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莫斯科-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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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靠我们的两条腿走过去了。”
我跟在上士的后面,沿着街边往前走。我一面走,一面打量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的脸,打量着房屋上交叉贴着狭长黑纸条的窗户,打量着堆着沙袋的商店橱窗,打量着墙上贴着各式宣传画。
越往前走我们走得越慢,因为要不时地绕过一个个用沙包、圆木和木板堆成的街垒。把守这些街垒的人都穿着便衣、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看就是临时组建的民兵部队。他们不时地把路过的行人拦住检查证件,而我俩通过街垒的过程中,却是一路畅通无阻,对那些执勤的民兵来说,也许我们身上的军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停在一栋条石修建的房子前面。“我到地方了,指挥员同志。”然后上士又指着前方说:“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路右侧的第四栋房子,就是您要找的地方。”
“好的,”我向他伸出手说:“谢谢您,我们后会有期了。”和他握过手以后,我又独自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在一个与房屋相毗连的小树林里,我看见一群人正在那里挖掩体。共有二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站在已经齐胸深的土坑里,劲头十足地用铁铲挖着泥土,把泥土装满桶,然后挨个儿传到上面。在上面的人接过桶,到不远的地方倒掉泥土,又把空桶传到了下面土坑里。
“军人同志,”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位年轻的民警,也许是他看见我在这里停留很久了,所以过来询问一下。“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他这么一问,让我有些慌乱,我对警察的恐惧还是根深蒂固的,暂时无法改变的。稍微定了定神我才问:“我想找47号楼,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47号楼?”他反问道。“这里就是啊,军人同志。”
“您是管理这个区域的片警吗?”我试探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有个朋友叫卡佳,我是来这里找她的家人的。”
“可能要让您失望了。”他脸上带着遗憾地说:“前不久区民政局来过了,通知说卡佳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
“那她的家人呢?”虽然来之前,我就猜到卡佳的家人十之八九已经知道她牺牲的消息,但受她临终的嘱托,我还是应该走这一趟的。
“她的父亲参加民兵去了前线,她的母亲和姐姐都已经疏散到后方去了。”民警向我敬个礼,然后走开了。
没能找到卡佳的家人,冈察莫尼斯嘎亚之行就这样遗憾地结束了。我在路边拦了辆顺路的军车,让司机把我送到了离旅馆不远的地方,然后下车往回走。
快到旅馆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科罗廖夫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步。他看见我出现,立刻拼命地打着手势,示意我动作快点。“难道我们出发的时间提前了?”想到这里,我赶紧朝他小跑过去。
“快点,大将同志等你半天了,我正考虑到什么地方去找你呢。”科罗廖夫抓住我的胳膊,扯着我的身体快步向里面走着。
“大将同志?!”我有些诧异地问:“哪位大将同志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方面军的前任司令员朱可夫大将啊。他都等你半天了。”
下一分钟,我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穿黑色皮军装的朱可夫面前。他没有更多的废话,开门见山地说:“奥夏宁娜同志,介于你在普耳科沃高地战斗中的勇敢,和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的杰出表现,斯大林同志亲自决定提升你为少校军衔。祝贺你!”
“为苏联服务!”我已经有过授勋和晋衔的经验,知道在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虽然我早知道自己会获得更高的军衔,但猜测最多就是个上尉军衔,没想到会连生三级,直接授予了我少校的军衔。
“接下来。”朱可夫等着随行的军官为我更换完肩章后,又接着说:“目前上级对你的任命有两个,你可以选择一下。”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样的任命吗?”我鼓足勇气大胆地问了一句。
“克里姆林宫里某个高炮营的指挥员,因某种特殊的原因,今天已经调离了,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空缺,你可以去担任这个职务。”
啊!我大吃了一惊,看来昨天科罗廖夫说的还真不是假话,因为让敌机侵入了克里姆林宫的上空并投下了炸弹,负责防空的指挥员果然是受到了处分。不知道是发配到西伯利亚去挖煤还是被直接枪毙了?别济科夫的命运又如何呢?如果我答应出任这个职务,会不会步他们的后尘呢?
“你是怎么考虑的?”朱可夫看我没有说话,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将军同志,”第一个任命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不然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是比较关心第二个任命到底是什么。“我能听听另外一个任命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朱可夫点点头接着说:“我已经出任西方方面军的司令员,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陪我到波罗金诺去。不过我事先提醒一下你:那里的形势已经非常困难了。”
在我的印象中,朱可夫在战争中好像从来没有遇到危险的情况出现,所以跟着他走,自身的安全是绝对能得到保障的,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愿意担任您的副手,陪您去波罗金诺。将军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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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新的前线(一)
朱可夫的黑色轿车停在旅馆的内部停车场里,乔洛霍夫、科罗廖夫他们把我们送上了车。临上车前,科罗廖夫拥抱着我,在我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用父亲的口吻关切地说:“丽达,你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我当时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感觉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我脸贴在他的胸前,哽咽地回答说:“巴维尔叔叔,谢谢你,我会想你的。回到列宁格勒,如果你见到薇拉的话,请代我向她问好。”
“动作快点,奥夏宁娜少校。”已经坐在车里的朱可夫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我:“有什么话,等打败了德国鬼子再慢慢说。现在我们要立即出发到前线去。”
我拉开车门,坐进了轿车的后排,紧贴着一个硕大的帆布包坐下,然后隔着窗玻璃向外面的科罗廖夫挥手告别。
车缓缓启动,开出停车场后,车速逐渐地快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除了我们这一辆车,后来就再也没有车了。我有些诧异地问:“大将同志,我们这是去前线吗?”
“是的。”朱可夫不客气地回答我:“难道你以为我们这是去参加婚礼吗?”
“可是这里只有您、我和开车的司机三个人啊。您去前线,连个警卫员都不带吗?”
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朱可夫连头也没有回地说:“你身边的那个帆布包里有冲锋枪。据我所知,你对枪械很熟悉,枪法也不错,我们这一路上,你就负责担任我的警卫员。”
我愉快地答应了一声,打开了帆布包,从里面抽出了波波夫冲锋枪,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弹药,见枪里的子弹充足,心里顿时踏实了。只要手中有这支波波夫冲锋枪,对付几个德军的散兵游勇,还是游刃有余的。
前方出现了一个检查站,摆放着路障的路口站着几个背步枪的战士。看见我们的车开过去,其中一个人站在了路中间,把右手举过头顶,示意我们停车。车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战士上来弯腰向车里查看。朱可夫坐直身体,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名战士赶紧站直身体,后退了两步,举手向我们敬礼。看到这种情形,其他的几个战士赶紧把路上的障碍物移到了一旁。司机一踩油门,车又向前看去。
出了检查站,路的两边出现了人数众多的劳动大军,里面大多数是妇女,她们正在挖掘环城的战壕。我看见在战壕的后方,除了修筑有碉堡以外,每隔几百米还有一个高射机枪阵地,里面有负责防空的战士在执勤。
“奥夏宁娜同志,”我正抱着冲锋枪向窗外张望的时候,朱可夫又突然说话了:“我有很多疑问,想问你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吃惊,朱可夫难道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向我请教的吗?我赶紧坐直身体,有些紧张地说:“将军同志,您请说吧。”
“你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所说的话,我今天已经看过会议记录了。不可否认,你所说的内容里很多论点很精辟、很独到。”说到这里,他扭过头看着我,继续说道:“不过令我吃惊的地方恰恰在这里,要知道能如此清晰地分析目前形势的人,起码都应该是个方面军的参谋长或者更高职位的人。而你,仅仅半个小时前,才获得了少校军衔。有很多的事情,连上将级别的指挥员都没有知道的权限,更何况你一个每天都待在前线的小军官了。面对德军的凶猛进攻,即使最高统帅本人,也没有信心在莫斯科城下能挡住他们。而你,却在讲台上,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我军不光能挡住敌人,并且还能完全地粉粹他们。说到分析我军高级指挥员在前期的失败原因,更加是一针见血。毫无疑问,能得出如此精辟结论的人,绝对是个旷世的军事天才。在目前的这种严峻形势下,我非常想结识一下这样的人,和他谈谈,向他请教一下如何应对眼前这种严峻的局面。所以我格外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些思想灌输到你的头脑里去的?”
对于他这样直接的问话,我顿时哑口无言。不错,在克里姆林宫讲台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从历史书上看来的,至于说到“进攻中冒险主义、防御中的保守主义、退却中的逃跑主义”,更是直接引用了主席在遵义会议上的总结。可是我该怎么回答他呢?难道我能将实情告诉面前的这位将军,说:“大将同志,其实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我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所讲的一切,都是后世书里所学的历史知识。”
那样一来,估计我不是被当成疯子,就会被当成奸细分子。我脑子快速地运转着,琢磨着该怎么圆谎。
“怎么了?”朱可夫有些不解地问:“那个人是不是被逮捕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行使我的特别权利,把他解放出来,为他在方面军司令部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朱可夫把我的沉默当成了另有苦衷,前几年的大清洗运动中,大批有经验有能力的指挥员被无情地清洗掉了,其中包括苏军的军事天才图哈切夫斯基元帅本人。估计他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在清洗运动中的幸存者,所以才会这样说。
“不是的,将军同志。”我急忙否认,然后用才编造出的理由来搪塞他:“我一个多月前,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在弥留之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古堡,在里面见到一位神秘人。”
“什么样的神秘人?”他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脸上戴着一个铁面具,”我继续编着故事,“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是我军的制服。……”
“什么样的制服?直接点说。”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是。”继续故事已经开了头,后面编起来就容易多了。“是一套元帅的制服。他虽然戴着面具,但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我所阐述的很多军事观点,都是他给我讲述的。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已。”说到这里,我感觉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看来说谎还是需要极好的心理素质才行。
听完我的话,朱可夫扭转身重新坐好,一言不发。
轿车颠簸着开上了一座木桥。
“将军同志,”一直沉默着的司机突然开口说话了:“我们快到普尔托瓦了。”
朱可夫扭头看了司机一眼,用平淡地声音说:“是吗?!”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又反问了一句:“普尔托瓦?!”
轿车继续颠簸地在木桥上向前开着,我不知道司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地名,只能一言不发地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着。
“少年时代,我在这里到处都走遍了。”朱可夫突然开口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我住的那个村子,离这里只有十公里远。在那里,现在还有妈妈、姐姐和她的孩子。”
“将军同志,”我忍不住插嘴说:“要不顺便去看看?”
“不,”朱可夫摇了摇头,非常果断地说:“时间不允许。”
车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司机的话打破了这种平静。“将军同志,如果敌人到了这里,那你的妈妈和姐姐怎么办?假如敌人知道这是朱可夫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