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扶大明-第2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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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只听得丁绍轼继续咆哮道:“老夫忍了他多年,现今忍无可忍,今日便要做一个谏诤直臣,给满朝文武做出表率!”说罢,大步流星踏出内阁,往司礼监而去。
冯铨始才惊觉,欲要喝阻时,丁绍轼的背影已经去得远了,唯能再次叹息,重重地瘫坐回椅中。
……
东城密宅内,孙越陵一脸肃穆,听着燕南天禀报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转折起伏实在是太出人意料的,虽然他有预感刘铎一案定然难以善罢,但仍是被眼前的结局给深深震惊。
魏忠贤亲自出手后,事态果然疾转急下,刘铎终被判处斩刑,不日便要押赴西市行刑。然而事情到此仍未结束,崔呈秀竟然在此时唆使心腹袁鲸上折弹劾冯铨、丁绍轼徇私,又弹劾王绍徽贪纳。
天启对此很快便有旨意下来,阁臣丁绍轼夺职,遣回原籍;王绍徽夺职,流一千里。唯独对内阁次辅冯铨没作任何惩处,依旧是保留了他阁臣的官位。
从朝廷的这次雷霆处置看来,此事必是魏忠贤所为,不仅刘铎难以幸免,就连阉党中的几名老臣也受到了惩处。
孙越陵长叹一声,对着燕南天道:“此事方逸尘可否知晓?”当初他信誓旦旦可以将刘铎营救出狱,如今不仅未能达成所愿,反倒害了他的性命,这让他如何向方逸尘交代。
燕南天缓缓摇头,道:“他现今仍未知晓,不过此事影响甚大,估计他很快便会得到风声。”
孙越陵苦笑一声,道:“看来是我过于托大了,这次输的很彻底。”
“会主何出此言?”燕南天抬头对着说道。
孙越陵叹道:“刘铎被判处斩刑乃是因我之故,如果不是我们找上王绍徽,也许他还不用死……”
燕南天却摇头道:“会主太过自责了,此事你也是出于一番好心,原也怪不得你。纵然你不去为他上下打点,刘铎恐怕也难以善终。我在诏狱潜伏多年,岂会不知崔呈秀、倪文焕一伙的手段,他们要整的人,必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置其死地,自从刘铎踏进诏狱之日起,注定就难以活着走出去。”顿了一顿,又道,“莫说是刘铎,就连杨涟、左光斗、周顺昌、缪昌期等一干重臣又有哪一个能够活着从诏狱离开?”
孙越陵知道他说的乃是实情,唯有叹息道:“阉党终究是太过势大,我们要斗倒他们,真是的非常艰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丝毫不忌讳将心中的感想透露给燕南天知晓。
燕南天沉默一阵,道:“我们是没有赢,可阉党也好不了多少,这次可算是两败俱伤。魏忠贤逐了丁绍轼、王绍徽等重臣,无疑是对阉党旧派势力的一大打击。不仅如此,我看魏阉往后与冯铨也必生隔阂,相互间难以信任如初了。”双目精光透出,继续道,“我们虽然不能救出刘铎,但起码也毁了魏阉一大臂助,就此点来说未尝不是有所窥获。会主不是说过要阻止冯铨成为首辅吗,以今日之情势来看,魏阉虽然留他在内阁,但奉他为首辅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孙越陵听得眉毛一耸,燕南天的分析果然契中了他的内心,只是这一切都是以刘铎的死为代价,未免心中有些愧疚。
燕南天见他不语,继续道:“我记得会主还说过要扶助黄立极成为首辅,如今冯铨失势,正是我们大有可为之时,此时会主还须抛开其他顾虑,厘定好下一步的行事举措才行。”
经燕南天一番提醒,孙越陵蓦地醒悟过来,燕南天说的不错,此时自伤自艾完全于事无补,唯有振奋精神迎接下一步的挑战才是正道,遂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于消沉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唯有积极面对,还得想方设法为黄阁老出力才是。”
燕南天见他恢复了平常神色,笑道:“未知会主可想好了下步行事之法?”
孙越陵摇头道:“正如方逸尘所说,此事说来容易,可要办到却难如登天,迄今为止我还没想出万全之策。”目光射向燕南天道,“你可有什么好点子?”
燕南天眉头一紧,沉声道:“朝堂之事属下未能详明,但我在诏狱潜伏之时,曾将杨涟临死前写下的遗言血书给私藏起来,杨涟在血书当中不仅将自身所受私刑记录下来,还指斥崔呈秀、许显纯诸般罪状,未知能否对会主筹谋起到帮助作用?”
“竟有此事?”孙越陵神情一振,思忖片刻后,说道,“这封遗书非同小可,若用在恰当之处,未必不能给崔呈秀一党致命一击,也许就能够阻止其进入内阁……”自顾自说了下去,闭目缓缓道,“若是崔呈秀也入阁无望,纵然魏阉能够推举出其他的人入阁,但又有谁能及得上资历深厚的黄立极?”
燕南天接口说道:“如此黄立极十有八九成为首辅,我们大功可成。”
孙越陵睁开双眼,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事情果如此发展的话,黄立极必为首辅。”旋即又皱眉道,“不过,单凭此封遗书恐怕不足以搅动朝纲,还须另下猛药才行。”
燕南天见他神色,知他心中已有定计,问道:“是何猛药?”
孙越陵正欲说话,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只见方逸尘闯了进来,手按剑柄,对着他冷冷说道:“孙越陵,你使的好计谋!”(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316章 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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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陵吃了一惊,讶道:“方兄……”
方逸尘踏前一步,逼视他道:“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可以将刘铎救出,如今倒好,刘铎反被判了斩决之刑,你就是这样出谋使策的吗?”
孙越陵心中一叹,他就知道这事瞒不过方逸尘,他迟早要来找自己麻烦,道:“我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想不到魏忠贤竟然会亲自出手……”
方逸尘怒哼一声,道:“刘铎是方某人的生死之交,他是信得过我才找我相帮,可现在却被判了斩刑,这让我方某人如何面对他的家人?”随即又吼道,“如果不是你硬要走什么阉党旧派路线,刘铎也许就不用死了,他有此下场完全是拜你所赐!”
燕南天见状不妙,连忙拦在方逸尘身前,劝道:“方堂主且息怒,此事怪不得会主,他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想要搭救刘铎,只是想不到魏忠贤竟然如此无情,连冯铨的面子都不卖……”
方逸尘将他一把推开,对着孙越陵道:“早知如此,我方某人何必信你,枉我对你一番信任,你却害死了我的至交!”说罢,“铿”的一声便拔剑出鞘,指向了孙越陵,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越陵无语,他能说什么,刘铎因其而所累被判斩刑是无可争辩的事情,怪就怪他太过于自信,算漏了魏忠贤竟然对崔呈秀的如此倚赖,宁可放弃旧派势力也不愿得罪新派势力。
燕南天跨步而上,再次拦住方逸尘,沉声道:“方堂主,孙会主已经尽力了,怎奈事舛多变,谁又能保证一定可以将刘铎救出?你当时要是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不早说出,偏在事后聒噪?再说了,此次虽然营救刘铎失败,但起码也加剧了阉党之间的矛盾,魏忠贤更是驱除了丁绍轼和王绍徽,无异于自断一臂,这于我等岂不是天大好事?”
方逸尘冷笑不止,道:“只怕他孙某人心中早就有以刘铎为饵挑动阉党两派争斗之心,哪怕刘铎因此而死于非命,哼,如今可算是逞了他的心意了!”对着孙越陵大声喝道,“你敢说你当时不是这样想的吗?”
孙越陵叹息道:“方兄,我的初衷并非如此,我其实也不想刘铎死……”说到这里,愈加感觉辩驳无力,同时心中猛然一震,也许方逸尘说的不错,他虽然不希望刘铎死,可他潜意识里未尝不是对其生死持放任态度,能救则救,不能救则罢,只要能够挑动阉党两派互斗,哪怕是牺牲一个刘铎也在所不惜。
如今经方逸尘当头棒喝,他遽然醒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许就是这样想的。孙越陵一念及此,只感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方逸尘喝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自己说,这是不是你的过错?”
孙越陵无力叹息,道:“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我无话可说!”
方逸尘冷冷道:“好,这可是自己说的,不要怪我无情。”说罢,手中长剑便欲对他刺了过去。
燕南天大惊,连忙出手阻拦,左臂扫出,将方逸尘手中长剑震偏,怒道:“方堂主,一切还须以东林大局为重,否则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方逸尘剑眉一挑,斜睨他道:“就凭你?”
燕南天冷冷道:“现今刘铎不是还没死吗,你这是发什么疯,事情远远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方逸尘持剑而立,反问道:“如今你们凭什么去救刘铎?”
燕南天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去想,未必便不能想出一个法子。”
方逸尘冷冷道:“我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去做?”
燕南天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去劫刑部大牢?”
“不错!”方逸尘将长剑收于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孙越陵,道,”这可是你当初对我许下的承诺,要是文的不行,就来武的,你该不会自食其言吧?“
孙越陵缓缓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叹道:“我们现在去劫刑部大牢,无异于自寻死路。”
方逸尘大怒,长剑一抖,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之徒!”
孙越陵满脸诚恳神色,道:“方兄,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如果能够成功施行的话,一定能够阻止崔呈秀入阁,并奉迎黄立极为首辅,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东林众多臣子才有希望重新回到朝廷,再掌权柄……”
“你给我闭嘴!”方逸尘猛地打断他道,“我现在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我只想知道,你敢不敢和我去劫刑部大牢?要是你敢的话,我立即向你俯首认错;要是你不敢的话,休要怪我剑下无情!”
孙越陵心中一阵刺痛,道:“你为何就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到底敢不敢?”方逸尘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厉声喝问。
孙越陵一阵沉默,半晌后终于点头道:“言而无信非君子,我听你的便是。”
“会主不可如此!”燕南天急了,冲着孙越陵喊道,“此时正是非常时刻,京师内早已是风声鹤唳,劫牢之事万不可行啊!”随即方逸尘抱拳道,“事关重大,还请方堂主谨慎为之,不可因一时冲动而罔顾东林大局。眼下好不容易引起了阉党之间的互斗,正是一鼓作气扩大战果的时候,如果孙会主和你出了什么事的话,东林大业从此毁之一旦啊!”
方逸尘气不可遏,对他喝道:“他孙越陵的命就是命,我挚友刘铎的命就不是命?枉他孙越陵平日自诩侠义为怀,如今以一己之私而换得东林大业,岂是侠义之士所能为?”
燕南天冷笑道:“以一人之生死换得朝堂决胜,乃是眼下最佳之法,总好过你带人前去与阉党厮杀,害死成百上千的兄弟?更别提朝廷权谋之争了,哪有讲仁义的,哪有不死人的?要是阉党也同方堂主一样讲所谓仁义道德的话,杨、左诸公就不用冤死在诏狱了!”
方逸尘一阵语塞,与他辩驳道:“正因为阉党无所不用极其,方显其卑劣无耻之本性,要是我们与他们一样,那还算什么谦谦君子,饱学之士?”
燕南天嗤笑道:“朝廷争斗从来只讲结果,不讲过程,如今都什么世道了,方堂主还是抱着老一套的观念不肯撒手,岂不是坐井观天鼠目寸光?我燕南天别的不懂,但我知道与恶人斗争,就一定要比恶人还恶;与无耻的人斗争,就一定要比他们还无耻!”
“你……”方逸尘气极,一时无言以对,不由叱骂道,“你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两人正在互相辩驳之际,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禀会主,兵部郎张鹏勇求见。”
屋内正吵作一团,蓦地听到门外喊声,都转头朝门口看去。
孙越陵心中一阵惊讶,为何张鹏勇此时竟会来此。张鹏勇乃是他的得力手下,是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东林中坚之一,他与朝中的东林故友联系也多是通过其来安排,张鹏勇可说是目前孙越陵在朝廷中的隐秘代言人。
自他来到京师之后,朝廷中发生的一应动向,无不是通过张鹏勇与燕南天的暗中联系传递给他知晓,如今张鹏勇竟然亲自前来秘密分舵,想必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
孙越陵对外说道:“赶紧让他进来。”
须臾,一身便衫的张鹏勇踏步入内,见到方逸尘竟然对他们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