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主-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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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俊平咬咬牙,尝试和罗南交流:“南弟,现在有个问题。以前‘齿轮’这里,主要是建工社和神秘学研究社‘双龙夺珠’,不过现在突然又杀出一个新金主,对‘齿轮’势在必得,今天就要过来现场勘察……”
“我加入了社团,他们可以把我赶走吗?”
“呃,那不至于……”
“这就可以了。”
“……”
很显然,如今的罗南,全副心神都陷入对母亲的追思情绪中,对其他消息,包括神秘学研究社在内,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谢俊平忽然觉得好累,之前明明都是你出主意好不好?莫其名妙就轮到他自个儿拼命绞尽脑汁,查缺补漏,包括提醒罗南注意:
“问题是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咱们可不能被那些人堵在这儿啊。”
第三十一章 隐藏者(上)
闻言,罗南愣了愣神,终于是明白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环顾树屋,沉默数秒,终于做出决定:“我们先回去。”
看了看手中的投影相册,犹豫半晌,还是把它放回原位,以免破坏了树屋原有的布置,随即关闭了观景窗上的仿生树皮,确定不会让人发现。
等做完这一切,罗南的视线转向谢俊平,后者立刻举手发誓:“我决不会把树屋向外人提及,这事儿就烂在我肚子里。”
罗南不言不语,只是再躬身一礼。自从上次郑重道谢之后,罗南就对谢俊平表现出了更尊重的态度,坦白讲,这是颇让谢俊平心中暗爽的。
此间处置已毕,罗南当先走下去,谢俊平跟在后面,或许也是心情爽利的缘故,谢俊平脑子里,却是莫名冒出个想法,借着提升的胆气,捅了捅罗南肩膀:
“南弟,不介意的话……我留个摄像头行不行?”
“嗯?”罗南倏然回头,盯住他的脸。
人的心态就是这么奇怪,以前这种时候,谢俊平必然是紧张的,甚至可能说不出个囫囵话儿。可感受到罗南的尊重之后,他的胆气也相应提升,在罗南盯视之下,思路反而更加清晰:
“我是说,南弟你不觉得这屋子太干净了点儿?湿地蚊虫多,湿气重,几天不打理,就没法看了。可你看这儿,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固然是好看了,可我是怕……”
罗南眼睛一眨不眨,哑着嗓子,把谢俊平未尽之意道出:“已经有人发现这地方,而且在这里长住?”
“咳,我就是一说。毕竟‘齿轮’里的智能清洁系统八成管不到这边来。”
罗南没有再说话,眼神却有些飘移,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数秒钟,他转过身,慢慢走下去,期间手指一直贴住树洞内壁,一直走到木纹石阶的起始处,突然道:
“在这儿,以前有道门,但现在填充了仿生材料,封死了。”
谢俊平把照明灯光打在上面,观察了一下,也赞同:“说不定就是以前沙洲还在的时候,留出的正常门户呢。后来水位上涨,就废掉了。”
“水位上涨……”
罗南嗓音越来越哑,仿佛有刀片横在喉咙里,说话越来越艰难:“水位上涨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俊平联网查阅资料:“大概是87年。当时地下岩层断裂,某条地下河改道,让湿地的平均水位上升了将近半米,枯树沙洲所在的湖区,则上升了足足1。7米。呃,87年……”
好像那位卜清文学姐是因难产而死,也就是80年的事,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七年之后,再来改造树洞空间。
思路一旦理顺,谢俊平咝了一声:
“真有人!”
“是的,真有人……是谁呢?”罗南哑声回应,慢慢俯下身,碰触明显是后期开凿的狭窄密道。
谢俊平也醒悟过来,还有这条甬道,九成九也是在封门的同一时期开挖的,同样是为了避开上涨的水位,以便于进出。
这样一来,与卜清文最初设计的差异就可以解释了。
谢俊平看罗南弯腰,似乎在琢磨密道的结构,就打过照明光束,以方便他查探。可光束打过去,才惊觉不对。
此时罗南确实在思考,可他的手指却是无意识地在树洞、密道的交界处抠动,单调的动作与其说是惯性,不如说是某种极端情绪的表征。
之前罗南是沉重而伤感的,却相对平静,偶有起伏也像是海边的夜潮,是正常情绪的韵律。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压抑而狂躁的,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看到伤害他的仇敌闯入自家领地,充满了躁郁甚至是凶残的情绪。
谢俊平还真担心罗南把自家指甲抠下来,小心翼翼晃了晃照明光束。
光线的变化,令罗南惊觉,霍然回头。
谢俊平赫然见到,罗南此时的眼珠血红血红的,不是泪水浸泡,而是狂暴情绪的堆积,直欲择人而噬!
见此情形,谢俊平只觉得腿肚子转筋,不自觉后退一步。
不过在光线照耀下,罗南的情绪似乎也有所平复,他停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单调动作,低声道:
“学长,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呃,是有人住在树洞里,封了以前门,还挖出了一条通向实验室的密道。”
罗南摇摇头:“水下长廊是一条死路,平常也是一览无余。外人进来太扎眼。所以,不会是别的,只能是社团或者实验室的内部人员。”
谢俊平想想也对,这样更合情理。
可再深想一层,秩序俱乐部有这么一个人,平常在俱乐部里正常生活、交际,而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会悄然穿过水下长廊,进入树洞,从事某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最重要的是这份时间跨度,甚至可能是持续了七八年、十多年,一直到现在……想想也让人心里发寒。
谢俊平突然生出个念头:妹的,不会他们钻密道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另一边钻进来吧!
或者也能凫水,从观景口钻进来……
一念既生,他再看那黑洞洞的密道口,还有身后盘旋而上的阶梯,整个人都不好了。
罗南似乎没想这么多,他慢慢站起,向谢俊平欠了欠身:“安摄像头的事,就麻烦学长了……如果有人,如果现在还有人,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谢俊平心里其实有些发慌的,不过有罗南在旁边,多少是个安慰,他深吸口气:“行,我现在就装!”
“……有现成的工具?”
“呃,带着一点儿。”
谢俊平有些尴尬,但还是从手环表带中,拿出两个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摄像头。他们这帮富二代,有时玩些荒唐的花活儿,也就靠这些了。
这种便携式的微型机械,安装最简单不过,找一个视角较广的位置,按上去便能黏住,轻易掉不下来。
谢俊平把两个摄像头都用上了:“这小玩意儿能做到实时影像传输,一颗摄像头,可以工作3个月以上。其实看这种干净程度,巧的话,一两天就能出结果。”
在谢俊平工作期间,罗南又把整个树洞空间,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更多线索。此时他的心情明显更为压抑,不言不语,当先钻过密道,进入水下长廊。
谢俊平小心翼翼地跟上,时刻都开启着监控画面,生怕背后突然跳出个潜藏多年的杀人犯来!
第三十一章 隐藏者(下)
从密道口跳下来,谢俊平仰头上看,拟态膜完美地遮挡了他的视线,看上去就是一整块合金钢板。
谁能想到,有一条短窄的密道,就在这后面,并通向奇特的树洞空间?
罗南一言不发,默默回程,谢俊平再看一眼监控画面,紧赶两步,和他并肩而行。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此时实验室各个系统模块都恢复了正常工作,回去的时候,就不再是黑灯瞎火,玻璃幕墙之内,特制的黑光灯照下,暗紫的光芒,使这片水域,变得如梦如幻。
可是冗长的道路,对谢俊平来说,简直是个折磨。
身边的罗南,精神状态不正常啊……
一路上,罗南延续了树洞里压抑且躁郁的状态,时刻在自我思维的圈子打转。有时会冷不丁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后方的长廊,还有旁边愈发幽暗的水域,长时间发呆,每当此刻,他眼珠里的血红色就是鲜亮欲滴,令人难以直视,甚至有几回,谢俊平都听到牙关咬合的低响。
就这么走走停停几分钟过去,谢俊平愈发确认:
罗南要疯了!
他毫不怀疑,现在一旦有个什么人,敢说“老子就是住在树洞里的谁谁”,罗南会立刻扑上去,咬碎那人的喉咙,然后才是咆哮逼问:
该死的你在那里做什么!
想什么呢……再这么下去,谢俊平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一定要做点儿什么。
谢俊平绞尽脑汁回忆曾经上过的一些沟通课程,罗织语言,踌躇半晌,才开口道:
“呃,学弟,有关阿姨的消息,你知道得很少?”
罗南明显愣了愣,自我的圈子被打破了,而这份力量,却是来自于对母亲的那份怀想。这奇妙的情绪,像是奔涌的江水冲刷过心头,微痛,却还不坏。
良久,罗南才点点头:“是,很少。”
有门儿!
谢俊平心中一喜,忙再接再厉:“阿姨那边就没什么亲戚?”
罗南继续回应:“我妈妈是战争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谢俊平险些没噎着,但算算时间,卜清文的确是三战前出生的,那一代人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对话总算是开始了。
“就是在本地吗?如果学弟你想收集更多的信息,在夏城,我还是有些能量的。”谢俊平又是大包大揽,效果竟然还不错。
罗南向他欠身:“谢谢学长。”
又来了!感觉罗南就像上上个世纪的人,或者完全按照书本上的模式来行动……嗯,说不定就是这样。只不过一张冷脸与行动模式很搭配,才给人相对成熟的错觉。
一念至此,谢俊平对这份交流信心更足,他摆摆手:“其实我对阿姨也很佩服的。能够一手设计出‘齿轮’,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让人争破头,我都以为是哪个大师的杰作。”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那么,南弟你以前都知道些什么?家里人就一点儿没和你提过阿姨的事?”
“……”
骤然的沉默,让谢俊平差点儿以为自己弄巧成拙,可最终,罗南还是开了口:
“妈妈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你说过。”
呃,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怪?
没等谢俊平想通透,又听罗南道:“妈妈和他,在知行学院认识,又一起去荒野,和爷爷汇合。当时,我姑姑和他们关系很糟,了解得很少。”
话里有些颠三倒四,还有比较微妙的指代,谢俊平是结合着以前收集的情报,才总算听明白了。
大概是罗南的父母在知行学院求学期间结识相爱,后来一起去了荒野,协助罗南祖父从事研究。而当时,罗南目前的监护人,也就是他的姑姑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对相关情况了解不多。在祖父疯癫、父亲失踪的情况下,罗南自然很难获得母亲的相关信息。
说话时,罗南下意识伸出手,指尖与玻璃幕墙相触,发出暗哑的摩擦声:“从小到大,对妈妈,我只知道一条:他在我出生前,已经去世了。”
又是这句话,怪异的感觉也再一次浮现。
谢俊平来回琢磨两遍,终于醒悟,是哪里出了问题:
已经去世了,怎么生下的孩子?
嗯,倒是听说,以前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时代,存在着不幸难产,母亲已经气绝,却能保住孩子的例子。
罗南大概就是这样?
谢俊平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关窍,正要继续话题,却见罗南从黑皮笔记本里,抽出那根荧光笔,在玻璃幕墙上,画了一件立起的椭圆柜状物,旁边则倚坐着一位纤细的人物剪影。
图画线条简略到极致,要表达的内容却非常直白清晰。
“这是我妈妈……”
罗南声音出奇地柔和:“我没有亲眼见过她,可听人说,她是这么生下的我。”
“呃?”谢俊平有些迷糊。
“据说,那是80年6月份,我7个月……在妈妈肚子里。基地出了乱子,妈妈重伤,她封闭了实验室,用里面仅有的一个营养舱保住了我。看,我在这儿。”
罗南在椭圆,也就是营养舱的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谢俊平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其实他原本想问,胎儿在肚子里怎么放营养舱,可话到嘴边,忽地就领悟了那惨烈的过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