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3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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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听尊便”陆瑾面无表情的应得一句,挥手下令道:“来人,行刑!”
军令一下,便有两名手持军杖的军士走到了柱头边,解开程务挺身上的绳索将之按在地上,扬起木杖朝着程务挺狠狠打去。
“一、二、三、四……”
沉闷的杖击声伴随着程务挺撕心裂肺的大叫不断响起,顷刻之后,程务挺臀部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在场将士们见到高高在上的兰州都督程务挺如此惨样,全都噤若寒蝉一言不发,整个军营安静得如同深山峡谷一般。
而陆瑾始终站在高台中,铁铸一般,寸步未移。
行刑之后,军卒们将已经晕死过去的程务挺抬了下去,陆瑾以此立威,官军军纪顿时大为好转,攻略其他县城的时候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临泾县这般的惨剧。
正月刚至,官军平定了泾州全境,顺利剿灭了叛乱,动荡了足足两月的泾州终于复归宁静。
与此同时,来自洛阳的诏书也传到了泾州:以平西军总管、长安副留守、太府少卿陆瑾检校泾州安抚使,负责泾州叛乱之后相关事宜。
安抚使是为朝廷派遣处理地方事务的官员,隋代曾设安抚大使,为行军主帅兼职。唐代派大臣坐镇巡视遭遇战争或受灾地区,称安抚使,如今朝廷让陆瑾检校泾州安抚使一职,自然而然是为了泾州的安定。
整整一个春天,陆瑾便在泾州忙碌了起来。
与吏部协商选派官吏、与工部协商修葺城池,与兵部协商征召民夫,组织驻军,与太府寺协商请求粮秣等等……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好在身边有一个宋璟可为助手,陆瑾也首次发现宋璟乃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为政之才。
宋璟的才能或许在从军征战上并不耀眼,但是在处理公务,负责政事方面,却是可堪大用,由他处理的事情件件都做好了最好,不禁令陆瑾大是满意。
盛夏之后,泾州社会持续日趋稳定,大小官员悉数到位,特别是当新任泾州刺史走马上任之后,陆瑾便知道自己离去的日子已是越来越近了。
果然,当第一缕秋风掠过了泾州大地,吹黄了刺史府外的梧桐树树叶之时,朝廷正式下诏免去了陆瑾的泾州安抚使一职,他总算圆满完成了任务,班师回朝。
得知泾州安抚使陆瑾将要离去,饱受陆瑾恩惠的泾州百姓自发组织前来临泾县之外,准备相送。
而新任的泾州刺史也是想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欢送仪式,感谢陆瑾这半年来的劳累。
对此,陆瑾却是拒绝了,并在一个夜晚乘百姓们不注意的时候静悄悄离开了临泾县,启辰返回长安。
数百里之地两日便到,回到阔别数月的长安城,陆瑾首次生出了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在离开江宁县谢府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
这并非是他在长安呆了数年已是熟悉,也非现在落户长安并在朝廷为官的关系,而是他知道在兴道坊太平公主府内,他的妻子正在痴痴等候着他的归来。
想到这里,陆瑾心头顿时为之一热,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丝微笑。
在泾州的日子里,他与太平公主虽然从未见面,然而往来的书信却是不断,即便是处理公务再是忙碌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给太平公主回书。
而陆瑾现在对于太平公主的态度或许依旧有些复杂,但是完全没有了昔日那般抵触生硬,已是慢慢趋于融洽。
故而草草结束了太子李哲专门为平西军所举办的凯旋庆典之后,陆瑾乘着酒意翻上马背,朝着太平公主府飞驰而去。
长安城槐树葱黄根根挺拔,街道旁边更是挂满了庆祝获胜的彩带,尚在欢庆热闹中的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位纵马而过的青年郎君便是大名鼎鼎的平西军元帅陆瑾。
陆瑾此刻的心情亦是洋溢着喜悦,他不断挥鞭抽打在坐骑的马臀之上,皇宫离太平公主府的短短距离顷刻便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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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温柔如玉
飞身翻下马背,陆瑾刚刚站定了身子,把守在乌头门下的老年阍者见到陆瑾归来,登时就露出了激动难耐的神色,也没有招呼,就这么转身冲入了府门当中,喜悦之际的高声道:“驸马爷回来了……驸马爷回来了……”
话音落点,原本宁静一片的太平公主府顿时沸腾了。
陆瑾含笑着走过了乌头门,走进了府门,又绕过了照壁,待到刚要走进正殿,便见到美艳如花的太平公主提着长裙脚步匆匆而至。
数月不见,原本身形略显丰韵的太平公主似乎瘦了许多,然而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动人,恰如大唐帝国那朵最为高贵、最为骄傲的牡丹花,陡然绽放在了陆瑾的眼前。
“驸马……”
霎那间,太平公主顿时喜极而泣,哭声一句已是扑进了陆瑾的怀中。
陆瑾温柔一笑,手臂伸出轻轻的环绕着太平公主的腰肢,仍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嘤嘤哭泣,霎那间竟是感觉到拥抱了整个世界。
※※※
香风阵阵,茶味弥漫,寝殿之内,太平公主亲自煮着一壶热气腾腾的酽茶,专门为陆瑾醒酒。
陆瑾中午午宴时饮酒颇多,此际脑袋也是忍不住有些阵阵发昏,他以一个十分舒坦的姿势斜躺在软塌上面,闻着醉人的茶香熏香,看着眼前专注忙碌的太平公主,竟觉得返回长安的日子如此美好。
“茶煮好了。”
太平公主轻轻言得一句,纤手捏住茶勺长柄小心翼翼的将陶壶中翻动的茶汁盛入了茶盏之中,双手捧起送来陆瑾的身前,轻声细语的言道:“七郎,快快喝下解酒吧。”
看太平公主现在的模样丝毫不像外人前那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此时此刻反倒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般温暖体贴,陆瑾不禁大是感概,接过茶盏便送到了嘴边,吹动着上面的浮沫儿便是呷得一口。
茶水很香,但也非常的烫,使得陆瑾止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平公主美目视线正落在他的脸上,见到他不甚满意的模样,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不好喝么?”
“非也!”陆瑾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那份紧张,失笑道,“只是太烫了,我凉一会儿再喝。”
说罢,他将茶盏顺手放在长案上,略一迟疑,僵在半空中的手忽地伸向了太平公主的娇靥,手指已是轻轻拂上了那张绝美无比的面颊。
对于陆瑾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太平公主显然有些意外,娇躯情不自禁为之一颤,丝丝红潮也是瞬间染红了脸颊,红晕直透耳根与脖颈,更显娇媚动人。
感觉到手心温润如玉一片光滑,陆瑾不禁大感享受,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太平公主的娥眉,轻轻言道:“数月不见,太平竟是变瘦了。”
闻言,太平公主顿时有些沮丧,低低言道:“吃了数月的稀粥,变瘦也是在正常不过了,驸马莫非觉得太平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么?”
陆瑾知道当代女子皆是是丰韵为美,而美男子的标准则是膀大腰圆,体型魁梧,这与唐人深受草原胡风的影响有关。
然而,出生江东世族的陆瑾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深受魏晋传统家风教育的他,更是看重女子的品行学问,而非身段容貌。
若要真要以身姿容貌论,他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娇小可人、温柔体贴如江南仕女般的女子,而非唐人以丰韵为美的普遍审美观。
故而,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罕见说出了一句醉人的情话:“令月不管是丰韵还是纤瘦,在我的眼中都是那么的美。”
如果说刚才太平公主的脸红得如同一个苹果,但听了这句话之后,霎那间就变成了枫叶般的颜色,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了。
她轻轻一咬红唇,强忍羞怯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言道:“太平一直觉得,七郎你是喜欢如同上官婉儿那般的柔弱纤细的女子,故而以前稍显丰韵的太平才会不入你法眼,所以我觉得瘦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闻言,陆瑾忍不住笑了起来,言道:“那我岂不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太平,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在我心中,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日与你蹴鞠时的英姿飒爽,至于上官婉儿……”
说到这里,陆瑾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影子,几近一年未见她,两人似乎已经隔上了好远好远。
想到这里,他顿了顿,如释重负的笑言道:“过去之人,过去之事,今后还是少提为好。”
听到陆瑾此话,太平公主心内说不出的高兴,她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一事,言道:“对了七郎,听闻前不久你在泾州将兰州都督程务挺打了一顿,对么?”
陆瑾眉头一挑,嘴角不知不觉泛出了一丝冷笑:“怎么?莫非是有人告到你这里来了?”
太平公主摇头笑道:“非是如此,你也知道太平向来不太理会朝政国事,若非仔细留心,岂会知道这些事情?此事乃是太子皇兄告诉我的,说是程务挺不仅上表长安留守府控告你,而且还将奏书送去了洛阳。”
陆瑾沉默了一阵,言道:“程务挺不听号令在先,得到军纪惩罚也是常情,我相信天皇天后都是明理之人,断然不会有失偏颇。”
“话虽不错,但是程务挺毕竟是正三品的兰州都督,向来与秉笔宰相裴炎的关系非常要好,而且听闻母后也是非常看重他,这样的人倘若记恨于七郎你,终归是个麻烦。”
太平公主越说越觉得陆瑾的神情愈来愈阴沉,但她为了使陆瑾能够清晰认识这其中复杂的关系,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
话音落点良久,寝殿内的气氛久久沉默着。
陆瑾端起已是微凉的茶盏慢慢品呷,好半响才出言道:“其实当时,待到我听到兰州边军在临泾县****掳掠之后,的确非常的愤怒,但我那时候也只是想上表朝廷禀告程务挺之罪,而非是当场当着全军的面杖责于他,但是后来,一件事情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哦?不知何事呢?”太平公主立即好奇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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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坦诚相告
陆瑾神色微微一僵,似乎有些犹疑,然而很快那丝犹疑就立即消失不见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沉声言道:“记得那天我来到城内见到如此惨状,到处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的心内已是特别的愤懑,但总算死死的克制住自己,才没有轰然发作,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听见了一阵女子的哭泣之声,顺着哭声寻揽而去,才发现尸体堆中竟是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破烂、身上隐隐可见瘀痕,不用问也一定是遭到了兰州边军残忍的蹂躏,而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失去手臂的孩童,对于我们的到来那年轻女子根本不为所动,一直都在那里哭泣不止。”
太平公主听得心头一紧,颤声问道:“那她的夫君到何处去了?可有看见?”
“谁知道呢!”陆瑾自嘲一笑,“或者是参加了叛军早已葬身沙场,亦或是在兰州边军血洗城池的时候惨死了,总之当时我看着她,看着她孤苦伶仃一人抱着那个孩童哭泣不止的模样,那股绝望、那股悲伤、还有那股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悲恸,深深的震撼了我,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说到这里,陆瑾不禁回想起了江宁县的那个雨夜,磅薄大雨中,他抱着阿娘渐渐冰冷的尸体是那么的无助,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留恋而牵挂。
若非老师孔志亮和亦师亦友的裴道子,陆瑾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活下来。
同样面对临泾县那个可怜的女子,他才会生出了感同身受,才会不顾一切赶赴兰州边军军中,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制止了兰州将士们的残暴之举。
听到这里,太平公主满腔的注意力却是悄然转移了,她很敏感的听到了陆瑾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暗忖道:“如同当年的自己?莫非七郎当年也有过非常惨烈的遭遇?”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这才忽然发现自己只知道陆瑾是寒门出身,自小双亲亡故,由老师抚养长大并教授学问,其后来到长安一朝进士及第,成为了士子梦寐以求的当朝状元郎,对他其余的过往之事一点也不知情。
“七郎,你能对我说说你幼时的事情么?”太平公主柔柔的说了一句,轻轻的话音如同春风拂过柳树一般温柔。
对于自己的过去,陆瑾长期以来一直是守口如瓶,目前真正知晓他身份的除了孔志亮与裴道子外,似乎就只有裴行俭知道,上官婉儿或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