所谓真正的间谍书上。指责声满天飞,但是,只有那些高保密级别的人才可以窥视这哈哈镜的殿堂,正是它反映着隐藏在当代间谍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