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商-第2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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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士大夫那是不能明正典刑公开杀,暗杀的事情……谁知道呢?
而且,纪忆只要背叛,就一定会泄汤。
因为这事儿在宫外只有章惇、章援和纪忆三个人知道。而且在宫里面听上一耳朵的都是官家和刘皇后的心腹。要是向太后那方面忽然有了防备,那毫无疑问叛徒就是纪忆。马上逮起来弄死,连向太后都救不了他。
也就是说,跟着章惇干,十有七八就是去儋州了此残生。
如果叛变……十有七八就是在御史台狱里面被自杀。
总之是完了!
辛辛苦苦的寒窗苦读,绞尽脑汁拍马屁,还不惧艰险走了趟大辽国,最后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了?
大明尊啊,您怎么就不保佑我一下呢?
有点万念俱灰的纪忆这时拐进了一条稍微有点僻静的小巷子,墨娘子的新家就在这条小巷子内。
跟着武好古混的墨娘子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发了大财,居然在开封府内城买了个房子……在家里苦读的纪忆听说这事儿也是吃了一惊。因为墨娘子买的还不是破破烂烂的宅子,而是一所相当精致,还有个院子的宅邸,就在东十字大街附近。据纪忆所知,这样的宅子没有四五万缗是拿不下来是……
这女人跟着武好古才多久?就买了这样的房子,这武好古是财神爷转世的吧?
哦,不对,不对。纪忆心道:我是信明尊的,所以不相信有投胎转世,也没有财神爷,只有大明尊和黑魔王两个神……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墨娘子居住的小院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就看见披着件裘皮斗篷的墨娘子提着个单肩包从里面出来,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咦,怎地大官人来此?”
墨娘子显然没想到纪忆会在除夕日来自己家。哦,若是往年还好说,今年可不一样,眼看再过二十几天就是春闱大比了——宋朝礼部试都是在正月二十几号——这会儿纪忆应该在家里头悬梁锥刺骨呢,怎么就出来玩了?
“哎哟,大官人,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老太太……”
墨娘子这个时候看见纪忆的脸色了,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顿时就想到是不是住在平江军的纪家老太太出什么状况了。纪忆他妈要是没了,那他就得丁忧,自然不能考科举了……
纪忆忙摇摇头道:“没事,她老人家挺好的。”
其实纪家老太太根本不老啊,人家十五岁生的纪忆,今年才四十出头,而且一直养尊处优的,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和纪忆站一块儿就像是他姐姐似的,所以纪大官人离丁忧还早呢。
“那您这是……”
纪忆苦苦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问:“墨娘子,你要去哪里?”
“去武家大宅啊。”墨娘子道,“今日是除夕啊,奴去吃除夕宴。”
对了,现在墨娘子在给武好古的佳士得行当管事。纪忆想起来了,他叹了口气:“有个事儿和你商量,一边走一边说吧。”
“好啊。”
墨娘子应了一声,就和纪忆一块儿出了门。
“你还记得那幅《笔阵图》帖吗?”
“记得啊,那是你家的传家宝啊。”墨娘子笑道,“只是不知真伪,是不是想请米家父子看看?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别让他们调了包。”
“我想卖了《笔阵图》。”
“甚底?”墨娘子听到这话顿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纪忆,“是不是你家的生意出状况了?”
那是卫夫人的《笔阵图》啊!
卫夫人是东晋的书法大家,王羲之的书法就跟她学的!她的真笔字帖有多大的价值就可想而知了。
而墨娘子所说的“不知真伪”,意思是不知道藏在纪家的《笔阵图》是卫夫人的真迹还是王羲之冒卫夫人之名写的。
总之,这字帖不是卫夫人的就是王羲之的,绝对是无价之宝啊!
这要拿到佳士得行唱卖,唱出几十万缗那是毫无疑问的!
纪忆肯把这样的宝贝拿出来卖,毫无疑问就是急需用钱,而且是急需一笔巨款周转。
如果不是纪家的买卖砸了,还能是什么?
纪忆刚想否认,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不能和墨娘子明说。墨娘子现在是武好古的人,而武好古和赵佶的关系好得不行。要知道自己在算计赵佶,还不马上报告?到时候自己就得就着鹤顶红过上元节了……
“是啊!”纪忆说,“我家的船队遇到了风浪,全都沉了,损失好几百万……”
“全都沉了?”墨娘子看着纪忆,一脸难以置信。纪家做海商好几百年了,向来是“分队航海”,而且经营的航线不止一条,怎么可能全沉了?
“你莫多问了。”有点心烦意乱的纪忆说,“这事儿先和你说则个,你千万别泄露《笔阵图》是我的,可知道了?”
第374章 黑锅谁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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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全本小说网https://。”墨娘子同情地点点头。
家里破产了,多可怜啊!不想让人知道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纪忆还打算中了进士后娶章惇的孙女呢,万一人家知道纪忆破产了,嫌弃他怎么办?
纪忆又说:“任何人都不说,包括武好古。”
“嗯,奴知道。”墨娘子点点头。
“这字帖,过几日就送到你那里。”纪忆缓缓说着,眉头已经越皱越紧了。
他是有点急智的,情急之下,也算是有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把武好古拖下水,看看能不能把黑锅给他背。
出卖章惇他现在是不敢的,鹤顶红的味道据说很不好啊……就算要卖,也不是现在!
但是自己出头去骗端王他也不敢。他是章惇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官场上都知道他要娶章惇的孙女。不过仅凭这一条还不至于去儋州了此残生。北宋官场上政敌联姻的事情都很普遍,他一个新科进士娶宰相的女儿再正常不过了。就算被当成章惇的党羽也没什么,章惇现在是独相,党羽多得要死,哪能都去儋州?都去了儋州谁来做官办事啊?
所以去儋州的都是“首恶”,如果自己帮着骗端王在关键时刻“失踪”,那就是首恶了。这样的首恶有的儋州可去就不错了……
所以这个首恶,自己是绝对不能当的!
可是首恶谁来呢?
纪忆就想到武好古了!
也只有他能来干首恶了……他和赵佶关系好啊,而且又开着开封府头一号的唱卖行。发现了《笔阵图》这样的宝物去请赵佶来看,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到时候自己就能巧作安排,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赵佶从端王府里面骗出来了……
当然了,武好古一个吏商近幸,还是武官的身份,如果在立储的问题上犯了大错,可就不是去儋州看海的问题了,而是要杀头的!
……
武好古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了搬家的风险——他现在挺开心的,马上要当爸爸了,而且他也知道赵煦快死了,具体是哪一天不知道,不过知道很快了。
赵煦一死,自己的好哥们赵佶就要即位了。到时候,自己这个近幸的后台就更硬了。将来二十年都不用愁,若是能帮着大宋免了靖康之难,那就是几代人都不愁了。如果靖康之耻免不了,那么界河商市也可以向共和府、共和省、共和国的路子发展。自己说不定还能落一个国父当当,也是不错的。
至于不让赵佶当宋徽宗什么的……武好古刚穿越的时候或许会这么想,但是现在,他又不傻。没事儿去掺和立储之争干什么?而且根据宋朝的制度,文官可以议论立储的事儿。章惇说端王轻佻也好,还是说端王有福寿也罢,都是可以的,赵佶不能以这个名目整治他。
但是武官不能掺和,武官只能听命,皇帝在听皇帝,皇帝没有听太后,太后再没有就听皇后的,总之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提不同意见。要不然就是犯忌,历史上的岳飞就曾经犯过这个忌讳。
不过武好古不是赤胆忠心的岳飞,可没兴趣去触这个霉头。而且赵佶和自己关系多好啊,干嘛不让他做皇帝?
所以纪忆正准备给武好古下套的时候,武好古正带着自己画具跟着赵佶一块儿入宫呢——大过年的背着画具入宫,自然是为了拍马屁了!
作为一个近幸脏官,一定要时时刻刻把拍马屁这项重要的工作牢记在心。不能光想着走资本主义邪路就忘了拍封建主义马屁啊!
所以今年他的年夜饭都不吃,主动提出要去为官家和太后画一幅全家团圆过除夕的油画。
这份“忠心”通过赵佶报告给了太后,向太后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就下了懿旨,让赵佶带武好古入宫作画——武好古其实还有个绘画称旨的头衔,入宫替官家、太后画画也算是他的工作。
另外,武好古入宫还想打探一番官家赵煦的身体状况。他知道赵煦命不久矣,不过却不知是什么时候驾崩?也不知道赵煦会不会因为元符二年的几件大喜之事而心情愉悦,身体也能因此多支撑些日子?
他现在有点担心赵煦熬到赵桓(钦宗)皇帝出生之后再过世。这样一来,就没有赵佶的什么事儿了……之前武好古可能会以为没有了宋徽宗这个昏君,大宋江山就能维持下去了。
可是现在他知道,宋朝的问题其实出在教育上!宋朝的失败是教育的失败,培养不出允文允武的封建主义接班人了。开封府的将门子没几个会打仗的,科举考出来的文官除了道德文章之外的能力,特别是军事能力都不强。
结果就造成大宋的太平盛世无比脆弱,遇上特别能打的女真蛮子就跪了。
而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得把“考试取士”改为“教育兴邦”,而如此重大的改革,要是没宋徽宗这个抓手,自己一个近幸武官根本无法推动。
甚至,连自己费尽心机打造的界河商市也可能因为没有钢板一样的后台而关门大吉。
所以他今天怎么都要近距离见一见赵煦,才好放心过年。
“大王,今日你下朝颇早啊。”
骑着马走到人山人海的潘楼街上时,武好古拐弯抹角打听起了赵煦的身体情况。
“那是,今天晚上官家又得熬通宵,明天还得在东华门接受朝拜,还要见各国的使臣,中午还要给梁氏夫人和瞎征赐宴,一直得忙得黄昏后才能喘口气儿。初一还得拜祖宗,还得去琼林苑给辽国使臣赐宴,初二则是给西夏的使臣赐宴,还要去景灵宫(皇家道观)烧香。若是我们这样的身子也就罢了,几日不睡也没甚底,可他不行啊……”
赵佶的语气听上去非常难过,显然没有想到他哥死了皇帝就是他做了。
“不行吗?”
“是啊,脸色难看的紧,也不知得了甚恶疾……对了,大郎,你可别乱说啊。”
“知道,知道。”武好古顿了顿,“就不能让他歇歇吗?”
“他哪儿肯歇?”赵佶苦苦一笑,“今天散了常起居后准保在崇政殿和宰执重臣问对到吃午膳。午膳后还有一大堆的除夕之礼要做……”
会不会给累死?武好古心想,他知道除夕到上元节间的十几天皇帝的日程安排是满满当当的,都快累成狗了!
如果赵煦和赵佶一样身强力壮也就罢了,可是他偏偏是个病秧子,多半还有肾病,好好养着或许能多活一些日子,若是累得厉害,会不会……就是这几日了?
宋徽宗马上就要来了?
……
赵佶和武好古一行人被堵在潘楼街上缓缓前行的时候,官家赵煦正一边喝粥一边在看《共和商约》。
他最近的胃口非常差,山珍海味什么的看着就饱了,所以干脆让御膳房熬了点五味肉粥,倒是还能吃一点。
“李忠,童贯。”赵煦忽然皱起了眉头,还唤了两个站立在崇政殿中的宦官的名字。
“这《共和商约》……”赵煦斟酌着用词,“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商约》其实也能用于治理天下?”
两个宦官都是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煦的问题了。
赵煦却喃喃自语道:“元老会议政监督,政所行政,大都保、警巡所、水巡所分掌兵事,这不就能治理国家了?
而且把议政和行政分离似乎也有可取之处,既可以分宰执之权并行监督之权,又能实行独相专责,比群相制要好的多。官家也不必那么累了……”
赵煦说的其实是真心话,他现在是真心希望大宋也能实行《共和商约》里面的办法。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以后就是主少国疑(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很快要死的现实),太后听政……而且他也知道刘皇后没有自己的祖母高太后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