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第2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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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人将汉人当做奴隶,责罚极严,强迫汉人从事繁重的劳作,满清自己的文献《清史稿》记载,康熙年间“八旗家丁每岁以自尽报部者不下二千人。”居然活活将人逼迫到自尽,那清初的情况,就更加残酷了。
顺治三年,几月之间,逃人以达数万,这就严重影响了满洲贵族旗下土地的生产,追捕逃人的逃人法遂即孕育而生。
此三法对与汉族而言,是一场灾难,但对于满洲贵族而言,却是他们压迫奴役汉人的保障。
多尔衮作为满洲贵族的扛把子,自身也是最大的受益人之一,满清的根基在八旗,而八旗又必须用利益拴在一起,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汉官对三法的抨击。
此时在那些奏本之中,清廷已经被批的一无是处,入关以来,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这些上书的大臣,到也不是真的对清廷有二心,他们其实只是响应多尔衮的号召,给清廷提意见,想让清朝按着他们的思想,施行全面汉化,效仿北魏孝文帝,融入中原。
多尔衮看着这些奏折,却没觉得他们忠心大清,反而觉得这些大臣全部心怀顾明,他没有立马发作,他要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这样蛇鼠两端的人。
腊月里,整个清廷一片嘈杂,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绵延数日的大雪,使整个北京城变得安静,但也没有压下文臣们的火热之气。
北京被清廷占据了三年,城内的百姓大多已经适应了新的朝廷,时近年关之时,一些富裕的人家,特别是满洲贵族们,家里开始杀猪宰羊,张灯结彩,贴门符,画年画,贵妇们也穿起了新衣。
穷苦的人家,没有富人那么多名堂,但也在张罗着能吃上一碗素馅饺子,希望明年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午后,陈名夏满脸红光的回到府上,朝廷上支持他意见的人越来越多,这让他意气风发。
回到府上,轿夫们将轿子收起,他则向内宅走去,走到内府门口,小儿子便迎接上来,行礼道:“爹爹,辛苦了。”
陈名夏笑着摸摸他的头,“林儿功课做完了吗?你母亲呢?”
小儿子点点头,“夫子教导的作业,孩儿都已经倒背如流。母亲大人,整个下人发赏钱哩。”
“饭后,可要考你,不要说大话哦。”陈名夏微微一笑,只见内府院子里果然站满了下人,他夫人刘氏正在前面训话。陈名夏这些日子来,醉心于清廷改革,使满清贵族行汉制,他忙着联络大臣,却忘记了时间,现在见此才一阵恍然,原来马上要过年了,是该发年赏了。
中国自古就是个人情社会,逢年过节,家主或者商人都会给下面的人奖赏,以此来收拢人心,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无论府中仆人,还是店铺的伙计,酒肆的酒保,每年年底都会有一笔额外的奖励,陈名夏身居学士一职,在清廷也属于高位,家中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的夫人张氏,给府上的管家、账房、门房、丫鬟、厨娘、轿夫,杂役等等,每人都准备了一笔不菲的年赏。
下人们也感谢家主的恩德,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张氏见陈名夏回来,于是连忙让人去准备饭菜,她则迎了上来。
张氏是个很会经营家业的女人,对陈名夏也服侍的十分周到,大臣上朝时间早,下朝时间晚,期间基本空腹,所以张氏将府中的饮食习惯也做了改变,早上都是简单一点应付,等陈名夏回府,然后才全家一起开宴。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张氏欢喜地问道。“我刚到家,进屋在说吧~”
当下,陈名夏便带着小儿子与张氏一起进到内堂,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来。
内堂里,摆着两桌,女人们一桌,男人们一桌,陈名夏见自己的兄弟陈名冬被下人叫来吃饭,想起已经临近年关,遂即说道:“名冬,眼看就要过年了,你替为兄回一趟老家,劝一劝母亲和兄长,让他们一起迁到北京来,让我们一家团聚。眼下朝廷有意推行汉法,师法孝文,大兄完全可以入朝做官,何必为明朝守节?”
陈名冬闻语,脸上却十分为难,“母亲和大哥的脾气,兄长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托人送去的银两,据说被母亲全部丢入了河中,大哥也跟本不会接受兄长的恩惠。”
陈名夏见此,不在勉强,拿起筷子,叹道:“吃饭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忽然传来,一队清兵二话不说,直接撞开府门冲了进来,下人们见此惊得纷纷的连连逃窜,老管家家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内堂,他还没来的急禀报,清兵已经拥了进来。
陈名夏一家二十多口,见此一阵愕然,陈名夏眉头一皱,放下碗筷,恼怒道:“吾乃国之大臣,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一名官员,从清兵中走出来,张开谕旨便说道:“奉摄政王令,吏部侍郎,兼侍读学士陈名夏,结党抨击朝政,意图不轨,按照大清律令,全家锁拿下狱,听侯朝廷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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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全家抄斩
陈名夏将自己视为清廷的大臣,但满洲贵族视汉臣却等同于奴才。
自夏禹开起家天下以来,中国古代虽以天子为尊,但始终都有君臣共治的思想存在,儒门之中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在士族阶层看来,天下并非君王独有,士人身上也有安定天下的使命。
宋代张载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也是士人思想的体现。
可见,古代士人做官,多少都有济世的思想,多少有些奉献的精神,以及理想和抱负。这是精神缺失的当代,所不能比的,如今大多数人做了官,大概都是“我可有今天了~”
陈名夏一心为清廷考虑,但在满清贵族看来,奴才指责主子,那这就是造反。
大清朝不需要有思想的大臣,需要的是言听计从的奴才。
这个新年,对于今岁的北京而言,注定是血腥的一年,本来刚刚有点年味,但在八旗兵的抓捕之下,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人人自危,和蔓延全城的恐怖。
短短两日之间,被下狱的官员多达三百余人,清廷在京文官一下就去了一小半,被牵连的眷属也有数千之众。
被抓的官员大都一阵懵逼,“是摄政王下旨,让我们提意见,我们才提的呀,怎么突然就变成结党营私,抨击朝政,意图不轨呢?”
这时一众人才反应过来,多尔衮的根本用意,连忙上书自辩,大体的意思都是,“我等忠于大清,绝无二志之类。”
清宫里,对于一下抓捕了三百多名文臣,多尔衮也感到吃惊,但并没有阻止,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就要过年,但事情却不见平息,反而有扩大之势,他才有些心急起来。
书房里,多尔衮冷脸对詹霸道:“哼,这些人果然是串通一气,这才几天时间,京师里有大学士冯铨,地方有督抚大员,都在为陈名夏求情,简直岂有此理。”
詹霸跪在地上答道:“摄政王,文人之间存在着门生、故吏、同窗、同年等各种关系,每个人之间的联系都是千丝万缕,朝廷这次一次下狱三百多人,与这些人有关系的人,碍于以往的情分,肯定会向朝廷求情。这是十分平常之事,摄政王不必放在心上。”
多尔衮眉头一皱,“照你的意思,上书求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难道本王还不能处理那群反贼吗?”
“回禀摄政王,这件事其实十分简单,只需要从速处理就可,对于那些上书的官员,摄政王只要下一道明令,禁止再议此事,他们必然不敢违背摄政王的意思。”
三百名文官,对于清朝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这些人一心想将清廷汉化,他却不能容忍,满清的基石是八旗,这些汉人只不过是清廷的统治工具而已。
工具没了,可以再找,基石毁了,大清就不是大清了,这些汉人抨击三法,就是在破坏八旗的利益,这样的人,即便只有一个多尔衮也不能容忍,何况还是一大批。
“这件事本王就交给詹学士处理,按着律法该杀的杀,该流放的就流放,在年前最后一次朝会时,本王不希望还有大臣在议论此事,明白吗?”
“喳~奴才遵旨。”
“很好,你退下去办吧~”多尔衮挥挥手道。
此时,詹霸连忙恭敬的退出书房,但大学士冯铨却忽然迎面过来,他看了詹霸一眼没有理会,而是跪地道:“启禀摄政王,肃亲王有加急折子,从汉中送到。”
詹霸闻声,心里一动,但他不敢停下来,所以只得先行退下。
多尔衮微微皱眉,豪格是他的政敌,他从汉中加急送来的折子,会是什么事呢?
詹霸得了多尔衮的旨意,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刑部,向诸多官员传达了多尔衮的意思,开始进行审理。
上面定下了调子,下面办事自然迅速,因为这次上书的官员,多是南方籍汉族官僚,其中一部分还是东林党的成员,他们在大明骂惯了皇帝,投降清廷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建树,这次以为逮到了机会,没想到才骂几句就被锁拿入狱。
詹霸根据官员们的籍贯,很快将这批官员定义为“南党”,而陈名夏则成了当之无愧的南党首领。
清廷内部,属于“辽东旧人”的汉军旗官,以及比较早投降清廷的北方汉官,对于清廷从江南一带招抚大量前明旧官,占据了朝廷大批位置,心里也十分不满,这时候他们也帮助詹霸,收集捏造陈名夏的罪证起来。
很快,陈名夏就被结党,被营私,被抨击朝政,被心怀前朝,意图不轨起来。
虽说陈名夏只承认留发,复衣冠所言属实,其他罪名皆是污蔑,但这不妨碍詹霸给他定罪。
三日之后,南党案结案,陈名夏被判处全家抄斩,牵连官员之中,一百八十人判处死刑,七十人流放,还有五十余人革除官职,贬回家乡。
为什么不全部杀掉?詹霸与王续商议之后,觉得这件事毕竟发生在北京,离江南太远,全部杀掉之后,消息和内幕不容易传播,所以有必要留下一批人,使他们将此事的后续影响,在地方上散播开来。
腊月二十三日,北京城菜市口,陈名夏一家二十余口,穿着囚衣,跪在冰凉的街面上,詹霸拿起名册看了一眼,除了陈名夏在江南老家的大兄和老母之外,在京的陈家人都已经跪在这里。
此时午时以至,詹霸将令箭一丢,便大喝一声,“斩~”
首先被推出自然是陈名夏,与几日前的意气风发相比,此时的他早以心灰意冷,他的小辫儿已经散开,更显现出了他的穷途末路。
这时他看着詹霸,不禁咬牙问道:“为什么害我~”
詹霸不答,半响后忽然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大日,似是在提醒刽子手时间,但陈名夏见此,却微微一愣,然后放肆大笑道:“天地自有道,日后辨浊清。”
他笑了片刻,神情遂即又一阵黯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哈~”
这时刽子手已经将他按下,一口环首刀剁下,立马人首分离,血溅五步。
詹霸见此没有一丝表情,他看着陈家人一个个被杀,最后目光落到陈名夏的幼子陈学林身上,清朝律法继承明朝,一般情况下十五岁以下不判死刑,他走到陈学林身边,说道:“按大清律法,十五岁以下免除极刑,你年纪尚小,到一边待着吧~”
陈学林闻语,作揖道:“父兄俱死,不愿独活,请将我也杀了~”
詹霸微微一愣,不禁伸出一支拇指赞道:“真奇男子!”而后回头对身后官吏道:“改到十五,一并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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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伐蜀攻楚
几日之内,菜市口斩杀近百文臣,血浆流到地上,足以复过脚面。
陈名夏一死,清廷内部希望满洲贵族汉化,师法孝文的南党官员,从此一蹶不振,江南人心日渐思汉,清廷中剩下的官员,再也不敢在违背满洲贵族的意思,不敢质疑清廷的政策,大都成了唯命是从的奴才。
不过对于满洲贵族而言,他们却是清除了那些后可能反复的汉族官员,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比起那些思想不受控制的官员,他们更喜欢听话的奴才。
腊月二十五,满清年底的最后一次大朝,此后就要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