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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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估计发现了问题,想要做篇文章。
周楠心中感叹:姓郑的寻老郭晦气要拿政绩、龚情上船来想拿政绩,去年年底邹应龙去延庆也是想拿政绩,人人都想要政绩,都没底线了。
这大明朝官场的风气直娘贼坏透顶。
他却不想,自己不也一心想上爬,捞起政绩来比所有人都狠。
法纪不外人情,周楠觉得这事只能和龚情好好沟通一下,希望他能给个面子,就拱手道:“御史,更深露重,还请到船舱一叙。”
龚情淡淡道:“周大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周楠有些尴尬,这里这么多人,很多话儿也不方便说,这姓龚的是真不开窍还是故意装腔作势?
没个奈何,他只得低声在龚情耳边道:“下官恩师乃是王元美。”
现在正能搬出恩师了,以王世贞在士林和文坛的名声,想来龚情会给些面子。
“哦,周大人是王元美的学生。”龚情神色依旧恬淡,目光又落到周楠等人的官照和堪合上,看得更加认真。
看来这姓龚的和恩师没有渊源,周楠鬼使神差地补上一句:“在下乃是心学门人,这段时间在徐次辅门下读书受教。”王世贞的面子你可以不给,徐阁老的分量你得掂量掂量。
“哦,你是徐次辅的门人?”这下,龚情神色郑重起来。
周楠忙道:“正是,下官这次去通政司听差,乃是得了阁老恩典。”
“嘿嘿,你住口!”龚情笑了两声,突然喝道:“周楠,我看你身边这几人都不像是有官职的,本官员怀疑他们冒领堪合。所有人都排好队,一个个来,报上姓名官职。周大人,等着被本大人参吧!”
众人面色都是大变,周楠也是惊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糟糕,聪明反被聪明误,我麻烦大了!
龚情是科道系统,内阁的帐完全不用卖。
而且,这厮只怕是想将火引到徐阶头上去,把事情搞大,为自己捞取名声和政治上的资本。
言官是干什么?
鸡蛋里挑骨头,专门给官员找骨头。
你官职越大,他们越来劲。
龚情说要参周楠,实际上是要弹劾徐阶。
试想,如果能够搂草打兔子打到徐阁老头上去,他龚御使只怕要上下个月的邸报,就一举成名天下知了。在任何一个年代,名声就是资本。
如果周楠今天不搬出徐阶的名头,这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现在看这厮面上激动的表情,只怕心中有一句想要讲:“中大奖了!”
周楠禁不住想抽自己一记耳光:老周同志,你糊涂呀!
第三百一十八章 踩过地雷的龚情
徐阁来真被御使道参上本,最多被朝廷斥责滥用公器,放任门生冒领堪合挖嘉靖主义墙角。
老徐没个奈何,估计会上表请罪自辩,丢个大人。
他身为次辅,别人或许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老徐冤啊,这事分明就是王若虚干的,怎么扯到自己头上来,未必就不迁怒周楠。
周楠被参上一本,相当于行政记大过,会影响未来前程的。而且,这十几船铜钱怎么办?他心中懊悔的同时,直想骂娘。
见周楠一行人面面相觑,龚情的一个随从又喝道:“磨蹭甚么,都报上官职,在什么地方当差,说不出来了吧?”
周楠心中飞快转动,猛地想起这个龚情是什么人了?
前一阵子在下面调研的时候,在偶然中听一个官员说过。
这龚情在两年前可是京城政坛上的名人,很是出了一次名。
事情是这样,龚御使是嘉靖早年的进士,做科道言官之后,本前程一片大好。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都呆在都察院里不挪窝。看同僚们要么是一省巡抚、布政使,要么是部院官员,他心中也是急了/
嘉靖三十八年的时候,龚大人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搞事,就上表请巡视太仓银库。
所谓太仓,就是中央财政存银的地方,是国库。科道每年都会派人去审计监督,别人去了也就是走走过场,看看帐本没大纰漏就过去了。
这个龚情居心要搞事情,他也知道太仓的帐目一直都有问题,欲要拿太仓开刀博取名望。
一查,果然查出问题。就上折子说,臣于本年正月奉命巡视太仓银库,经稽核库贮银两七十四万有奇。至今未及半年,库贮银仅余八千余两。
各边之年例,商铺之货价,折俸之绢布,军营之草豆盐米,均未支付。国储至此,可为寒心。请皇上责令提督仓场侍郎月报银库内外出入之数,务在简易明白,一览可见盈缩。
疏上,户部请令仓场侍郎每两月一具报进呈皇上御览。
嘉靖一看这道折子,大惊,朕的国库竟然只有八千两存银。这点钱连用来给大臣开工资都不够,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比如蒙古人入侵,拿不出军费,朕怕是要变成第二个英宗皇帝了。
于是就准了龚情的奏折,并下旨申斥户部,让他们将所亏欠的国库补上。
这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户部的错,但最后却牵扯出了严嵩。
原来,严嵩为了替嘉靖筹措搞封建迷信的费用,经常在户部国库拆借。龚情闹这么一出,让户部一月报一次收支情况,断了严阁老临时借调大笔资金的路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严下来之后和嘉靖解释清楚这件事。
皇帝才和自己手下这个首席ceo达成了谅解。对龚情弄出的这件事也大为不满。
接下来两年,龚情的日子过得甚苦,遇到该升迁的时候,照例被上头压了。
龚大人受此打击,很是颓丧了两年。
上次他是一不小心踩了嘉靖的地雷,活该倒霉。一直寻思着捞点政绩,再往上走一走。
今日碰到周楠,正中他的下怀。严嵩我龚情惹不起,惹个内阁次辅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这就是一个野心勃勃想向上爬的,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周楠立即知道这个龚大人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在前程和政绩面前,金钱美女什么的,通通都要放在一边,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们的周大人只感觉一阵无奈。
龚情看众人如此磨蹭,越发肯定这些堪合中有问题,道:“周大人不要再拖延了,请船上的所有人跟本官去驿站走一趟,接受我都察院调查。”
这是要把我们直接关驿站里双规啊,大家心头更慌。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河上一片大乱,所有船只都在朝两边靠,又有人在喊:“内帑银船进码头了,通通闪开!”
所有船只都急忙朝两边挪,方便让大船靠岸。否则,若是惹了宫中人,被人打了你也没地方讲理去。再则,这些瘟神早点卸货离开,大家也好早些起航,在这码头耽搁的时间实在太长,太误事了。
时间已经是夜里,一时间船只互相撞击,乱得不能再乱。
周楠他们所在的船只也被撞了一记。
一时不方,众人都跌做一团。
周楠眼疾手快,猛地抓出船帮稳住身形,这才没有出丑。
定睛看去,在夜色中,一条帆船在两条稍微小一些船只的护卫下缓缓靠过来。
三条船上都挂着红灯笼,照得甲板上一片雪亮。
船上站着水手和兵士,显得戒备森严。不用问,大船上载的就是嘉靖皇帝从地方上弄来的银子。至于另外两条船,则是警备船。
为首那条开道的小船上立着一个挺胸兜肚的官员,说来也巧,这人竟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老冯。
船只靠码头了,正好就在周楠他们旁边。
冯副指挥大声喝令手下兵丁:“放跳板,你们护好大船,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看到他,周楠大喜,来得巧,今天也脱困,还真要着落到这老冯头上。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气力,他喝地一声,将重达五十斤的跳板搭到冯指挥的舷上,两条船连在了一起。
听到这砰一声响,东城兵马司的兵丁大惊,纷纷抽出兵器喝道:“什么人,要造反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周楠已经冲到冯副指挥船上,高声笑道:“冯指挥,可还记得周楠乎?”
龚情没想到周楠说走就走,这简直就是在逃跑啊!以往他御史查官员问题的时候,别人见了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直接就是坐以待毙。要跑,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畏罪潜逃,对抗中央,罪加一等。
周大人搞这么一出,脸面呢?
简直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将他们惊呆了。
冯副指挥见到周楠,也是一呆,然后喝道:“都让开,休要惊了周行人。”
说罢,急忙上前见礼:“见过行人,这是哪一阵风将你吹过来的?”
周楠一把扶住他,低声用最快的语速说道:“冯兄助我,来日必有厚报,我被人寻晦气了?”
说着就看了那边的龚情一眼。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中大奖了
冯副指挥顺着周楠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个七品官,吃了一惊,忙问:“行人究竟遇到什么事了,那位大人是谁?”
周楠自然不会说出龚情的身份,否则,在大明朝言官的积威之下,估计冯副指挥会被吓得袖手旁观。
就道:“那位龚大人乃是京城中一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儿,我不是诗写得好吗?今日恰好在通州码头和他碰到,本大人好心邀他上船吃酒,谈诗唱词。却不想因为其中一句诗的用典发生争执,龚大人竟对我饱以老拳。实在吃不住打,只求指挥护我。”
“为一个用典就打成一团?”冯副指挥眼珠子都要掉到甲板上,“至于吗?”
这些读书人真是不好相处,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纯粹就是莫名其妙嘛?
不对,那龚大人身材矮小,而周行人又是如此高大磊落汉子,怎么被打得落荒而逃,不应该啊?
难道这龚大人是练过内家拳的,对的,一定是。听人说陛下传进宫去的蓝道行蓝仙长就是个小个子,可在一次吃酒之后,竟一口气放倒了三个侍卫。显然有一身出色的内家工夫,寻常七八条汉子近不了身。
周楠:“冯指挥你调蓟镇做指挥使的事情,我已经禀告了徐次辅,当不难。”管他呢,先空口许愿将这厮给哄住再说。
冯副指挥眼睛大亮:“多谢周行人,看我等下将那官儿打翻。”周楠到他那里调研的时候,老冯也找人打听过周楠的来历。
这一打听,顿时吃了一惊奇:唐顺之的前幕宾、王世贞的学生、徐阶的门人、邹应龙的同窗、心学众……这一连串头衔对朝中大人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却足以闪瞎他的氪金狗眼。
这泥吗就是棵大树,得攀上,俺未来的富贵荣华就靠徐门了。
龚情已经从镇惊中醒了,急忙跑过来:“周楠,你给我站住,站住!”
气急败坏之下,他伸手去捉周楠的袖子。
“别冲动,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冯副指挥拦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
龚情禁不住一个趔趄,身为清流言官,这个世界对他一向是温柔对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鲁了?
顿时厉声呵斥:“你是谁,本官正在办公务,不相干的闪开。否则……”
冯副指挥可不会将这个小小的七品官儿放在眼里,京城三四品官多如狗,七品官不如狗,才不怕呢!
他面色一沉:“俺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冯遇道,从京东到通州,地下水上的治安都归本官管。你聚众滋事,该当何罪?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在哪个衙门当职,速速报上名了。将事情说清楚了,否则,本官就要公事公办,拿你等回衙门问话。”
龚情一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聚众滋事,还要拿本官回去,你可认得本官是谁?”
科道言官虽然人见人愁,人见人恨,但待遇却不好,没有灰色收入。道理很简单,你都要朝死里整我了,我凭什么要给你好处?况且,言官又以清廉自居,平日里都喜欢以生活简朴示人,所谓无欲则刚。就算官袍簇新,也得想办法多过几道水做旧。
他今天的衣着也甚是老旧,领子和袖口处还故意打了补丁。
冯遇道见他潦倒成这样,心中鄙夷。兄弟你都混得这么惨了,还问劳资认得你吗?
他有心在周楠或者说徐门面前树立拼命三郎陷阵打手的形象,用手指在龚情胸口戳了几下:“本官认识你是谁,少废话,要么随我去衙门要么马上滚蛋!”
考虑到这穷官儿可能有内家拳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