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风流-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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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的丑态,他亲眼目睹,先是吃惊,再是愤怒,到现在,已是对这个彻底绝望了。如果让这样的人当皇帝,离灭国不远了。
“议立时大将军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相信大将军,他不会有负武帝所托。”程墨道。
所以霍光才会在史书上留下废立皇帝之名,和伊尹并称,是为权臣。
武空急道:“你快劝劝大将军。他不是允了你们的亲事么?”
女婿说的话,多少会有些份量吧?
程墨苦笑道:“劝了,所以才会被禁足。先帝没有发丧,我不能出府。”
就是为了不让他再劝,嫌他碍事嘛。
武空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将军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怎么皇帝一死,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程墨看他失魂落魄,很不忍心,拍拍他的肩,劝道:“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振作起来,先回府梳洗,好好睡一觉吧。昌邑王到京,想来先帝的葬礼这两天就要举行了。”
到时又有一番折腾。葬礼一向累人,他们都要参加,武空身为羽林郎,还有护驾之职。
武空脚步沉重地回去了。
第二天,不语奉命唤程墨进宫。
宫里的气氛有点怪,未央宫到处挂白幡,但宫人内侍脸上却是气愤愤的神色。
程墨走到灵堂门口,眼眶便红了。这些天没能来陪陪他,不知他会不会感到寂寞?想到他在世时天天宣自己去说话,程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抬袖擦眼睛,刚要进去,身后一人叫住了他。
程墨转身一看,是黄安。
黄安像老了二十岁,腰佝偻得厉害,走路直摇晃,走一步,咳三下,看着真的很不好。
“中常侍。”程墨上前扶他,道:“你怎么……”
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黄安点头,看着程墨,道:“老奴有事相求。明天陛下就要入土人为安了,老奴想在地下继续服侍陛下,还求五郎成全。”
又是一个要殉葬的。
程墨眼眸沉沉道:“中常侍有话请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不负所托。”
黄安道:“老奴说了啊,想在地下侍候陛下。”
程墨醒悟过来,道:“现在不是不让活人殉葬了吗?这个,只怕有难度。”
他没有劝黄安,最好的结果,便是求仁得仁,心已死,非逼着他活,他会比死更痛苦。
黄安道:“老奴苟活到今天,便是想看新皇是何等样人,地下也好禀报陛下,如今看到了,也该走啦。”
皇帝死了,他便想随皇帝而去,只是一直挂心皇帝的身后事,才苟活到现在。明天皇帝就要下葬,该看的他都看了,可以走了。
一个时辰后,黄安自缢于偏殿。
程墨请求霍光,准他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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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糊涂
夜色沉沉,刚刚欢娱完毕,出来如厕的刘贺无意间望了宣室殿的方向一眼,只觉殿门口随风摇曳的白幡十分刺眼。
他刚想叫人把白幡拆了,殿里衣着不整的女子娇声唤道:“王爷,快来。”
他还没继位,还是王爷。
美人唤得急,他没有空理会那些碍眼的白幡了。不久,屋里再次传出娇喘声。
义父死了,小陆子心里悲痛,一直在黄安灵前守着,这会儿想再去拿些纸钱来烧,走到承明殿不远处,听里面传出异响,不由摇了摇头。
刘贺进宫,霍光把承明殿让出来,现在承明殿的主人是刘贺。当然,明天他继位后,会搬去宣室殿。
这种声音,从下午到现在,时断时续,内侍们都听到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帝尸骨未寒,嗣皇帝便如此无法无天,怎么对得起先帝?他再无心情去拿纸钱,转身去了宣室殿,跪在昭帝灵前,哀哀哭了起来。
天快亮时,刘贺和几个美人胡天胡帝一夜,刚朦胧睡去,突然殿门口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请王爷继承大统。”
霍光带领群臣来劝进了。
刘贺被吓了一跳,先是茫然,接着怒了,大半夜的,嚎丧吗?
外面又整齐划一说了一声,这是第二请了。按理,他该推辞。
刘贺胡乱套上犊鼻裤,赤脚下地,刚走两步,外面又传出第三声。
这是三请了。本来应该分三次劝进,但钦天监择的日子比较近,加上刘贺一路的表现让霍光很窝火,便以天气热,先帝梓宫不宜停放过久为由,三请缩成三声了。可惜刘贺是草包,未能体会这个,只是嫌人家扰了他的美梦。
吵醒他也就算了,居然吵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贺气冲冲打开门,门口的情景把他惊呆了,廊下灯火通明,看得分明,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啊。
满朝文武都来了,能不都黑压压的吗?
“你们干什么?”刘贺说着,往后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身肥瞟看,他会害羞的。
霍光站在最前,见他这副尊容,真心想当场把他撸了,赶回封地。可是不能。只能强忍怒气,道:“臣等恭请王爷继承大统。”
这个时候,但凡刘贺有点脑子,便应该推辞。群臣三次劝进,嗣皇帝三次推辞,自文帝时起,自此传了下来。
可惜刘贺不懂。没办法啊,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请他当皇帝,而且他巴巴从巨野赶到京城,不就是为了当皇帝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那还客气什么?于是,他点头:“好,待朕更衣。”
看,还没当上呢,连称呼都改了。
霍光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群臣相顾愕然。昨天初步接触,就觉得新皇帝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没想到差得这么离谱啊。
可现在,能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让你当皇帝吗?不能。
于是群臣在外面等,听着殿里不停传出刘贺的催促声:“快点,哎呀,你快点。”
他急着去当皇帝呢。这个时候,他倒不会因为好梦被扰而生气了。
他越催,宫人越是手忙脚乱,动作更慢。
等了半晌,他总算把哀服穿整齐,走了出来。
礼官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告诉他,接下来的步骤要怎么走。不是礼官不尽职,实在是昨天到承明殿后,刘贺便以累为借口,把要和他排练的礼官赶回去了。
礼官教了两次,他还懵懵然,霍光心中大悔,脸上越发没有表情了。
他好不容易记住了,礼官也累出一身汗,嗓子都说哑了。
这时,登基吉时已过,可也没办法,嗣皇帝自己要误了时辰,怨得谁来?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提这事,扶他上了御辇,去了前殿。
他实在太睏了,刚入睡就被吵醒,能不睏吗?御辇由粗壮的内侍抬着,摇啊摇的,很舒服,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前殿到了,御辇着地,碰了一下,他才惊醒。
霍光虚扶他在往日昭帝坐的席子上坐了,群臣跪拜。然后,他不知做什么,只好拿眼看霍光。
礼官刚刚教过的啊,群臣抓狂了。好在霍光还淡定,道:“请陛下颁即位诏书、上尊谥。”
颁即位诏书,就是告诉帝国所有臣民,他刘贺当皇帝了;上尊谥,就是宣布驾崩的老皇帝的谥号。谥号霍光等人已议好,是为孝昭。因为皇帝是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上谥号必须打出“天赐”的旗号,意为上天赐给。
礼官在后头不停抹汗,无比担心新皇不靠谱,把仪式搞砸了,最后自己成了替罪羊,会下大狱,过两天拉到东市“咔嚓”。
果然,刘贺拿起那份霍光为他拟好的即位诏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读不出。
霍光站得近,他刚拿起时已看得清楚,这货把诏书拿反了。明明是摆得好好的诏书,居然到他手里就拿反了,不得不说他很有本事。
霍光已无力吐槽。
刘贺用眼睛向霍光求助,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双眼在群臣中乱瞄,最后看到快把头贴到地面的礼官,伸手向他一指,道:“你,过来。”
真是万众瞩目,群臣齐唰唰望向礼官。
礼官差点晕过去,汗出如浆。
“喂,过来。”齐贺急了,这东西他一个字也不认得,总得有人给他解围嘛,要不然他岂不是要出丑?
其实这事真怪不了别人,要不是关键时刻他急着偷欢,昨天把诏书背了,这会儿何用出丑?
礼官见逃不过,只好从席上爬起来,双腿打颤,哆哆嗦嗦走了过去,心里哀嚎,老天啊,他得有多倒霉,才摊上这份差使。
待他走到跟前,刘贺指着几案上的诏书道:“念。”
看,没读书自有没读书的好处,反正有人代劳。
礼官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皇帝让人代念即位诏书的。他偷偷望向霍光,霍光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这就是允了。
礼官松了口气。
他手捧诏书,双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把诏书念了。亏他撑得住,总算没有念错。
群臣听着那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都有一种诡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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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闹剧(求票票)
礼官念完即位诏书,赶紧跪伏在地。
群臣再拜,三呼陛下。他们都觉得很违和,好象拜的是伏在地上嗦嗦发抖的礼官,而不是坐在帝位上那个肥胖的少年。
刘贺腰板挺得直直的,优越感相当好,放眼望去,殿中黑压压的都是行大礼的老头,只有他最高了。哼,在巨野,他是老大;到京城,他依然是老大。
朝拜毕,接下来便是上尊谥了。可群臣等了半天,刘贺半点动作也无,满面春风,不知在想啥呢。
礼官只好道:“请陛下上尊谥。”
刘贺漫不经心道:“先帝谥号孝昭。”
霍光脸色阴沉,群臣面有愠色。你一个毛头小伙,有什么资格为先帝上尊谥?先帝尊谥岂是这样大刺刺就能上的?真是岂有此理!
礼官小声提醒:“上天赐先帝尊谥。”
是天赐,不是你赐,您老人家不要搞错。
“反正差不多,就这样吧。接下来做什么?”刘贺不耐烦道,他睏死了,想快着回去睡觉,真心不愿意和这些老头子磨菇。
礼官大惊,哪是差不多啊,是差多了。
群臣愠色更深,眼望霍光,看他怎么说。霍光脸色阴冷,没有出声。群臣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没出声,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殿中一时静谧得诡异。
可怜的礼官看看霍光,再看看皇帝,汗如雨下。到此地步,他只盼着死他一个,不要连累父母妻儿族人了。
上尊谥礼仪极为繁复,先要群臣集议,拟上尊谥文,经嗣皇帝同意,再由丞相写出正式的谥册文。现在的丞相没什么权力,册文由霍光亲笔书写。这些程序在刘贺来京路上已办好了,他只需要做最后一道程序:亲行祭礼,把放在御案上的册宝安放在宣室殿。最后这位册宝放在永宁殿。
也就是说,继位大典完成,他必须去祭拜昭帝,把上尊谥的册宝放在昭帝灵前,然后梓宫发引,也就是出殡了。最后回灵,引昭帝的灵位安放永宁殿。
这些仪式办完,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
刚才在承明殿,当着霍光以及文武百官的面,这些仪式,礼官教了他好几次,没想到他半醒半梦之间,现在全忘了。
礼官心如死灰,也不说什么晦涩难懂的话了,直接请他去宣室殿。昭帝崩后,那儿布置成灵堂。
这次不能上御辇,刘贺带领文武百官走路去。他眼皮都张不开了,只想快点回去睡觉。好不容易到了宣室殿,上了香,他想着,哎呀,总算可以回去睡了,心情顿时大好,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霍光在看他,文武百官在观察他,史官一直盯着他。他脸上的笑,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礼官已经连提醒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已经离死不远,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以伴读身份排在队伍中的程墨也看见了,殿中人人震惊、愤怒,只有他面无表情。诸人不知道,他多少清楚,刘贺能在帝位上坐多久。
霍宜和他站在一起,早就气得很了,瞥眼见程墨还能淡定,胸膛差点气炸。可现在实在不是咬头接耳的时候,他指节捏得发白,狠狠瞪着程墨。
程墨没理他。
皇帝登基之后,便开始寻找风水宝地,建造陵墓。昭帝登基时只有八岁,但四位顾命大臣商议之后,决定遵照先例办理。昭帝在位十三年,陵墓已建造十年。幸好如此,昭帝才能归葬。
看着地宫的门合上,程墨又吐了一口血,泪水泪了衣襟。
刘贺巴不得早点离去,礼毕马上登辇,文武百官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