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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镇山河-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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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白家之所以在药铺低下挖出暗道全是为了生意,鄞州毕竟被下唐占领,为保货物、款项的安全,白家便用数年的时间挖出了连接城外的一条暗道,不曾想今日之战竟然派上了用场。”白洛遥接着解释:“可暗道毕竟狭窄,根本容不得大军通过,即便是白家的民兵逐一通过也需费些时辰。我爹自知在战事上无力帮衬,便派我率白家全部男丁通过暗道进入城内以提供不时之需。”

    “你们这不时之需简直是神兵天降!”豫王赞叹道,“若无你们及时出手相助,今日之战只怕结果另当别论了。”

    “可如此重要的消息怎可不让将军知道?”杨仲发现自己拍的马屁全拍给了白家,心有不甘。

    “是因为我!”

    众人闻言,转头看见的是全身带伤,满身血渍的宣韶宁。本以为自己能够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可当那一双星空明眸看向自己的时候,内心的波涛汹涌再也控制不住!一年了,却感觉过了数年之久,她依旧是当初的素洁模样,但是眉宇间隐隐有了坚韧,原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全部化作了沉默。

    和宣韶宁一样,白洛遥再见故人同样的心绪难平,她的气息开始紊乱,这一年来锻炼的沉稳和冷静顷刻间灰飞烟灭,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可这三个字却卡在了喉咙中,唯独用一双眼,借光波流转来传递自己内心的复杂。

    “洛遥是我的同窗,这回来到安南,距离白家不算远了,末将私底下就写了一封信给洛遥。白家一直心怀家国,听闻我们要收复鄞州,便决意尽自己一份力,可那时我军已经开拔来不及告知将军,所有的错全在末将!”宣韶宁说完便双膝下跪,恳求军法处置。

    师巩正渊毫不犹豫同样跪下,简单一句话“请将军一同责罚!”

    “事发突然,没能告知也属意外。我已经说了,若不是白家出手相助,此战结果难料,可如今虽然我军胜了,也不过是惨胜,接下去的事儿还多着呢,我分不出心来动用军法!”豫王看了看杨仲,接着说道:“但是你们随意透露军情,还是罚你俩各一个月的俸禄!”

    “多谢将军!”

    除了杨仲略有不满,其余人等均是松了一口气。

    “豫王殿下,此战伤兵太多,不宜也来不及转运,我已经安排白家药庄派出全部药师前来医治。”

    “如此多谢尊上了!”

    “殿下客气了,白家作为梁朝第一药商,此刻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白家有女如此,实乃门楣之幸!”豫王止不住的赞赏白洛遥,随后话锋一转“此刻就闲话不多说了,杨将军负责清点广远军伤亡,耿彦、童信、战霆何在?”

    “末将在!”耿彦答话,可师巩正渊和宣韶宁相顾一视,难掩悲痛,最终还是师巩正渊先开口“战都尉被压在废墟之下,虽然末将将他救出,可至今昏迷。”

    “回禀将军。。。。。。。。童校尉战死。。。。。。。。”

    “童信。。。。。。。。。”豫王重复了一遍名字,继而镇定道“既然如此,那么锈螯卫和寒刀卫就由你俩负责,务必登记每一位阵亡将士并尽可能找到尸首,他们不能回到漠北了,但是我们活着的人必须给他们一个归属!”

    “末将遵命!”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是喊嘶哑了喉咙,唯有此才能不负袍泽的牺牲。

    白洛遥深知此时不是相聚庆贺的时候,眼看着宣韶宁离开,便收拢心神开始着手对伤员的医治。

    消息传到了大芷城,陈迦勒在激动之余立刻分兵前往驻守鄞州城,因为此战真的如豫王所说的真的是惨胜:寒刀卫除了留守掐虎口的那一支之外几乎全军覆没,锈螯卫在塔楼倒塌之中损失过半,金甲卫最后所剩不住千人,一万五千的玄甲军最后唯余不足三千人;广远军虽然好于玄甲军,但是在攻城之中也战死了一万人;只有安南守军损失不大,因而鄞州城的驻防只能交给了安南守军。

    豫王脱下头盔踏上鄞州城楼的那刻恰好是旭日东升之时,火红的朝阳将无限的光辉倾洒在这块土地之上,让那些血腥的残杀都留在了昨夜,它想要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阳光美好又和谐的一面,杀戮从来和它无关,那是属于黑夜的,朝阳只想让人们看到生活的积极一面,可它不知道,昼夜轮回,惨痛的记忆如何能说忘记就忘记。

    “好在收复失地了。。。。。。。”豫王面朝南方喃喃自语,他的一句话像是对这一场战斗做了最后的总结。

 第四十三章 安南白家

    血战之后的鄞州城半壁城池半壁焦土,重新回到大梁的鄞州城正在迎来重生。//全本小说网,HTTPS://。)//豫王同陈迦勒商议不对城内的下唐居民采取驱逐手段,由他们自己选择,愿意继续留在鄞州城的便可过以往的生活,想要回到故土的梁朝军队也绝不阻拦。

    城池的修葺全权交给了陈迦勒,豫王同杨仲主要任务便是布防从安南跨过邙山到鄞州这一条战线的防御工事,委派耿彦负责伤亡将士的清点工作,陆翔负责协助白家对伤员的救治。

    作为出身青山书院,学识算是军中较高的少数人,耿彦将登名造册的活儿交给了宣韶宁。宣韶宁每一次下笔,心里都像是被揪了一下,当他写到陶嗣锟的名字时,竟然一时难以下笔了,提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一页页纸上的不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他们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

    突然宣韶宁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提着笔的手,她帮助他落笔写下了那三个字。宣韶宁抬头看那人,眼里的泪水虽然模糊了视线,可是仍然可以辨认出这人是凌绯颜。

    “修条拂层汉,密叶障天浔。凌风知劲草,负雪见贞心。他们。。。。。。死得其所。”凌绯颜宽慰道。

    “于国而言,作为军人,沙场赴死也是理所应当,可。。。。。。于家,为子为夫为父,终归是亏欠的。”

    “乱世中,若是无人站起保卫家国,那些妻、子、父母还不是成为他人的刀下鬼?”

    宣韶宁将握着笔的右手紧了紧,左手轻轻拂去了眼角的泪,继续誊写,“你说得对,这方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探望你的伤势,虽说未伤及要害,可这连日的劳累也是于恢复不利的。”

    “我没事的,倒是正渊他们恢复的如何了?”

    “有洛遥姐在,你大可放心!”

    “你。。。。。。见过洛遥了?”

    “那是自然,我们同窗七年,这份情谊一生难忘的。手头之事办妥了,不妨去找她啊,她就在官邸的药材库中。”

    凌绯颜再三确认了宣韶宁的表情是肯定的,方才走出帐外,在回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豫王和叶凯从军帐中走出,慌忙低头快速跑开。

    仅仅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番刀光剑影,多少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朝阳,想到这一切,豫王不禁叹了一口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豫王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是叶凯嘴里吟诵着,说起来,伤春悲秋、吟诗颂词本和他的作风不符,可当下,豫王也无心计较。

    “殿下长于军中,杀戮见得是最多的,难道还不能释怀?”

    “释怀?一条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就算见得再多,如何能做到释怀?”

    “这就是战争的本来的面目,历来都是残酷的,我们能做得只有顺应而已。”

    “多想能天下太平!”

    “殿下真的如此想?”

    “如何?”

    “殿下肩上可承载着苍生呢。。。。。。”

    完成一日的誊录,宣韶宁来到了暂时被用作药材库的官邸,见到了依旧一身白衣,可白衣已然被各色污渍沾染的白洛遥。她正在清点药材,发丝黏黏的挂在额头,早已经花了的妆容也来不及修正,可这一切在宣韶宁看来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你来了?”白洛遥转头瞥见了愣怔在门口的宣韶宁。

    “是。。。。。。是啊。”

    “大多的药材已经耗尽,这些时日的救治已经控制了伤兵们的伤情,我正准备回白家再取一些药材来,正巧你们都在,不妨一同前去?”白洛遥清点完药材对宣韶宁说道,“此去白家骑马不过半日,不会耽误久的。”

    “那。。。。。。。容我通报将军一声,正渊、段朗、绯颜、可心和叶凯师兄都在。”

    “若都能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好,我去叫他们!”

    走到阳光下的宣韶宁在心里狠狠将自己骂了一通,他不敢回头去看屋内的白洛遥,只好快步逃开,徒留白洛遥有些落寞的站着。

    大局已定,豫王做事讲规矩但通人性,叶凯和赵可心执着于护卫不敢离开;凌绯颜害怕身份暴露不宜出行;因而同白洛遥一同前往白家的只有宣韶宁、师巩正渊和段朗。

    四人四骑,不消半日便到达了白家所在的药镇。之所以取名如此,全是因为这一整个镇子都做的是药材的营生。镇子外是成片的药田,有农人在耕作;镇子内有河流穿镇而过,河流两边各有错落有致的民房,白墙灰瓦的堂屋矗立其间,水田纵横、渔舟唱晚,一派怡然自得的乡村风光。

    四人下马,牵马缓行,一则是街道狭窄无法骑行,一则是三人均被这一派和谐的风光所吸引,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宁静的生活恰好弥补了心灵的缺憾。四人边走边看,谁都不言语,生怕自己的嘈杂有损这份难得的宁静。

    虽说来人有心,可无奈镇子太小,未及多时四人便走出了药镇,迎面可见的是一片建筑,背山面水,坐北朝南,风格同药镇相仿,采用的都是白墙灰瓦,堂屋连片却简单朴素,这是宣韶宁第一次见到白家的印象。那条穿过药镇的小溪从白家背后的青山发源,在白家堂屋正前方流淌过,因而在镇子和白家之间有一座桥来连接。

    四人牵马从桥上而过便见到了堂屋前负手而立的白禹霆,年逾五十的他一头乌发,面色红润,精气神俱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人,都是大夫的打扮。

    “爹!”白洛遥远远就喊了一声,白禹霆满脸的关切马迎上来仔细查看女儿。

    “爹放心,女儿无恙!”

    “你一去就是七日,叫爹如何能放心?”白禹霆此刻完全是一个慈父的模样,丝毫没有大梁第一药商的派头,“这几位可是小女的同窗?”

    “宣韶宁、师巩正渊、段朗见过伯父!”

    “青山书院的学子从没让老夫失望!既是小女的贵客,便里面请吧!”白禹霆侧身一让,立刻一名侍女走上前来,敛裙行礼后轻声说道:“各位英雄,我是小姐身边的婢女元香,请随奴婢来。”

    不愧是洛遥身边人,不仅容貌出众,待人接物也是颇为得体。

    元香在前头带路,白禹霆父女带着三人在后头缓缓行进,若不是已然知晓自己所处的是白家宅院,宣韶宁真以为是进了皇宫,虽说身边的建筑没有皇宫那般金碧辉煌,可是格局大气、屋棱众多、花园药圃、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缺。

    跟着元香走过一段长长的抄手回廊之后,宣韶宁暮然看见了那海棠树下站着一人,她同是那身雪白的纱衣,部分挽起部分散开的发髻上仅有一支白玉簪装饰,娉婷婀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微风过,发丝轻轻飘动,那双修长的睫毛眨了眨,枝头掉落的海棠花瓣落在肩头,她伸出手拂去,那手指白皙如玉、细长若葱,她身后可以隐约看见对面的青山和远处的金色稻田,如此的一幅美人美景,着实让三人看得醉了。

    “芷蕊,还不来见过客人?”

    当女子转过身来,宣韶宁吃惊的发现她的容貌同白洛遥有八分相似,剩下的两分则是更在白洛遥之上,要说她同楚寒芊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段朗不禁感慨,白禹霆真是上天眷顾啊,不仅坐拥万贯家财且能拥有两位拥有倾城美貌的女儿。

    白芷蕊闻言迈开小碎步朝众人走过来,姿态端庄优雅,真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在距离众人一步之遥的位置盈盈拜了个万福,开口道:“姐姐回来啦?”

    “是啊!”白洛遥牵起白芷蕊的手对她说道:“我还带回来三位同窗呢!”

    “是么?想来是站在这边了?”白芷蕊伸手指了指三人所站立的方位,笑语盈盈的说道:“姐姐的同窗便是芷蕊的客人,这厢有礼了。”

    直到这时,宣韶宁方才发现白芷蕊那双秋波明眸从始至终就没有眨眼过,他转头朝师巩正渊使了使眼色,后者略带遗憾的点点头。段朗此刻也算明白过来,刚想开口询问,却听见白芷蕊解释道:“三位猜得不错,芷蕊的确患有眼疾,看不见这世上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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