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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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指挥使这么说就是小看了我们了!”孟克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邢岗是我们之中脚力最好的,不说大话,即便放眼全军,能超过他的也是两只手数的回来了。”
“邢岗的追击本领我是领教过的。”夏峻茂清楚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欧鹭洋瞥了瞥豫王的表情,便不再作声。
“那么,邢岗,你可看见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莫承枫继续问道。
邢岗想了想,“当时虽有树木遮挡,可我看得真切,韶宁也就在伍长前方一臂的距离。”
“仅仅一臂的距离,就算是弯弓都有难度吧。。。。。。”曹铁嘟哝了一句。
“是啊,一臂的距离是远远不足以弯弓的,不要说一箭穿身而过,就算是普通的箭术也难以施展。况且宋伍长背后的伤口伤势更重,裂口也呈现螺纹状,足见箭是从背后射出,穿过胸膛而出的。凭借这两点就已经完全排除宣韶宁的嫌疑了。”莫承枫再次更为详细的为宣韶宁辩白。
“事实已然清楚了,先给宣韶宁松绑!”豫王毫不犹豫的下令。
欧鹭洋眼看着豫王已经盖棺定论,宣韶宁也恢复自由身,立刻请罪道:“属下有罪!方才情急之下未能及时分清是非,误会了自家兄弟,好在有莫师傅推理和将军的明察秋毫,才让属下没有一错再错!”
宣韶宁活动着自己已经酸麻的快失去知觉的上半身,看着欧鹭洋的表演,心中涌起一阵恶心。
果然,豫王扶起下跪的欧鹭洋安慰道:“欧指挥使严重了,事发突然,指挥使所做都是临机应变,况且目前事实已经清楚,何来怪罪一说!”
“多谢将军!”欧鹭洋随即转身对宣韶宁一鞠躬道:“还望韶宁兄弟不要见怪!”
这!宣韶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实在想不到这人脸翻的这么快!
“指挥使砥砺自省、负荆请罪,实乃我等的楷模!”夏峻茂对宣韶宁挤挤眼。
“哦。。。。。。指挥使言重了,是末将违纪在先,怎敢劳指挥使请罪!”宣韶宁同样鞠躬还礼,当脸朝着地面的时候,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这些应变可是学院没有学到的啊!
就在这时,霍青带着师巩正渊也赶到了,和凌铁鹰父女同时站在了人群中。眼看着宣韶宁被松绑了,几人虽然没搞清楚事情是如何出现转折的,但眼看其没事了,擦了擦额头的汗,终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既然已经查清楚了,误会也解除了,宋觅必须好好安葬。至于凶手。。。。。。我在此向各位立誓,一定将其抓住!”豫王面向在场的所有军民厉声说道。
原以为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雷鹏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咚的一声跪在了豫王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第四伍的其余人甚为有默契的齐刷刷地跪倒。
“你们这是做什么?”欧鹭洋呵斥道。
“将军,我们出身低贱,说不出什么铮铮誓言,可我们和伍长的感情是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他不仅是我们的伍长更是我们的兄长,伍长的死我们比谁都难过!我等感谢将军和莫师傅还韶宁清白,我等佩服他的头脑和胆量,宋伍长之仇我们必须报,而眼前我们第四伍缺一个带头的,所以恳请将军同意让宣韶宁做我们新的伍长!”雷鹏说完之后八名汉子齐齐的磕头。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就算洗脱了宣韶宁的嫌疑,伍长的任命何时轮到你们来定了!”若不是豫王在场,欧鹭洋真想将这些人统统拉出去军法处置。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豫王,只有豫王才能做最后的定夺。
看到这一幕所有围观的人都惊讶莫名,霍青甚至紧紧抓住了师巩正渊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幕。
“方才欧指挥使也说了宣韶宁发现了鞋印的差异,足可见其心思缜密,自从他入我玄甲军半年多来,观其言行,我也认为是可塑之才,此次我们痛失了宋伍长,而最后陪在宋伍长身边的也是宣韶宁,也许冥冥之中的注定。宋觅和你一同经历的危险,他为了保护你而牺牲,这担子交到你手上,我想宋觅在天之灵一定也是赞同的!”
对于雷鹏的突然请愿,宣韶宁是始料未及,在看他看来自己刚刚洗清了嫌疑就足够庆幸了,哪里还敢奢望伍长之职?如此的情形下提出简直是太过得寸进尺了,怎么事先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更让宣韶宁没想到的是,豫王的一番话貌似是赞同雷鹏的请求了!
“好,寒刀卫第四伍新任伍长已经有了人选,宣韶宁,听令!”
若是现场有鸡蛋的话,宣韶宁一定能将鸡蛋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瞪圆了双眼,将嘴巴张到了最大的极限。这不会是做梦吧?这短短半日的过程简直像是从平地摔到了地狱又被人抛到了云端,已经不能用做梦来形容了。
面对豫王的任命,宣韶宁愣怔在原地,大脑空白,不知如何应承如何言语,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冷却之后重新回温然后又遇到了冰封,感觉已经失去了大半。
“韶宁,还不得令?”夏峻茂催促道。
“末将。。。。。。。是!”
“本将军擢升你为第四伍之伍长!”
“是。。。。。。。是!”
当宣韶宁木然的下跪接过任命之后,第四伍的众人终于松出一口气。而凌绯颜几人紧绷的脸总算得到解放,松弛一下表情可以露出笑容了。
欧鹭洋万万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眼看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必须立刻表态:“恭喜了宣伍长!第四伍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尽快查出真凶,为宋伍长讨回公道,为他复仇的!”
忧愁和喜悦交织在一起,那种复杂莫名的感觉还没能退去,可是面对欧鹭洋,宣韶宁还是恢复些神智“欧指挥使说的是,宋伍长的仇我们一定要报,眼前首要的是好生安葬宋伍长。”
“宋伍长和那八位兄弟都是我玄甲军的好男儿,他们为国尽忠,按玄甲军的礼仪安葬!”豫王以此对这桩事做了最后的定论。
第十九章 一箭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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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本就生死难料,所有战死的玄甲军遗骸凡是能被找到后运回的,都会被安葬在夜苍城外、洛伽山北面的一处山谷中;那些连遗骸都找不到的,也都立了衣冠冢。经年累月,山谷中已经遍布军冢了,所以城中的百姓也将这个山谷叫做军冢谷。
军冢谷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坳,背靠洛伽山、西临夜苍城,原先是植被茂密的山谷,在平地上随着山势逐渐抬升,每抬升一阶都会形成一处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平台,直到山顶共有十二阶,在被选定为玄甲军下葬之处后,这些天然形成的台阶恰好成为埋忠骨之地。按照阵亡将士的军衔,兵卒埋在谷中,军衔越高埋葬地便越高。宋觅是玄甲军中最低级的军衔,因而他将被下葬在第一阶平台之上。
梁历28年十一月的第一日,这一日无风也无雪,竟然是个难得艳阳天,宋觅和那八位玄甲将士在军冢谷下葬。豫王率领校尉级别以上的所有将士肃立在旁,额头、左手臂及腰间均系上了白色布带。作为宋觅遇袭事件的亲历者,宣韶宁同他麾下的第四伍也都被准许参加。这是宣韶宁第一次来到军冢谷,满眼所见的皆是高山黄土和累累坟茔,每一座坟茔之前都树立一块或大或小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下葬之人的名姓,这些如林的石碑中,有的光洁如新,有的历经沧桑、模糊了字迹。
四名玄甲军将士扛着装载有宋觅的棺椁缓缓走过人群,棺椁之上覆盖有玄甲军的军旗。待棺椁经过宣韶宁身边时,他似乎还能嗅到宋觅口中那难以言说的独特的气味。
棺椁被抬到了第一级台阶之上,在极为靠近山边的位置上已经事先挖好了一个有半人身长宽、深不见底的坑洞。随着阵亡将士数量不断增加,为减少对洛伽山树木的砍伐,豫王在数年之前便下令入葬军冢谷一律采用竖放来取代平放。
豫王走到了台阶之下,肃穆的说道:“落!”
站在棺椁前头的两人蹲下并扶住棺椁,后面站立的两人抬高并配合将棺椁缓缓送入了那坑洞之中。瓮的一声,这不算响的声音来自于触地的棺椁,可在这万籁俱静的军冢谷中却被无数倍的放大,传进每一名战士的心里。
豫王上前拾起铁锹,将第一抔黄土洒入坑中,接着由校尉以上的所有将领每人完成一铁锹,直到那个坑被完全填平。
豫王站在宋觅墓前,手持一杯酒,默默地洒在了土地之上,“每一个长眠于此的玄甲军将士都是我萧云祈的兄弟,萧云祈仅以此薄酒一杯悼念各位,悼念宋觅!”
“全体将士脱头盔!”
齐刷刷地所有人利索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略显凌乱的发髻。
豫王站在最前面和所有人,面对着所有的军冢,深深地连续三鞠躬,整个过程没有哀乐、没有哭泣,甚至连喘息声都听不到。玄甲军的葬礼简单却肃穆,活着的人用最为军人的方式告慰拭去的袍泽,长眠于此的的兄弟都被铭记在每一个活着的玄甲军战士的心里。
在准备离开时,豫王走过宣韶宁的身边,看见他和第四伍的所有人都没有动,豫王用手拍了拍宣韶宁的肩膀。数千人的队伍退出就如同进入时候一样,无声无息,不多时,整个军冢谷只剩了九人。
宣韶宁依稀记得自从进入书院起,八年来经历了生离,但从未经历过死别,半年多来一直朝夕相处、虽然严肃话少却总在关键时刻帮他的宋觅如今已然安静地长眠地下了。
宣韶宁终于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宋觅的墓前,扑通一声跪下了,“伍长,进入军营以来都是你教我,如今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放心,第四伍的兄弟们我一定照顾好!”
伸手摸了摸那刻着宋觅二字的墓碑,字迹遒劲、红色夺目,宣韶宁豁然站起,这仇我一定要报!这是宣韶宁对自己发的誓。
“伍长,你就是我们新的伍长了,以后兄弟们都听你的!”
“是,同生共死!”
“伍长!”
宣韶宁默默转身,坚毅的看着身后的这些兄弟,“不许轻易说死,有我在一日,我绝对不能对宋大哥食言!”
回到军营时,凌铁鹰、凌绯颜、师巩正渊和霍青已然在等候了,看到宣韶宁出现,霍青第一个上前安慰:“韶宁,你的清白就无论何时我们都是坚信的,也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你现在要承担的事儿多了,需要赶紧振作。”凌绯颜说完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凌铁鹰走过来将一个檀木盒子递过来。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盒子了,唯一体现出不同的便是刻着“玄甲”二字。宣韶宁打开一看,里面盛的是一个袖标,一个绣有银狼头的袖标,在狼头的下方有一个“伍”字。
“寒刀卫伍长的袖标我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凌铁鹰说的很是庄重,袖标是荣誉更是责任。宣韶宁用力的点头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宣韶宁将四人让进了军帐。玄甲军中的伍长没有独立的生活帐,但是有独立的议事帐,原先这里属于宋觅,现在的主人换成了宣韶宁。宋觅下葬之时,他的铠甲追随主人而去,其他的一切都保持原样。
待人接物的基本礼仪宣韶宁是懂的,军中简朴,但是宋觅还是备有最常见的土茶用以招待。当宣韶宁打开柜子的时候,除了茶盒之外还有一个通体釉白的瓷罐吸引了他的目光。倒不是因为这个罐子有多独特或是精致,而是因为罐身上有一枚红色刻印,上书:安南白制。这是安南白家的东西?宣韶宁立刻联想到的是白洛遥那张不染风霜、纯净无暇的脸。出于好奇,他拧开了盖子,立刻一股子药味传了出来。这味道似曾相识,在哪里也闻到过呢?
想起来了!是宋觅!他开口说话时总是带有一股子时浓时淡的独特味道,不算好闻,但是有了青山书院跟着尹离学习药理的经验,宣韶宁还是记住了这个味道,谁曾想,源头竟然出自这里。
掏出内容物,样子和一般的茶叶别无二致,若不是因了这气味,只怕是会当做普通的茶叶了。这本身并不是什么特别之事,况且宋觅已逝,即便他生前服药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身为军人,谁身上没带点伤呢?可是直觉告诉宣韶宁,这药物既然出自白家,其中或许有些隐秘。
“韶宁,你没事吧?”看到宣韶宁独自站立在柜子面前,霍青不安的问道,这一声问候让宣韶宁回过神来,“我没事!”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