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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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斯麦显得极其谦和有礼。在这场战争胜利后,俾斯麦待人温和了许多,不再动辄挖苦别人。而在战争胜负未决时,他待人却是极为严厉的。自由党们是绝不可能对诸事不闻不问的。他们说:“政府不过是随着舆论的趋势走!”俾斯麦听后立即反驳道:“假若你们不通过这第一次借债就可以征服杜伯尔与亚垛,那么现在我盼望你们不通过借债来创建一只普鲁士海军。”议院与政府之是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普奥两国的争执也是这样,奥地利不愿意所征服的土地归普鲁士所有,而是想把这个地方变作德意志的一个独立联邦。维也纳新上任的外交总长曼斯多夫伯爵是出身贵族,却不甚配作一个政治家。他为人乐观,品味高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然而私下里却也是一个阴谋家,如同十年前图恩伯爵在法兰克福一样。俾斯麦对在柏林的克罗来伊说:“你看看,我们站在两位公爵国之前如同两位客人,面前摆好了丰盛的宴席。但是其中的一位客人由于自己的胃口不太好,就很严厉地禁止另一位肚子已经很饿的客人去吃酒席。对我们来说,只有等待时机,现在我们还是能够友好相处。”
到了夏天,维也纳方面对普鲁士越来越不放心,看上去似乎都要到了绝交的地步。俾斯麦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这一次的最终目的,也是他为之奋斗了十五年的目标,如今就要实现了。他在一次政事会议上,镇定地令人不可思议地说道:“时机是利于一战的,但是作为一名大臣却不能去劝君主走这条路,只能由君主自由决定。”
当威廉摆脱了兄弟国之间相互残杀的恶梦之后,又来到加斯泰因。他嘱咐神斯麦要将与仇敌之间的隔阂弥补好。这发生在1865年,是在兴勃隆谈话一年后也就是诸王侯召集会议的两年之后。现“房子的裂缝已经用灰给塞好了,”他们的“胜利成果”也已被划分:霍尔施坦与劳恩堡割让给奥地利所有,什列斯维希归普鲁士;两地的主权将是联合的。奥古斯腾堡公爵如今是被完全撇开了。欧洲诸雄们半是取笑,半是生气地问道:“你们两国之间的盟约是永远不会分离吗?”俾斯麦回答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玩纸牌赌十五点,我只是在胡乱地赌,许多人都对我表示诧异。布洛梅伯爵曾说过若是想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最妙不过同他赌十五点,我想我愿意请他看看我赌十五点。我输掉几百元钱,其实我应该领些公款作赌资的,因为我是在为公办事;这次赌牌我耍了点小把戏,因为他一直认为我是个极爱冒险的人,事实上我并没有那样冒险,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让步。”条约画了押之后,有人猜测俾斯麦会这样对布洛梅说道:“太好啦,这在以前我是从来都不会相信一个奥地利大使愿意签押这种条约!”那时奥地利国内发生内if,在异族的列强中奥国无什么同盟,所以奥国才肯签这样的对普鲁士极为有利的条约。到了后来,当奥地利又以二百五十万丹元的价格将劳恩堡卖给普鲁士时,俾斯麦甚是高兴地说道:“奥地利会因这一次交易而被世人所不耻,买人的那一方是很体面的,而贱价出卖的那一方却是被人所轻视的!”
自从经历这一场战争之后,俾斯麦因为国家开拓疆士有功而被君主封为伯爵,与丹麦交手之后,威廉以黑鹰宝星赏赐俾斯麦。俾斯麦写信给他的夫人,发表自己真实的感情,他说:“最令我感激的是君主很诚恳地拥抱我。”据他看来,威廉所能够赏给的最高等的徽章都算不了什么,至于五等爵的新徽号又当月论。他认为自己为家族争了光彩。他一向都是带着很骄傲的心清去看他的祖先的画像,常以门第为荣。在这之前,我们也曾介绍过俾斯麦家族住在玛赤的时间要比霍亨索伦家族久得多。在那些与他同阶级的贵族公子中,也有许多身居体面之职,当他为了实现自己的大志而不得不逼着自己去作大官时,在他的心里常常浮现出这些享有特权的人们的面孔。他还有一个较为次要的动机,那就是要在他自己的阶级的人们面前作个好榜样。就事实而言,有爵位的贵族们大都很自大,往往看不起这些乡绅们。
对俾斯麦来说他根本用不着这样的徽章,他俾斯麦已在欧洲名扬四海,无人不晓。但是他的夫人却不行,夫人只不过是遥远的波美拉尼亚乡绅的女儿,在上流社会中会被人看不起的。现在却不同了,如今她给别人写信时便可以称自己为伯爵夫人了。不仅如此,这个爵位对他的子孙来说也受益无穷,因为他们也可以写伯爵了。这个爵位给他带来的诸多实惠让他甚是满意,超过以往所得过的任何官职,也超过王后们及帝王的友谊所能给予的。他所关切的只是他的至亲至爱,其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俾斯麦今年正值半百,在他二十五岁辞官不做的时候,他在给朋友们的信中曾这样概述他的将来时说:“在羊毛市上的人们若是称我一声‘男爵爷’,我宁愿便宜三元钱卖给他们。”
当俾斯麦读君主向他解释为何封他这个爵位的书信时,他心中禁不住大笑君主的自鸣得意。这是他费了两年的心血,领着君主一步一步向前走,才成就这样的战果。而现在这位老王却称:“这是我的朝廷策略的妙算结果,你不过是在很谨慎地奉行罢了。……你的亲爱的君主威廉。”
如今秋后大算账的时候就要到了,在即将来临之际,俾斯麦更加留意察看拿破仑三世的动态。这位法国人民的帝王和他所统治的臣民们都很嫉恨普、奥这两个德意志强国言归于好。英国最先开始提议,要成立一个强有力的联盟,反对统一的德意志。俾斯麦认为要想知道拿破仑三世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只要见上一面才会知道。俾斯麦刚刚在加斯泰因与一位皇帝谈过,现在又从这个海边避暑地来到了另一个海边避暑地,他想用一种“咒语”将另一位皇帝迷惑住。俾斯麦的这次旅行,很像是在敌人的阵营里散步,他住的地方距皇帝的离宫很近,夏天时拿破仑三世就将此宫作为行宫。俾斯麦叫人传话说,他之所以有这次非同寻常的旅行,为的是他的夫人,她的身体很不好。俾斯麦这样说只有乔安娜一个人相信,她写道:“最初我心中很是沉闷,因为我怪自己为什么为了这次旅游让俾斯麦费了这么多功夫,而事实上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明白这次旅行有什么益处,也不会对它报有什么希望。我看我若是住在汉堡,相形之下,情况会好的多。”通过乔安娜的这几句大实在话,我们可以得知,俾斯麦已不再是那个初婚时的他啦,他已不肯再将一些政治事件告诉自己的夫人了。
去年他孤身一人住在比亚里茨,难道不比这个时候快乐得多吗?他与丹麦签订合约之后曾到过比斯开海湾住过几天。那时那里并没有皇帝,他的夫人也不呆在他的身边,他的惟一的同伴就是那位美貌的奥洛克夫人和她的丈夫。俾斯麦同这对夫妇洗海水浴、骑马、听音乐,过得消遥自在。从那一次罗恩吹号角将他从比亚里茨召回至今已有两年了,这期间他与这位美貌的俄罗斯夫人相见过6 次。俾斯麦在信中只称呼她“凯西”这个名字,这就会令人想到她是一位俄国的王爵夫人。他曾给他的夫人写信,用一种半梦半醒的腔调诉说自己过得多么快活,他在信中写道:“我的小宝贝。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过得多么快活,真像是活在仙境梦境之中。在我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大海,楼上飘来凯首演奏的贝多芬的音乐,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房子里也没有一滴墨水,让我完全的放松卜…这时如果有人给我送来公文,我就要逃人比利牛斯的深山里去。说到底我是不会在鲁本这块地盘上购置房产,我们不如选择伊朔克斯或是与达克斯相近的地方。当我一想起在巴登和巴黎需要生火取暖时,这里的太阳却烤得我们脱掉大衣或绒布衣。昨天我们躺在海滩上享受月光之美一直躺到十点钟,今天我们又在露天下吃早饭——就天气而言,上帝实在是太偏爱南方了……我急于想得知你的近况。”
这个德意志人,当他在外国人的社会之中的时候,当他有一位自己所赞赏的美貌女郎相伴在海边渡过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的时候,当他能够在一种环境中尽情享受生活的愉悦时,这一切都是他那乡下的森林所不能给予他的,这令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远处是天水合一,近处有波光细熟的水面。阳光、大海、美人——这是一个德意志人的梦境。
这一次的旅行却大不相同,有他的夫人及两位小姐相伴(两位小姐都贵体欠安),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满肚子都是些政治谋利,与海边的那次旅行果真大不相同。在比亚里茨有位有名的作者梅里美,他对俾斯麦的了解程度甚至比许多德意志人都深,他这样刻画俾斯麦:“俾斯麦过于机警,不像个德意志人。他具有外交天赋,也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伟大的德国人。有时他显得有些不够聪慧,实际上他却极为机敏。”一年后他又写道:“这个大人物筹划的真是天衣无缝,我们与他相争实在是不智之举。直到我们也拥有了可以与他对抗的先进武器后,才可以与他较量,不然的话,我们要在他的手下受许多难堪的待遇。”我们对俾斯麦这个政治家的赞美要多过对这个文学家的赞美,这是必然的。俾斯麦是个极善于改变的美术家,顷刻之间他就会取得自己所需要利用的面目。他能否以同样的手段欺骗这个拿破仑三世吗?
他们几个人在高坡上走着,俾斯麦显得精神里烁,双目有神。他边走边十分小心翼翼地嘱咐身边的人,每一次转身都要在皇帝的左边。拿破仑三世与俾斯麦相比显得格外衰老,他脸色暗黄,驼背,双目无神枯槁。实际上他只不过比俾斯麦年长几岁,相形之下身体状况却如此相异,无法不让人诧异。拿破仑三世的一只名尼禄的小狗紧紧跟随着他们。只要仔细观察他们各自的神色,任何人都能推断出五年之后他们定会交火。
但是仅仅从这两个人的谈话中,我们是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法兰西皇帝得了膀肌病,身体变得很虚弱,最怕又有什么新战争爆发。他在少年时却不是这样,几乎是“每过几年就要打一次仗”。倘若现在非要打仗不可,他宁愿在地中海边或威尼斯打,可以为意大利,为民族的自由打上一仗——同时还可以替自己多少赢点势力!法国人的愿望就是这样理想与事实的结合。但是这样的两个目的只能通过同奥地利打仗才能达到,拿破仑三世认为应该扶助普鲁士,这样做对自己有很大的好处。他认为这样扶助普鲁士会给普鲁士以强大的后盾,他应该要求普鲁士给他什么报酬呢?
拿破仑三世想要什么?俾斯麦屡次问自己。他不可能送给他任何一块普鲁士的土地。这个法国人对奥地利也不会太感兴趣。因为拿破仑三世不肯说话,所以他就谈到比利时,他用几句简短地话就将大势说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既然不想要外国的土地,我们就很难将外国的土地送给他。”他随即说到法国与瑞士,又说到在莱茵河岸的德意志土地,又说到德里弗斯与兰道。这两个人走走停停,每个人的话中都带着弦外之音:“我们不可能送给你土地,但是你若是想自己去取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拦你的。”拿破仑三世也不说出取土地的话,他说的都是大概的话语:“我们很欢迎一个不断扩充的普鲁士,废除一切农奴制度。”俾斯麦也是空泛地回答:“一个胸怀大志的普鲁士是很看重与法国的友谊的;一个心灰意冷的普鲁士就会与别国订立同盟,来反对法国。况且我们不能创造时势,我们只能等待时机的成熟。”
拿破仑三世说道:“等到环境使你们愿意同我们保持一种更加亲密的友谊时,你的君主就不会有顾虑地同我谈话了。”
他不能再往前说了,俾斯麦也就此打住,因为威廉严格禁止他谈有关联盟的话题。俾斯麦是否愿意将这次谈话的全部内容都告诉威廉?他只将君主能够接受的内容告诉他,并且还要用君主所能明白的话语。俾斯麦一旦掌握政权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开诚布公了。听他谈话的人应该知道多少,他就告诉对方多少。他对待君主也如同对待他人一样,这时他并不想让威廉知道已经到了与奥地利打仗的程度。“我的大致印象是整个法国朝廷的心境都是很利于我们的。”在他的报告中说得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与刚才所引的谈话很相符合。我们从蒙在脸上的面纱看过去,看见他的灵魂在闪光。我们知道这位政治家是如何不顾及舆情,不顾君主的意愿,不顾欧洲的意愿,不顾一切地要同他的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