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第4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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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比让他更留恋的东西而让他留恋了,否则,即便严刑拷打,反而更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仲大人,你说的没错,小的之前也是个苦人,但上有爹娘、下有子女,槽糠之妻也能管吃穿用度,守着几亩薄田,也能过得下去”。
才稍稍缓和的耿达再次情绪波动起来:“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了,自从做了盐商,自从赚的银子多了,什么都变了、变得没有人情、没有留恋,也没有盼头”。
对一个视山珍海味为家常菜的富商来说,能说出这番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这确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感慨。
“耿达,本官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也不管此刻还有什么不放心之事”。
仲逸继续道:“身为盐课提举司的提举,本官有义务查清此事,更有这个信心整顿这里的盐务,无论涉及到谁,不管多么艰难,都将无法阻挡”。
末了,他特意说了一句:“若是你能在此刻有所顿悟,或者为了的子女、为了这里的百姓,能做一件赎罪之事,或许也能为你做个了结,走的更安然些”。
“哦,仲大人……”。
耿达眉头紧皱,嘴角不由的涌出鲜血来,他努力的用衣角擦拭着,很吃力的样子。
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活着,真好。
仲逸急忙起身向隔壁走去,但见李时珍毫无动静,只是微微朝他摇摇头,迈出门槛的一脚,又只得慢慢的收了回来。
“仲大人,快,我真的不行了,你快过来……有话对你说……”。耿达颤抖的手臂,不停的摆动着。
仲逸立刻转过身,速度之快,有些出乎意料。
这一刹那,他几乎忘却了自己身份,仿佛是在为救一个将死之人。
对个普通人来说,正与邪在生与死面前,似乎还是显得有些不够分量。
天下之事,经不住细想,否则,便会发现很多悖论,以至于人们都不知道该怎样存活了。
“仲大人,实不相瞒,自从你来盐课提举司后,小人一直在关注你,……在京城也有一些关系,托他们也打听过仲大人的一些经历……”。
耿达微微道:“我们这里的盐务……是一个很深的洞……小的原本将这个秘密带到黄泉路上,谁知遇到了神医,不管起死回生,还是回光返照,小人认为:这都是以老天给的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
耿达继续道:“这次,我改主意了……我说……”。
还真应了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仲逸回过神来,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好吧,有什么就说吧,本官亲自为你记录”。
末了,他补充一句:“是谁指示你的?是盐商,还是另有其人?盐课衙门,或者其他衙门,是否有人与你们盐商勾结,你知道多少?”。
不能再绕开话题,仲逸只得直奔主题。
咳咳,耿达嘴角皆是一片暗红,说话的力气明显减弱。
此刻,他连擦拭的举止也没有继续,显然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仲大人,小人这个年纪,爹娘早已离世,家中唯有妻儿,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耿达努力的恢复神态,却又无法自已:“原本以为小人一死百了,但现在看来,他们是不会放过家中妻儿的……”。
仲逸放下长笔,急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要加害于你的妻儿?他们与贩私盐有何关系?你快快说来”。
耿达努力的喘着气,声音再次放低:“小人这些年是赚了些银子,都由妻儿保管,若仲大人愿帮忙,他们会留几万两给大人你……”。
什么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仲逸有些失望,若眼前之人因思绪不清而语无伦次倒也罢了,但此刻依旧以银子做交换,足见用心之深、深到要‘带到那边去’。
‘你觉得本官会缺你那点银子吗?你觉得本官是为了银子吗?’。
仲逸转过身去,长叹一声:“耿达,不要让本官失望,也不要将本官心中那点同情,也最后抹去”。
是的,人人可以同情,但同情是有前提和底线的。否则便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了。
这些个‘故事’,当初唐小丫像对一个小孩那样对仲逸讲过,现在看来——意义深刻啊。
“仲大人……,你误会了,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耿达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只顾自己说道:“小人有一本账册,详细记录着盐商贩私盐的次数、路线,还有勾结之人,只要仲大人能确保小人一家妻儿平安,……那本账册,就给大人……”。
又是交换,与之前的银子并无本质差别。
早在当初来盐课提举司时,仲逸被请到运发大酒楼,陪坐的就有这个耿达,当时以为他与孙大发比只是个小角儿,没想到此人城府如此之深、深到令人汗颜。
仲逸说了一句:“这么说,那本账册,就在家中妻儿身上了?”。
耿达点点头:‘只要仲大人能救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将东西给你,从此再也不会露面,也不会出现这里’。
这原本是耿达的一条退路:‘若是有人将他逼急了,他就将这东西当做护身符,但如今看来,护身符是没有了,但或许可以保住家中妻儿’。
但若是没有外人介入,仅凭那本账册,怕是恰恰会招来杀生之祸。
“有人会灭口的,小人做的这些事都是一人所为,与家中妻儿无无关啊”。
耿达继续之前的语气:“小人是被逼的,让他们当‘打头阵’的使,后来挣了不少银子的,但命也保不住了,这才想了这个补救之法……”。
这也是江湖,盐商与盐商之间的江湖。
离京赴任之时,仲逸曾对这里的情形做过多方预测,来此之后的情形、历历在目。
如今看来,远比之前想的更为复杂。
一个颇为离奇的想法冒上心头:若换做自己是神医,还会不会延续眼前之人的生命,那怕是很短暂的那种。
耿达身子微微异动,之后便是从怀中摸出两样东西来。
“仲大人,这里有封书信,是给家中妻儿的,你拿着,他们见到书信后,自然会识的”。
耿达颤抖的将东西递到仲逸面前:“这块玉石,是祖上留下的,家中还有一块一模一样,……仲大人,这个,你也拿上吧……”。
仲逸犹豫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将东西接过来。
这算什么?一个劣迹斑斑之人,竟要向自己托付后事?
“仲大人,小人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但为了你的整顿盐务大业,就算是小人存有一点私心吧……”。
耿达坚决道:“仲大人,你是做大事的,望你三思啊……”。
之后,他便口中喃喃细语,并让仲逸记录下来:说的是他妻儿目前的住址,连同姓名之类……
记录完毕,仲逸再次放下手中纸笔,收起纸张。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耿达之所以只字未提,是因为所有的记录都在那个所谓的‘账本’上。
而要得到那个所谓的账本,必须要他的妻儿自认为:自己确实已经足够安全了才行。
这份苦心,怕是耿达之前早就叮嘱过吧?
“仲大人,小人相信你,相信你……”。
耿达似乎如释重负道:“小人自知时辰不多了,想絮絮叨叨几句,仲大人千万不要嫌烦啊……”。
“小人作茧自缚,但老天开眼,最后能有幸见到李太医、仲大人”。
“若是当初守着那几亩薄田,或许也能凑合一辈子……”。
仲逸再次向隔壁房间走去,却见李时珍已离开,桌上只有那杯淡淡的清茶。
一刹那间,仲逸向门外的陶雯儿喊了一句:“快,叫程默来,叫肖大可来,还有小墩子、同提举王核、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
说的足够快,但陶雯儿听的仔细:来盐课提举司衙门这些天,这些人几乎天天能见,对生性记忆过人的她来说,这压根不是什么难事……
“快,大家抓紧时间,仲大人有事传唤”。
听陶雯儿特意叮嘱几句,程默立刻明白其中要害,他大声向众人喊道:“王大人、姜大人、蔡大人,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活儿,马上去见仲大人”。
‘大可、小墩子,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刻,程默就当自己是提举大人了。
怎么地?就这么干了……
众人愕然,还是肖大可反应快,他急忙招呼众人,撒腿就跑。
几乎同时奔进屋中,所有人都停止脚步,齐刷刷站到一旁。
不远处,仲逸侧耳,耿达在微微的说着什么。
‘仲大人,说了这么多,小人真的有些累了……’。
这一句,所有人都听见了。
耿达望着眼前之人,他的视线明显有些模糊,但最前面同提举王核的身影,还是能看的出来。
熟悉归熟悉,但此刻都不重要了。
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耿达嘴角的暗红之色,几乎抽搐的面目,让人汗颜。
只是有的人汗颜于耿达的这幅惨像,而有的人汗颜:耿达怎么又活过来了?
这样的想法只需稍稍整理一番,便可得出结论:是李时珍这位名医的功劳的,除了他,在这里,还真无人可以做到。
如此一想,也就没有那么好奇了。
‘程默、大可,还愣着干什么,快将耿达抬走,李太医正准备用药呢?’。
仲逸吩咐道:“还有小墩子,你带人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搅李太医”。
程默立刻应道:“仲大人放心,我亲自守着,一只苍蝇也不会进去”……
众人离去后,仲逸对一旁的王核、姜军、蔡一书说道:“本官之所以着急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说鲁大头的事儿,看样子,耿达用不了几天,就能醒过来……”。
第655章 江湖啊
午后,气温逐渐回升,饭后的盐课提举司安静了许多,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离去,大院恢复了往常的氛围。(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仲大人,说了这么多……”,耿达当众这么一句,就被衙役抬走,留下众人一地的惊愕与不解。
常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实际上两者都一样:真要流传开来,那速度也是相当惊人的。
而所谓的坏事,大多是别人传开的,无论处于好奇还是幸灾乐祸,涉事本人往往不愿意扩散,但又无法阻止。
‘好事’就不一样了,有人主动传啊:谁家儿子科举高中啦、谁家娶得媳妇好看了,往往见人便说、逢人就夸,别人哪怕羡慕嫉妒,也堵不住本人之嘴。
事情有好有坏,正如颜色有黑有白,但人世间之事往往又没有那么简单、那么纯粹:譬如颜色不仅有黑白,还有红橙黄绿青蓝紫等。
即便有两种颜色时,也并非就是非黑即白,在黑与白之间还能调出很多种颜色来,这便是中间地带。
“耿达又起死回生了,真的活过来了,在场那么多少都看到了,岂能有假?”。
耿达被救过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原本平静的心,又一下子被捣鼓起来。
尤其那些之前在衙门围观的人,几乎恨不得此刻再回到衙门看看。
都是太医李时珍的功劳,大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出奇的满意。
耿达被抬到屋中,仲逸派程默和肖大可轮流看守,班头小墩子带着一队一等衙役,随时协助。
“三到五天,耿达应该就能醒过来,要么说还是李太医妙手回春、医术了得。换做别人,想都不敢想……”。
这话是从盐课提举司衙门传出来的,至于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就不得而知,但这似乎都不重要了。
“耿达若是在三五日内醒来,我们一定要去看看,一来呢听他说说,下药之人到底是谁?二来呢,没准再能看到李太医”。
大家这么议论着,显然兴趣所在是后者,至于案情嘛,与其他人关系不大,况且他们确实知道的不多。
热闹真是一波接一波,仲大人来盐课衙门,自己花银子修葺院落之事才过去不久,贩私盐的事儿还没结束。
如今倒好:一个躺在床上的人,竟然又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人,若是要“出名”,躺着都挡不住。
要说,这耿达还真是个有点“福分”的人,都这样了,还有衙门的衙役轮流守着,‘架子’不小,还有被人伺候的命,不简单……
仲逸匆匆将众人叫来,说的是鲁大头的事,这位向来以“狠角色”之称的鲁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