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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忠义天下-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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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林懋看在眼里,酸在心里,自己那四弟命苦,天生骨子软,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眼下元氏长子比林秀还小两岁,长女二七,次子不过二五,一旦长子林怀平出征,自己也没了往日的财力,又怎么接济这可怜的母子。

    “林元氏,不要哭了,皇帝老爷的命令,咱们只能服从!”

    林中涣斥言,作为临城郡府下放县府的执笔郎,他那股子官臭气十足,此言即出,林元氏只能忍下唾泣,身旁,长子林怀平愤恨的瞪了这个二伯一眼。

    几步外,张氏心揪在嗓子眼,她悄悄附在林懋耳边,低言:“老头子,怎么办?咱们儿子该不会也要…”

    林懋低声应语:“别慌,别慌,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保住咱儿,大不了,我把老宅和那三十亩地都给他们…”

    这边低吟未完,林中道身为林氏的长尊,已经开始点名道姓,按照他们的族规和兵役诏令指点分布,一时间,林氏各家皆混乱起来,结果林中道一语怒喝:“都嚷嚷什么,我儿子

    不也去了?”

    这话让众人当即收声,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林中道一妻两妾,正妻长子林翰安然自得靠在旁边的圆桌前,而最小那个妾生的儿子林盛则一脸愤恨的盯着自己的大哥。如此瞬间就会明白,小妾的儿子就是一个顶罪的拖累,更可怜的是林盛娘亲生他时难产而亡,留下他这个凸兀至极的小子在林中道的府院中残活着。

    当林中道一一分配,直至点到林懋时,林懋张氏皆浑身一颤,林懋看去,那林中道眉眼阴沉,似乎还在为前些日子的纠葛而恼恨,故而林中道沉声道:“三弟,你家出一丁!”

    瞬间,张氏觉得魂好像被人抽走一般,若不是身旁的林怀平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扶住,张氏就要瘫倒了。

    “妗子,您老当心!”

    林元氏也抹着泪眼小声道:“姐姐,当心身体,这就是命,躲不过…”

    时至深夜,林氏族人离开林中道的府院,林怀平背着林懋将其送回家,离老远,就看到林秀坐在门前石阶上,林怀平呼唤一声:“哥!”

    林秀一惊,看到爹娘及林元氏几人,他赶紧起身,抹了一把脸,冲上来从林怀平手中接过林懋,末了,林秀才压下心底的躁动,轻声一问:“平弟…你…也要去么?”

 第九十五章阴云5

    林怀平不如林秀思绪繁杂,他凭借几分北地人应有的拳脚功夫,平日就在临水郊外的大宅里给人看护庄园,谋几个力气钱,对于这般兵役的命运,他倒看得很开:“哥,没什么,去了也好,起码能够为家里免去青苗颗税,若是侥幸博取几分军功,也让俺娘和弟弟、妹妹过得好些!”

    随后林怀平冲林懋和张氏恭敬一声:“三伯,妗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只是林怀平一家身影还未走多远,林秀便听到了林元氏的啜泣声,那噬心的痛随即感染自己的娘亲张氏,让人心碎。

    深夜,林家三人皆无睡意,兵役,十多年前夏安帝北征时有过一次,那次临水村出去九百三十余人,最终无一人归来,现如今,梦魇再度降临,对于这些只为活命的平白百姓而言,真的如天塌一般。

    “爹,娘,若这真是命,也就罢了,古语不是有说,功名但在马上去,男儿疆场逞英豪,就像平弟所言,若是博取一二军功,您二老就不用这般被人欺压了…”林秀虽然说得淡然,可是听在张氏耳里,就像刀扎心怀一般。

    半晌,张氏冲林懋道:“老头子,咱们就秀这一个儿啊,万一…万一…你说让我可怎么活啊…要不你去求求陈玉…不管怎么说…你当初对他的恩情那么大…”

    林懋皱着一张老脸,看着愈发沉稳的林秀,他突然间感到有些陌生,北进商行之前,那个稚嫩的身影不见了,更有甚者,他在林秀的眉目中看到一丝其它的东西。

    “秀…你先去睡吧!”

    林秀定坐不动,林懋虽然瘫了,可是为父的尊严还在。

    随着他气息愈发急促,林秀担心,起身几欲为林懋抚背顺气,却被林懋一语沉声止住:“秀儿…回屋…睡觉…你爹我没死前…这个家…我说了算…”

    夜,静谧幽凉,家,依旧幽凉,即便隔着那道门庭,可是林懋的声音到底被裹在被下暗自啜泣的林秀听到了。

    “他娘,把咱家岗子丘那边的老屋地契和那三十亩良田契都拿出来,明天一早,我就去陈府!”

    “老头子,要不先给你大哥说一下,毕竟林氏子弟的出丁由他握着…”

    “那个老畜生一辈子瞧不起我,他巴不得把我榨干,这些钱财送他无用,放心,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把咱林秀留下了…”

    晨曦,朝露比起往日似乎浑重一些,几欲压垮的枝叶草茎奋力支撑着,随着寒息微风吹过,只听一声清脆,那如晶莹珍珠般的朝露快速滑落砸在青石阶上,碰撞出星星点点…

    陈府。

    “老爷,林懋来了!”

    福伯小心翼翼来到陈玉的书房前轻声禀告,昨日,陈玉一夜未眠,现在神色有些差,眼下,他被兵役示令给折磨的焦头烂额,临近秋收,若是将县中壮年青丁抽走,对于实行青苗颗税制和官家圈养牛马的推行着实是个阻碍。

    听闻林懋来了,陈玉稍加思索,顿时明白这个老大哥的来意。

    陈玉起身缓了缓劲,道:“把他带到食房,我在那等他!”

    圆桌上,几盏热菜,两碗热汤,诱人的香味让人肺腑颤动,陈玉虽然热情的劝慰眼前的老大哥动筷,但是林懋踌躇再三后,用手撑着竹椅,竟然向地上滚去。

    福伯和家丁见了,当即上前搀扶,却被林懋推开,林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用双臂撑着地勉强放在桌上。

    “陈县令,这是临水岗子丘处的三十亩良田和一处四进四出庭院的房契和地契,只求你老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给我林懋留个根儿…”

    听到这话,陈玉面色几经转变,最终,他长叹一息,上前将林懋搀扶起来:“林老哥,这些是你们的根,我拿了就是畜生,你回去吧,林秀的事,我尽力而为,只是您要知道,这是中都皇帝陛下亲手颁布的旨令!”

    说到这,陈玉顿了一下,继续道:“林老哥,关于府中贱内的事,陈玉在此向老哥告罪,林秀,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与姝灵情缘未到…”

    当林懋离开陈府,他不知道,自己前来的事被余氏知道,余氏听着婢女的话,气的满面怒色:“该死的贱种人家!”余氏心中稍加思索,便带着婢女向县府驿馆赶去。

    “小姐,您知道么?皇帝老爷要征兵了!”小月儿神色慌张的来到陈姝灵房中,正在做刺绣的陈姝灵心神一乱,手指便被针尖刺出一点殷红。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日,现在整个临水周边都传遍了!”小月儿满是担忧的看着陈姝灵:“小姐,那林公子是不是也要…”

    “不会的,怎么可能?”陈姝灵胡言几句,当即扔下绣了一般的北雁南飞图,向外跑去,刚出自己的小庭院,迎面就撞上了为她送日用所需的福伯。

    福伯晃悠三晃,险些摔倒:“小姐,你这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小心点,别摔着了!”

    陈姝灵喘息急问:“福伯,是不是要征兵役了?是不是?您快说啊…”

    福伯面色一皱,点了点头,末了他安慰道:“小姐,当心身子骨…”只是陈姝灵已经向外跑去。

    县府内,陈玉正在着手处理这些征役旨令,负责临水县周边三十余个村镇征收的兵役令是临城郡行军营的人,这时,衙役悄悄进来,对陈玉附耳一语,陈玉皱了皱眉,起身冲兵役令道了一声,便向后面偏厅走去。

    偏厅内,陈姝灵正在焦急的等待,看到陈玉,她急上前来:“爹!怎么会突然就征兵了?”陈玉斥退衙役,焦心烦躁:“你别给我添事,立刻回去!”

    “不!”陈姝灵执拗倔强:“林秀是国子学士,我希望爹想办法把他留下,如果那样,我日后绝不忤逆爹!”

    林氏宅院,林中道与林中涣兄弟看着族中后生子弟的名单,林中涣道:“大哥,如此应该可以了,我们林家出丁八人,已经超出名额数人,介时在使些银钱,老弟就可以脱出执笔郎的位置,至少谋个虚职!”

 第九十六章阴云6

    林中道扫了林中涣一眼:“行了,这次你家算是占了大便宜,你儿子不用去,你还能借此讨好你上面的家伙…”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我若能攀上去,咱们林氏不都沾光么?”林中涣笑了笑,让后道:“不过便宜林懋了!”

    这话让林中道不明:“此话怎讲?”

    “你说他已经瘫了,眼看也不能走商了,那三十亩好地和岗子丘下的宅院拿着有什么用?不如给族里做些事!”

    “你别胡乱,林懋虽然商贾,但好歹有几分底子,真要事大了,我不一定能帮你,别忘了,他儿子在襄城与县令夫人的事可传的有些神乎,你说那小子在襄城有什么关系,竟然能那般作横,却毫无事果,甚至有人说林秀这小子与襄城的军行有牵连,你说会是什么人?”

    “行了,大哥,别在这疑神疑鬼了,一个秀才而已,能有什么能耐,当年我不也是咱临城学府的学子,可是有什么用?进学结业,没有关系和银钱疏通,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在这这兵役一来,恐怕林家那小子就没有继续进学的可能了!”说到这里,林中涣那张老脸上显出一副让人厌恶的笑意。

    “秀哥,这可怎么办?竟然要小爷去卖命…老天爷啊…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林家院中,李虎、赵源都在,林秀给二位倒了碗酒,道:“命有天顶,你我有何办法,不过!”林秀有些诧异的看着赵源:“源哥,按照征役的条例,你不应该在征兆列内,你若走了,你家可就只剩你娘一人了!”

    赵源端起酒碗闷了一口,摸着嘴道:“什么狗屁征役规矩,在那些狗官面前,只要他们的儿子不去,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把征役漏缺补上,知道不?县上的周氏钱庄,那个老头用五十两银子卖了男丁,让男丁替他儿子服役,这狗娘养的!”

    “我爹也想出钱,可是没用,有钱官府没人,就走不通这个门道,可怜我爹这些日子都快瘦成干了!”

    林秀心下思索,不知为何,面对那凶残可怕的兵役,他竟然有些淡然了,这时,大门响起,林秀起身开门,门外,自己的族中堂兄弟林怀平、林盛几人来了。

    “秀哥!”

    “平弟,盛哥,你们怎么来了?”

    林怀平素来与林中道一家没声牵连,自然与他的庶出子林盛没什么交情,林怀平道:“临近出发前来和秀哥你商量商量日后该怎么办?起码你读书识字,我就一粗人,想听你说说,至于林盛哥,也只是半路碰巧罢了!”

    林盛身高七尺,比林秀和林怀平要矮上半头,但是他的牟子就像狼目,永远迸射出漆黑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阿秀,这些年来你我两家虽然没有瓜葛,但是如今我们上了一条船,理应互相帮助,至少…至少…大伙日后能活着回来…”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周围的温度下降不少,林秀干咳两声:“林盛哥言重,兵役不一定非要上沙场,也可能是奴役兵,修建宫殿什么,来,进来坐吧!”

    时至晌午,林秀这些人在林家的小院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一直扯到十年前的北征,期间,林秀从林盛口中得知,临水村这次出丁大约二百余人,整个临水县出了三千多人,将这三千多人联系到十年前的北征,恐怕能有十分之一回来,就是老天开眼了,毕竟北人彪悍,誓死不退的口号不是喊出来,即便林秀这些不过二旬的青年汉子此时胆怯畏惧前方的迷途,但是当他们真正踏入那血海之地时,人的勇悍疯狂就会彻底被激发了,如此,魂归天地将会成为无法改变的结局。

    深夜,林懋在车夫老四儿的照料下回到家,张氏急急探问,林懋看了看林秀的屋子,此时已经黑了灯,他这才道:“应该能把秀儿留下,我今日四处探听了,不少人家不愿出丁了,都会用钱买个名额补上,想陈玉也不会绝情到底吧!”

    “只是我心里还是不安!”

    “不安也得安着,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深夜,县府后衙,陈玉与一众县府官员将各村县的征役名单进行归拢统计,征役令则在一旁监视,当陈玉看到临水村林氏征役名单时,林秀的名字赫然在列,陈玉冲自己的师爷试了个眼神,师爷当即闪身到征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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