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2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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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边走边看,心内暗暗感叹不止,领路的陆元礼以为他是惊叹陆府典雅精致的布局,故此并没有在意。
行得内堂最为东面的那片院落前,陆元礼停下了脚步,对着守候在月门口的老者拱手言道:“四伯,在下请见阿爷。”
陆瑾知道这位老者乃是外祖父昔日书童,伺候多年兢兢业业,一直甚得外祖父的信任,整个陆家之人也对他是非常的敬重。
老者犹豫了一下,言道:“二郎君正在阿郎房内,大郎君不妨稍等片刻。”
此话听得陆瑾心头一动,老者口中的二郎君必定是二舅陆元义,他不是在外地为官么?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陆元礼面上的肌肉不可遏止地轻轻抽搐了一下,沉默半响无言点头,转身对着陆瑾歉意一笑,示意他暂且等待。
陆瑾也不着急,颔首点头,与陆元礼闲聊片时,突然听见院内传来外祖父熟悉的嗓音,却是带着浓浓的愤怒之情,恍若雄狮怒喝:“你这混帐东西,真不知老夫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整个陆氏的脸都被你丢完了,你居然还要拿热脸去贴谢氏的冷屁股……”
一席话听得陆元礼浑身一震,脸上神色说不出的难看。
外祖父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沉声反驳道:“阿爷,现在谢氏跟随七宗堂,水涨船高今时不同往日,小雅能够和谢太真成亲,正是我们陆氏与谢氏合作共赢的天赐良机,也是发展盐场的唯一契机,若不答应他们,大兄岂会被谢太辰无罪释放?你又何必拘泥于以前的仇恨呢?”
猛然间,陆瑾如遭雷噬,瞬间呆立当场,什么?与谢太真成亲的陆氏之女竟是陆小雅?这这这,是何缘由?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元礼脸色涨红双拳紧握,高大的身躯瑟瑟颤抖不止,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没有发现旁边的陆瑾惨白的脸色。
“不行,你这混帐东西,可忘记你的小妹是如何被谢氏之人害死的?你居然还将自己的亲侄女往火坑里面推?为了升官发财,你真是被猪油蒙心了!”外祖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猛烈,显然正在怒不可遏当儿。
话音落点,陆元义的声音清晰传来:“阿爷,儿也是为了陆氏家业,何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昔日汉朝为了讨好匈奴,不也是进行和亲么?牺牲一个女子换来陆氏的安稳,儿觉得非常划算,况且大兄和小雅都已经同意,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沉默半响,外祖父猛然怒喝道:“滚!你给我滚!老夫不想见你。”
紧接着,只闻“砰”的一声摔门之声,脚步声急促而起,一个高瘦的人影从月门洞走了出来,陆瑾细细一看,正是二叔陆元义。
陆元义见到陆元礼正带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站在门外,不由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情,然而很快,那丝尴尬就消失不见,他微微颔首示意,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走了。
陆元礼轻轻一叹,模样甚是沮丧,对着陆瑾强颜笑道:“陆贤侄,家父现在应该有空了,我们进去吧。”
陆瑾点了点头,压下满腔的疑问,跟着陆元礼走入了院内。
正屋书房中,白发苍苍的陆望之正坐在罗汉床上喘息如牛,老脸阵白阵红显然还在恼怒当儿,听见有人入内,以为是那忤逆子归来,一点竹杖便要站起继续痛骂。
然而,当看见来人乃是长子陆元礼与一个不认识的英伟青年后,陆望之不禁为之一愣,目光已是落在了那青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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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线索相连
再见外祖父,陆瑾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好似在九霄云外的梦境当中,心内涌出了无法言说的酸楚感觉,就好似无数苦涩的莲子在心头瞬间发酵,若非紧咬牙关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感情,非当场哭出来不可。
陆元礼作礼拜见父亲之后,指着陆瑾言道:“阿爷,这位乃是陆瑾陆小郎君,与长青在长安结识并成为好友,今次专门前来府中告知长青的情况。”
陆望之轻轻颔首,也没有起身,竹杖一指旁边的案几,言道:“远来是客,陆小郎君请坐也!”
“多谢陆公。”陆瑾勉力一笑,来到长案之后肃然跪坐。
一听有孙儿的消息,陆望之郁结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急忙向陆瑾询问陆长青的情况。
面对外祖父,陆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细讲述了陆长青鸣响闻登鼓的具体经过,这其中他当然也巧妙地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望之听得老眼泛泪,猛然一跺竹杖点头道:“长青为了陆家不惜鸣响闻登鼓,还有几分陆氏宗族的血性,真是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好孩子,元礼,瞧瞧你的儿子,你们真应该向他学学!“
一席话听得陆元礼垂首不语,神情大是难堪。
陆瑾不知道陆氏究竟发生了什么,倒也不好过多追问,关切地询问了陆望之身体情况之后,陆望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刚才听元礼提及,小郎君名为陆瑾?”
“是,在下之名正是陆瑾。”陆瑾微笑颔首。
“陆瑾,陆瑾,怀瑾握瑜,谦谦君子,真是好名字啊!”陆望之感叹一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连连摇头叹息不止。
半响之后,他突然问道:“对了,也不知小郎君生于何年?”
陆瑾如实言道:”禀告陆公,在下出生于龙朔三年。”
“哦,龙朔三年,小郎君今年虚岁理应十九了。”陆望之听得老眼瞬间一亮,继而又飞快地黯淡了下来,叹道,“如果我那苦命的外孙谢瑾若在,年纪也是与小郎君你一般大小了,可惜在五年前,他却无故失踪了,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话到此处,陆瑾陡然愣怔,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名字中的‘瑾’字竟然勾起了祖父的伤感,令他不知不觉想到了自己,看到祖父郁郁寡欢的模样,陆瑾心内登时涌出了一股冲动,真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告诉祖父陆瑾谢瑾本是同一个人,他念念不忘的外孙,正站在眼前。
然而,陆瑾却是死死地压抑住了这份冲动之情,在阿娘的大仇没有昭雪之前,他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引起谢睿渊等人的警觉提防,更不想以这样的姿态面见陆氏之人。
因而,他长长吸一口气,微笑言道:“在下相信陆公和令孙必定会有重见的那一天,陆公安心便可。”
“哈哈,那就多谢小郎君的吉言。”陆望之露出了今天第一丝笑容,言道,“小郎君,老朽一见你就觉得甚为投缘,倘若你没有急事,不如就在我们陆府之内住上一段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话正如陆瑾之愿,他点头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打扰了。”
陆望之笑着摇了摇手,吩咐陆元礼道:“大郎,替陆小郎君安排一间舒坦的院落,好好款待。”
陆元礼拱手言道:“是,孩儿遵命。”
※※※
陆元礼为陆瑾安排的是一间靠近内堂外墙的院落,环境雅致,有池有山有树有草,见惯了北方庭院,此际再见这江南水榭小院,陆瑾自然是非常的满意。
简单地替陆瑾安排打点后,陆元义笑着言道:“小郎君舟车劳顿,先行休息便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仆役。”
陆瑾笑着抱拳道:“多谢陆伯父。在下知道了。”
陆元礼微笑颔首,这才转身去了。
进入作为寝室的房间,陆瑾环顾四周,见到其内摆设古色古香,全都用的是清一色红木家具,隔间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不禁大是感概陆府的豪阔,毕竟吴郡陆氏乃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比起中原的七宗五姓相信也不遑多让,待客之处自然富丽堂皇。
端坐于那张宽阔的书案前,陆瑾皱眉思忖,不禁细细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特别是外祖父与二舅的那一番争吵,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从两人言语中推测,大舅陆元礼之所以能够被吴县官府释放,陆氏肯定是作出了什么妥协,再结合陆小雅将要与谢太真成亲,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不过,陆瑾想不通的是以陆氏的显赫,为何却要向谢太辰那恶贼低头,面对他的冤枉居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也不知这是何等缘故?
莫非谢氏真的已经投效了七宗堂,傍上这颗大树欺凌陆氏?
联想到昔日七宗堂觊觎陆氏盐场的阴谋手段,陆瑾止不住一阵心动,感觉那些丝毫没有头绪的线索瞬间联系在了一起。
对,也只有七宗堂,才能使得陆长青前去长安向在朝为官的陆氏族人救助却没有结果,也只有七宗堂妄想得到陆氏沿海盐场,才会使出这样手段对付陆氏,谢太辰区区县令,不过效忠于七宗堂的一条走狗而已,何足道哉?看来这次自己所要对付的并非是贪官污吏,而是一个盘踞在朝野民间的巨大组织。
想到这里,陆瑾一双眉头皱得却是更深了,心内却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份豪迈之情。
堂堂监国太子李贤都栽倒在他陆瑾的手上,七宗堂又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定要想得办法破坏掉陆小雅与谢太真的婚事,然后再将谢太辰父子绳之以法,为陆氏洗脱冤屈。
眼前最为关键的,是该如何寻找一个切入点,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巧妙插手此事,暗中进行调查,方为上策。
正在陆瑾悠悠思忖当儿,一阵曼妙的琴声突然传进了屋内,呜呜咽咽听得人惆怅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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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无从可查
陆瑾微微一愣,好奇之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循声来到围墙之下,这才发现琴声竟是从寝堂那面传过来的。
寝堂乃府中男主人和女眷居住之地,如陆瑾这样的外客,除非受到主人相邀,否则是不能随意入内的,这也是登门拜访的基本之礼。
陆瑾细细地听得这片连绵不绝的琴声半响,不禁摇头暗叹道:”常言琴声便是心声,如此哀怨婉转,让人闻人悲伤,想必操琴之人心内一定是非常的悲恸,也不知是谁也……”
一阵喃喃自语尚未了结,陆瑾突然想起围墙那面似乎正是陆小雅居住之地,他儿时来过陆府数次,住在寝堂清楚大概布局,应该不会判断错误。
“不用问,多半是小雅在弹琴了。”霎那间,陆瑾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了几分复杂。
说起来陆小雅乃是阿娘为他安排的妻子,两人更是从小指腹为婚,若非遭遇那场变故,说不定命运就这么注定了。
但是现在陆三娘已去,这次陆家更是让小雅与谢太真成亲,如此看来,口头婚约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纸空文。
而且从心底来讲,陆瑾对陆小雅一直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半分如对上官婉儿那般帜热的男女之情,他也压根没有想过要与陆小雅成亲,此番倘若再次遇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娘啊阿娘,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陆瑾摇头苦笑,思忖半响突然望向了墙角的那棵槐树,心头微微一动,立即犹如猴儿一般攀登上树。
无声无息地藏在树冠上,陆瑾朝着围墙之内一看,顿见幽静雅致的小院中,一个身着粉红色短襦的长发女子正坐在琴案后,专注地弹奏着一首悲伤的曲子。
她螓首低垂,纤手轻抚,身形纤瘦而又曼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只可惜女子侧面对着陆瑾,却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小雅……”陆瑾轻轻念叨了一句,默然半响,一声不吭地下得槐树,心内止不住飘出了几分怅然的感觉。
※※※
吴县城门之外,崔若颜仔细地听完了君海棠的禀告,俏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份凝重之色,言道:“你果真看见陆瑾去了吴郡陆府?”
君海棠肯定点头道:“娘子,海棠小心翼翼地跟随陆瑾数天,亲眼看见他前往陆府通禀而入,断然不会看错的。”
崔若颜轻轻颔首,在草地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边走边想,喃喃道:“陆瑾乃是朝廷监察御史,此番前来吴县必定有着一分因由,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不惜千里驱驰,来到此地呢?”
君海棠揣测言道:“陆瑾也姓陆,说不定乃是吴郡陆氏的亲戚。”
闻言,崔若颜露出了思忖之色,半响断然摇手道:”不,事情绝对没有如此简单,我以前曾令人暗中调查过陆瑾的底细,他自称是荆州人士,然则却丝毫没有他在荆州时生活的记载,恍若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一般,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一个以前默默无名之辈居然能够成为当朝状元,这是多么的困难的一件事,倘若他真是吴郡陆氏的族人,有这样的才华那肯定早已名声在外,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