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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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讲。”林丹汗微笑说道。
却图汗道:“大汗,套内必闍赤,虽为大汗之婿却是汉人,其窃据套内多年,早有不臣之心,若大军东征,其如芒在背,不可不防,望大汗忍辱负重,先稳住此患。”
林丹汗脸色微变,拍拍却图汗的手,说:“本汗知道了,此事还需徐徐图之呀。”
而在林丹汗心中,却是苦涩无比,那孙伯纶岂是如芒在背那般简单,此次东征,能否得胜还需仰仗于他,只是两人这般关系,倒是真不好开口,特别是孙伯纶悍然出兵后套,突袭土默特营地后,林丹汗更是忌惮,在他看来,孙伯纶敢打土默特,便敢偷袭自己,但孙伯纶的实力在那里放着,仅凭军力便超越了自己的察哈尔部,若论战力,从未与东虏对战的各部如何能与两败东虏的孙伯纶相提并论呢,却图汗想的也太简单了。
林丹汗赐下宴席,沙尔与却图汗吃完,便离开了篷车。
二人骑马暂离大队,保证谈话不被旁人听见,待离的远了,沙尔喇嘛对却图汗说:“莫日根从盛京带回了消息,大金汗的军队将会在明年夏季出征。”
“要等那么久吗?”却图汗不似在林丹汗面前那般恭谨,换了一副精悍的模样,好似温顺绵羊变成展翅雄鹰一般。
“大金汗的意思,是在大军赶到之前,干掉那个蠢货。”沙尔说着,看了一眼林丹汗那华丽的篷车。
“为此,大金汗已经为岳托增兵,只是并未进归化城,此事也由岳托全权处置。”沙尔又道。
却图汗问:“为何如此冒险,若大金汗亲率的大军赶到,必可一举荡平。”
沙尔微笑道:“以那个蠢货的秉性,面对大金汗的大军,不是逃之夭夭就是渡河入套,说定还会投入明国那边,到时便麻烦了。”
却图汗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上师,莫日根是否得到大金汗对我的赏赐呢?”
沙尔说道:“不仅有大金汗对您的赏赐,还有我的恩师的赏赐。”
却图双眸绽放精光,问:“如何赏赐?”
“事成之后,您便是蒙古护国神祇大黑天神的转世,师傅与大金汗将赐您呼图克图的称号,而大金汗则支持您取代衮布成为下一任土谢图汗,也是漠北三汗中唯一的大金汗盟友,也就是说,十年之后,您将是漠北唯一的汗王。”沙尔微笑说道。
“既如此,不免我多番筹划,忍辱负重了,看林丹汗那等蠢货称孤道寡,实乃煎熬啊。”却图汗满脸苦涩。
沙尔却道:“那厮还以为你是追随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而来,却不知您追随的是我教的弘旨法言呀。”
说罢,沙尔轻快的打马回了本队,却图汗却呵呵一笑:“什么血脉,什么教义,都是虚妄,唯有权位才是真切的呀。”
黑铁城,孙伯纶府邸。
或许是因为连日征战,又值秋冬交替,孙伯纶得了风寒,连日低烧,正躺在榻上,当淑济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孙伯纶在口述,而土默特的额吉尔在一旁的桌案上处理写写画画。
淑济径直坐下,并未打搅,孙伯纶处理好了新附土默特人的安置之事,又让额吉尔拿了一张羊皮纸,由其代笔。
“尊贵的。。。。。。。,哦,伟大的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林丹汗的尊号),尊贵的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听闻您率领精兵百万,讨伐水滨三万女真。。。。。。。。。。”
“作为您忠臣的臣子,恭谨的女婿,臣下替大汗出征,剪除内贼卜失兔,救下幼主额哲,苏泰福晋,虽有勇士伤亡,士卒疲惫,却不胜欣喜。。。。。。。。”
“。。。。。。。。。黄河水滨一战,将士效力,忠勇可嘉,臣下请大汗之旨意,恩赏功臣,特穆尔可为那颜之位,兀良哈为达鲁花赤。。。。。。。。。”
“蒙长生天庇佑,大汗恩养,数年来,套内丁口兴旺,牲畜繁衍,已致草地稀缺,然万民皆有为大汗效死之忠心,愿随大汗进剿东虏,待漠南平定,望大汗赐予后套贫瘠之地,牧养子民。。。。。。。。。。”
淑济在一旁听着,听到孙伯纶那么厚脸皮的称呼自己的父亲,便已经笑个不停,后面又不断加码,求官求赏,还把后套膏腴之所说成贫瘠之地,更是笑不拢嘴。
有她在一旁大乱,孙伯纶也编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对额吉尔说道:“大体意思就这些,给特穆尔等蒙古诸将领的职位,后套之地,都是必要之条件,你再想想大汗那边可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再添置几样,也好讨价还价。”
若说林丹汗那边,盐铁粮食布匹战马都不如套内,林丹汗远遁青海,穷弊所在,又有什么可以赏赐的呢,额吉尔忽然说:“大人,要种畜啊!”
孙伯纶一时愣住,额吉尔说:“您的马场在扩建,马夫和草料咱不缺,但种畜质量不佳,虽从大国师那边买来许多,但培育战马需要的种畜数量很大呢。”
孙伯纶恍然大悟,在唐代及以前,因为中原汉人王朝对马政的重视,及从西域引进的优良马匹,中原王朝的战马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优于草原部落,也不亚于泰西各国,但到了明朝,太祖朱元璋大兴军户制度,给军户一匹母马,来年要一个马驹,这种方式哪能获得良种战马。而草原部落更是没有什么马政,马匹散养,胡乱配种,生出来的战马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矮,而孙伯纶的马场,不仅在于饲养战马,在春冬季保膘,而且还选育良种,大兴马政,作为成吉思汗嫡系的察哈尔部,因为各种祭祀仪式和战争需要,倒是传承下来一套选育良马的制度,上好的种马自然不少,额吉尔这才想到。
“好,这条也加上。”孙伯纶说道,继而他又说:“接下来的话,不可写在信上,只能向林丹汗一人汇报,你告知大汗,来年出战,当驻马大青山西麓,骚扰东套草原,迫使东虏北上,而套内我军则陈兵黄河东岸,饲机攻占归化城。有我军牵制,便可分薄东虏兵力。”
额吉尔明白了孙伯纶的意思,便收好那张羊皮纸,走了出去。
“阿纶与东虏势成水火,何不出兵助我父汗?”淑济出言问道。
孙伯纶笑了笑:“怎么出兵,如何出兵,出兵上万,你父亲害怕,出兵三五千,我还担心将士安危呢。”
对于自己的父亲,淑济比孙伯纶了解的还要深,他很清楚,自己那位整日沉浸在成吉思汗往日荣光之中的父亲,是个高度自大而内心懦弱的人,而且多以善妒,以孙伯纶目前的实力,出现在他的身边,都会引来诸多不适。
“你只是出套牵制,还要那么多好处呀,我的阿纶脸皮真厚。”淑济笑嘻嘻的说道。
孙伯纶认真的说:“淑济呀,我要的多才是为你的父汗着想啊,如今的他整日想着打下归化城,一雪前耻,同时好向大明讨赏,但有我在侧,他又哪敢真动啊,数万帐部民,缩在后套那小地方,早晚因困生事,还不如我主动请赏,让其放心罢了。”
淑济微微一笑:“你这是效法秦国伐楚,王翦将兵之故事呀。”
当年秦国举全国之兵攻伐楚国,王翦出征连番请求赏赐,便是让秦王放心罢了,孙伯纶也是如此,。
“那你觉得父汗能胜吗?”淑济问道。
孙伯纶轻声说:“最好能胜,最好能胜。”
他心里清楚,已经处理好后顾之忧的皇太极肯定会在明年再次西征,若林丹汗在皇太极西征前击败岳托,局面还可挽回,若是不胜,便是一场灾祸。
要知道,林丹汗可谓是孤注一掷,倾全力东征,若皇太极大军到来前没有打下归化城,那么再无转圜余地,孙伯纶不可能看着他被皇太极消灭,但若再仿效去年,依黄河、木纳山天险,退居后套和套内,也非良策,后套虽是膏腴之地,却空间太小,套内虽大,却多是荒漠,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置数十万百姓、近千万牛羊啊。
“那如果父汗失败呢?”淑济问。
孙伯纶一时无语,揽住她的腰身,久久不言,终究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而在孙伯纶的心中却有一个答案,林丹汗可以不战,可以不胜,但绝不能失败,如果他败了,那只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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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清醒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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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二月,归化城。
岳托坐在书房的桌案上,用绒布和通条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一把燧发短铳,铅子和火药已经倒了出来,岳托甚至还能拆卸全部的零件再行装上,从他熟练程度和小心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对这把燧发短铳非常的珍爱。
这是他去年年末从左翼蒙古人与套内孙伯纶走私贸易中截获的,涉事的扎鲁特头人的脑袋依旧悬挂在归化城的城门上,然而,这依然无法杜绝自己治下的部落和军队与套内的走私贸易,因为那里不仅出产盐、茶、烈酒和卷烟,还有舒适的丝绸内衣、保暖的羊绒袍子以及厚实防寒的呢绒毡步,还有类似燧发短铳这类稀奇古怪却有引人迷醉的东西。
便如这把短铳,拒套内的探子回报,拥有同样功能的短铳装备于孙伯纶的中高级军官,价格也就十两左右,但扎鲁特部的那个蠢货,竟然用五匹上好的种马和三十张精良角弓换取它,只因为铳身上那繁复的花纹和握把上那朵精美的梅花。
那个蠢货竟然说要把它奉献给永福宫的庄妃,岳托不否认那个睿智的女人会喜欢这把精致的短铳,但也不妨碍岳托把它占为己有。
窗外沙沙声不断,那是天空在降下大雪,远处还有皮鞭抽打和吆喝的声音,是汉人将军孔有德在役使奴隶扩建归化城,去年末和今年初的连续的大雪让岳托不由的对皇太极的计划有些担忧,贪婪的却图汗送来的情报,因为暴雪,后套的牲畜损失和草料消耗都远远超过估计,这有可能促使林丹汗提早发动东征,不是原定的四月初,可能会提前到三月。
春天,牲畜繁衍、战马羸弱的季节,这个季节大战,便是胜了,也是元气大伤。
岳托刚刚组装好了短铳,正填装子药,忽然书房外传来亲兵的阻扰声,一个被亲卫叫做大贝勒的人要闯进来,而在金国,现在能得如此称呼的只有大金汗的长子豪格,那个去年秋天带了三千两黄旗精锐赶到归化城的援军统帅,一个给他惹来无数麻烦及不断挑战他权威的男人。
岳托赶忙收好短铳,却因为匆忙,撒了一些颗粒状的火药。
“岳托,你为什么还没有修改作战计划!”豪格一脚踹开房门,高声喝道,而那尽职的亲兵早就被他摔在了地上。
岳托端坐在那里,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说道:“对林丹汗的计划,是由大金国在漠南的最高统帅制定,其修改和完善,也应该由统帅一言而决,而这个统帅是我岳托,而不是你豪格!”
豪格一时呆立,双眼瞪大,一时不知所措,作为皇太极的长子,也是唯一成年的儿子,豪格一直受到皇太极宠爱,在大金国内,莫要说岳托这类不是旗主的贝勒,便是他的父亲,四大贝勒之一的代善都不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一时羞愤,豪格竟然拔出佩刀,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摁住,他回头一看,是皇太极身边的护军统领,享有巴图鲁称号的鳌拜。
面对气势汹汹,欲拔刀行凶的豪格,岳托却毫不畏惧,虽然在努尔哈赤的子孙中,他是少有不擅弓马将领,但他仍然从后面的刀架上取下一柄金色弯刀,喝道:“来吧,大汗的儿子,向你的父汗御赐宝刀的统帅行凶吧,今日便让你看看,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你的权势和血脉!”
“岳托贝勒,大贝勒一时怒火攻心,您就不拱火了。”鳌拜拉扯着豪格,哀求道,身子则挡在二人中间。
豪格甩开鳌拜,拔出佩刀,用力劈斩,把岳托的书桌斩下一角,咬牙说道:“岳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明白,我值得他们畏惧的不是血脉而是我的功绩和能力!”
这时,听到消息的归化城高层纷纷赶到,将豪格拉到一旁,纷纷出言劝慰,却无人靠向岳托,豪格并不傻,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是大汗的儿子,他见岳托孤傲的站在那里,一时心中竟有崇拜之意,他平日最重英豪,因为岳托不擅长弓马骑射,又从不亲临战阵厮杀,平日豪格极为看不起他,便是皇太极时常赞赏岳托的能力,也要豪格主动交好,豪格也是不听,今日看清岳托气概,豪格如何不心动。
“无关人等都退下吧,我与岳托贝勒有事相商。”看到周围都是蒙古的
汗王、台吉,豪格知道他要谈及的事情要保密,索性直言说道。
待众人退下,房内只剩鳌拜,豪格俯首说道:“大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