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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执掌武唐-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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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衣飘飘,莲步婀娜,陆三娘轻然步入凉亭之中,见谢瑾依旧痴愣原地,不由失笑问道:“七郎,你坐在这里发什么愣?为何连朝食也忘了?”

    “阿娘……”谢瑾转过头来,双目中渐渐有了神光,“我与……小雅是否有婚约?”

    陆三娘闻言一愣,举步上前坐在了谢瑾的旁边,伸出纤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柔顺的黑发,沉吟半响方才笑问道:“七郎是如何知晓的?”

    “时才我与小雅正欲进入偏厅,恰好听到外祖父与娘亲正在议论此事……”

    “呵,没想到却是隔墙有耳啊!竟被你不甚听去了……”陆三娘哑然失笑,笑罢正色开口道,“在你还没有出生之前,阿娘与你舅母就已经指腹为婚,这桩婚事也得到了你阿爷的赞同,只因你年纪尚幼,所以阿娘一直未对你提及。”

    “可是阿娘,小雅乃我的表妹啊。”

    “表妹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谢瑾愣怔怔地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心中突然竟是生出了一股害怕的感觉。

    复兴家族的重任无可避免,父母之命的婚姻也无可避免,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所有一切都已经被命运安排妥当,似乎不容他选择,难道这一生就这样提前决定了么?

    困在江宁这片小小的天空下,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为着复兴大房绞尽脑汁地不懈奋斗,或许在若干年后,他重掌谢氏儿孙满堂,但是那样波澜不惊早已注定的生活,是他真正想要的么?

    不!实在不甘心啊!外面天地何其博大,为何我却要困守一隅?今后我还要寻找阿爷,还要考取进士,还要看看这波澜壮阔的万里江山,我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早作安排。

    想着想着,谢瑾终于冷静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他突然一字一句地对陆三娘说道:“阿娘,大丈夫三十而立,未及三十,孩儿不会思考成亲娶妻之事,请你能够谅解。”

    陆三娘愣了愣,以为儿子只是一时之心,倒也没有当真,反倒是敷衍笑道:“好好好,一切都依你。”

    从这天开始,谢瑾几乎没见到陆小雅,倒是陆长青天天陪伴在他的身旁,直到谢瑾母子准备返回江宁,陆氏聚餐送行时,两人这才再次相聚。

    与谢瑾对案而坐,陆小雅虽是有些羞涩,但总归算得上落落大方,不时还对着他作上一个调皮的鬼脸,将少女的娇憋可爱展现得一览无遗。

    反倒谢瑾却是拘谨局促,连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生硬起来,对陆小雅单纯的感情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不时在心里面暗叹:以后她……便是我的妻子?

    离去之际,陆小雅并没有前来送行,却让陆长青偷偷塞给谢瑾一块做工精细的玉佩,陆长青义正言辞地叮嘱道:“七郎,我想大概你已经知道小雅和你之间的事情了,这块玉佩为小雅自小携带,今日吩咐我将玉佩送给你,也算充作念物,记住,可不要辜负我的阿妹!”

    谢瑾犹豫了半响,终是无奈伸手接过玉佩,看也不看就放入了怀中荷包,苦笑道:“表兄,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哈哈,你也用不着如此高兴吧,竟是乐得口不能言。”有些粗线条的陆长青显然误解了谢瑾话中的意思,还以为谢瑾早就高兴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七郎,表兄期待你再次前来陆府的那一天。”

    谢瑾默然片刻微笑颔首,在陆长青念念不舍的目光中终是登上了马车,磷磷隆隆地去了。

    ※

    八月江宁,第一缕秋风轻轻地拂过秦淮河畔的垂柳,为其悄悄然镀上一抹金黄,秋老虎依旧猛烈,然早晚却已经大见凉爽,令炎热了整整数月的人们,不禁心生惬意之感。

    这段时间,江宁有两个话题最为火热。

    第一便是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化蝶》,前不久终于有了结局,想及山伯英台双双化蝶翩跹世间,却依旧没有改变对彼此的深情,无数人们在扼腕感叹的同时,也流下了同情感动的眼泪,而那些处于深闺中的贵妇仕女,更是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第二件事,则为即将要举行的秦淮中秋雅集,听闻其不仅是由最富盛名的北方世家提倡举办,而且到时候沛王李贤将亲自莅临雅集,观摩指点士子学问。

    沛王李贤何人也?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天潢贵胄,只要被他看上了眼,以后平步青云还是难事么?一时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整个江南士林顿时为之震动了,士子们四处请托打听内幕,希冀能够得到博陵崔氏所发放的请柬。

    不过可惜的是崔氏宁缺毋滥,请柬单单只发了百十张左右,且全为江南望族或则久负盛名的士子,让很多抱着希望的人大是失望。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谢瑾母子的马车从吴县返回,静悄悄地驶入了谢府之中。

    夜晚餔食,二房诸人都在,谢睿渊免不了向陆三娘询问陆氏状况。

    陆三娘似乎不愿多言,谢睿渊问什么答什么,从不多说半个字,更没有透露陆氏盐场的一系列变故,让本欲旁敲侧引打听消息的谢睿渊不禁大感无趣,只得转移了话题。

    谢睿渊单手捋须,欣然笑问道:“太辰啊,秦淮中秋雅集马上就要举行了,你可有准备妥当?”

    闻言,谢太辰停箸拱手答道:“启禀祖父,这段时间孙儿悬梁刺股认真苦读,诗学文才皆大见增长,得诗几首也颇为不错,相信一定能够不负祖父厚望,在雅集上为谢氏争彩。”

    “如此甚好!”谢睿渊捋须大笑,笑罢感叹一叹,对着谢瑾言道,“七郎啊,那****开罪崔挹,想必对方一定恨你不轻,崔挹甚至还撂下狠话,说要与你在雅集上进行诗文较量,堂祖父念及你年龄尚幼,总归不是崔挹这般进士之才的对手,左右寻思决定还是让太辰代表我们谢氏前去,你觉得如何啊?”

    谢瑾自知诗文欠佳,对于那秦淮中秋雅集本就没什么兴趣,再加之不愿再见崔挹,自然是毫无异议,不过,想及谢太辰再怎么说也为崔挹手下败将,此际二房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宗长之命谢瑾岂敢有异?不过堂兄前番败于崔挹,这次倘若又是自取其辱,我们谢氏岂不要贻笑大方了?以七郎之见,还是另选他人为妥。”

    一席话落点,谢睿渊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了,神情大见难堪,正堂内也是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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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常乐观

    “七郎哪里的话!”谢太辰陡然一句高声,不悦道,“君子知耻而后勇,正因为前番败给了崔挹,所以我才会发奋苦读钻研诗文,争取在中秋雅集上一洗前耻,放心,谢氏的名望,我谢太辰自然会维护。”

    “但是我担心堂兄你又会令谢氏丢脸。”

    “谢瑾……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太辰终于忍不住板起了脸。

    见谢瑾此言似乎令二房之人有些下不了台,陆三娘想要息事宁人,便出言埋怨道:“七郎啊,在这谢氏之中也只有太辰文才尚佳,参加中秋雅集舍他其谁,你就不要再过多言了。”

    “是,母亲。”谢瑾微微一笑,在二房之人有些愤然的眼神中悠哉悠哉地吃起饭来。

    吃罢餔食,陆三娘将谢瑾拉入房中,这才出言埋怨道:“不是让你少去招惹二房么?为何总是不听,若非阿娘刚才替你解围,说不定二房中人便要当场发作。”

    谢瑾有些委屈地说道:“阿娘,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陆三娘好气又好笑道:“实话伤人,你难道就不懂得婉转一点么?而且说不定太辰真的能为谢氏增光添彩,抛去其他事不提,这也算作一件好事啊。”

    谢瑾闷闷点头,沉默不语。

    “对了,”陆三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明日阿娘欲到横望山常乐观祈福,你也一并前去吧。”

    谢瑾心知陆三娘每隔数月便会前去佛庙道观为阿爷祈福,点头笑道:“好,那我明日就早一些起来。”

    陆三娘微笑颔首,嘴角微翘却是忍不住笑了。

    ※

    横望山位于江宁西南,乃是江东一带久负盛名的道家圣地,道家圣贤陶弘景、葛洪都曾炼丹修道隐居于此,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佳话。

    仙山聚仙,因此横望山上的道观极多,在佛教极为昌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东,也算是一处道家宝地。

    道教作为中原大地自然产生的本土宗教,是以黄、老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承袭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衍化形成,在佛教未传入中土之前,在民间信仰上几乎是无可替代的。

    不过南北朝时期佛教大为发展,特别是南朝梁武帝以佛法治国,大肆建造寺庙后,道家在民间的影响力便就逐年下降。

    不过幸运的是,突然出现了李唐王朝这个变数,出生鲜卑大野氏的李唐皇室为了粉饰血统高贵,竟厚着脸皮认老子李耳作了祖先。

    李耳乃道教创始人,自然而然李唐王朝也认定道教作为国教,这才与佛教勉勉强强平分天下和睦共处。

    因此而已,在唐朝之时,信仰佛教的多为黔首百姓,而皇室贵胄和高门望族,还是以信仰道教为主,陆三娘尽管也信仰道教,不过病急乱投医,为了失踪不归的谢怀玉,也没少前去抱一抱佛祖的佛脚。

    横望山离江宁县足足有二十来里路程,天刚蒙蒙亮,谢瑾母子便乘坐牛车出发,吱呀慢行直至正午,雄峻挺拔的连绵群山才展现在眼前。

    横望山山道崎岖,一级级石阶绕山而上不下数千,谢瑾精力旺盛走得倒是不累,陆三娘乃娇滴滴的弱女子,自然须得边走边歇,及至登上横望山来到常乐观前,日头早已经明显偏西了。

    这座常乐观修建于汉朝光武帝年间,历史颇为久远,雄伟高耸的山门当道屹立,上悬“道法自然”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进得山门行得十来丈,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重殿歇山的殿阁巍巍然壮丽,在夕阳的余晖下,两尊高大的铜鼎踞于龙尾道两端,鼎上携刻着用小篆写成的《道德经》,古朴森严。

    陆三娘已是常乐观的常客,这些年贡献的香油钱自然不在少数,迎客道人见她到来,自然熟识,立即上前慈眉善目地单手为礼:“无上天尊,谢氏娘子安好。”

    “道长万福。”陆三娘也是行得一个揖礼,嫣然笑道,“奴前来贵观,欲参拜三清天尊祈求夫君平安,还望道长替奴准备一间客房。”

    迎客道人肃然开口道:“娘子诚信问道,实乃精神可嘉,三清天尊一定会聆听娘子心声,客房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娘子这边请。”说罢,伸手作请。

    陆三娘点点头,拉着正在东张西望的谢瑾,跟随迎客道人向着里间而去。

    一夜无话,不过道观的餔食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那嫩滑清香的青菜豆腐,让吃惯了油腻荤食的谢瑾忍不住一阵赞不绝口,竟破天荒地吃了三碗白米饭方才罢休。

    翌日清晨,陆三娘早早前去正殿参拜三清,谢瑾闲来无事,独自一人出门溜达,不知不觉中穿廊过院走了许久,竟不知到了何处。

    一路行来,倒也遇见了几个道人,谢瑾上前询问路径,不知是对方指点有误,还是谢瑾本身有些路痴,竟是始终找不到方向,待到穿过一座月门走进一片偌大的庭院,看到一片更为陌生之地,谢瑾这才有些茫茫然了。

    庭院三面临着陡峭的崖壁,草木丛生古树虬结,看似从未打理开垦,一条勉强算作山道的小路蜿蜒其中,也不知通向何处。

    正在他裹足不前当儿,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嬉笑,有人无不得意地言道:“四面围定了无出路,哈哈,孔老儿,只怕这局你又是要输了。”

    一言方落,立即有人冷哼回答道:“还未到最后一刻,老夫仍有一战之力,裴道子安敢猖狂!还不快快走棋。”

    话音就此落点便了无声息,谢瑾心里不禁大是奇怪,顺着小道循声走去,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躲在其中。

    走得没几步,视线霍然开朗,一处临风的鹰嘴岩上,置着石案石墩,两颗白花花的头颅正凑在石案棋枰前手谈不休,隐隐有棋子落在案上的啪啪声传来。

    这两位老者看似都已经上了年纪,其中一人道髻道袍,白发白须,腰间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不修边幅模样有些邋遢,看似为云游天下居无定所的方外道人。

    而另一人则为衣着整洁的翩翩文士,穿着一身散淡洒脱的宽袍大袖,发鬓未梳长发散乱披肩,苍老古朴的脸上尽管满是皱纹,却是清瘦矍铄,其潇洒之姿恍然如古之太公望。

    见那老年文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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