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谋天下-第3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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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阁部之争就存在。
吏部退让了许久,这次内阁首先亮起战旗,这位一向以和为贵的孙尚书,是会继续退让下去呢?还是会奋起反抗,维持吏部在外朝执牛耳的地位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老首辅的这封奏疏,涉及到了吏部的核心权力,若是吏部再继续退让下去的话,恐怕以后真的就要屈居于内阁之下了。
无论是实质上,还是名义上都是!
“陛下明鉴,臣以为,元辅大人此疏殊为不妥!”
孙尚书在众人灼灼的目光当中,沉吟了半晌,最终轻轻的吐了口气,上前一步,认真的开口道。
一群跟在孙尚书身后的吏部官员们心里也松了口气,虽说他们不觉得有可能,但是若是尚书大人再退的话,他们恐怕走出去都没脸见人了。
不过孙丕扬的这番态度,却是顿时叫王锡爵大皱眉头,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沉声道。
“有何不妥,孙尚书不妨明言!”
与此同时,其他的内阁大学士,此刻无论内部派别如何,都不约而同的纷纷站到了王锡爵身旁,文官有一个最大的习惯,就是容易抱团。
身份决定立场,内阁当中平时或许互有争斗,但是在阁部之争上,他们作为阁臣的身份就决定他们必须和王锡爵共同出面。
更何况,如果真的能做到王锡爵所说的东西的话,内阁在朝中的地位无疑会再度飙升,内阁权重,便是他们这些内阁辅臣权重!
“元辅之疏中有言,国政以为重者,惟吏之一字尔,吏治之重,乃朝政之首,吏治若不清明,则朝政不畅,百姓不安,故吏治一道,历来为圣君所重也!
老夫对元辅所言吏治之重,并无异议,然内阁之设,本为皇帝顾问,以备垂询,所谓调和朝政,居中枢之要,实则大谬,中枢之要在六部,都察院,何在内阁?
内阁掌票拟,有预闻机要之权,辅弼圣君之力,然老夫尝闻之,我朝之前,所谓宰相之权便为预闻机要,批答奏疏,施政监察,总揽朝政。
先内阁既已掌预闻机要之权,仍觊觎施政监察之要,岂非欲再为宰辅?
先太祖皇帝废中书而重六部,以六部为朝廷之首,此乃祖制,老夫不知何时,竟有重内阁而轻六部之言论堂而皇之于君上之前,敢问元辅,意欲再现中书之制不成?”
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孙丕扬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见人都是笑眯眯的,身为吏部尚书,却从没有以往那些天官尚书的威严气息,平素在朝政当中更是低调的很。
甚至在一些棘手的官员任命上面,他也很少固执己见,大多数时候会卖朝中大佬的面子,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
却让人忘了,无论他外表再和善,这位也是正经八百的吏部尚书,外朝百官之首!
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甚至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笑意,但是这几句话却是忍不住叫一干大佬们不寒而栗。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什么叫诛心之言,听听这番话就知道!
当初太祖皇帝废中书,罢宰相,曾经有一句祖训流传下来。
以后嗣君,其毋得议置丞相,臣下有奏请设立者,论以极刑!
虽然没有人觉得,凭这么一句话,皇帝会真的将朝臣论以极刑,但是先太祖皇帝的铁律摆在面前,无人敢去触动。
孙丕扬说王锡爵有意再为宰辅,这话可谓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当然,既然是内阁首先出手,那么肯定也做好了和吏部撕破脸皮的准备,但是事实上,此时此刻,一干大佬,不仅仅是内阁的阁臣,还有六部七卿,心中都是诧异和意外居多。
诧异的是,以孙丕扬的性格,竟然会这么明刀明枪的反驳王锡爵,而且说得这么不客气,这可不像他的性格啊
至于意外,则是因为,在今天之前,几乎在场的诸位大佬都明里暗里的和王锡爵有所接触,内阁阁臣自不必说,早就结成了攻守同盟。
其他的几个部院大佬,也都或多或少的接触到了来自内阁的善意,老大人甚至透出了意思,如果在此次吏治整肃当中,这些大佬们不从中作梗的话,回适当的分润一部分好处出来。
能混到大佬级别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来,元辅老大人透出这种意思,已经代表他心中有不低的胜算,甚至不大在乎他们的立场。
不然的话,就算不亲自前来,也至少会给出更加具体诱人的条件,而这份自信,毫无疑问是落在吏部的身上的。
大佬们不难想到,先前的大朝会之上,天子指使人出面弹劾孙丕扬,这桩案子到现在都未曾开审,孙尚书为求自保,定会做出让步,只是要看让步到何种地步罢了。
如果单看元辅老大人自信的模样的话,只怕孙尚书那面团性子,怕是要让步到毫无底线了。
但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似乎永远在与人为善的孙尚书,这次就意外的给了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难不成,这吏治整肃尚未开始,吏部和内阁就要先斗上一场吗?89
第七百一十三章:握刀子的人
事实上,孙丕扬的这一番话,最感到震惊的莫过于王锡爵了。
因为眼前的状况,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状况,按照原本的安排来说,如今的孙丕扬已经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他没有亲自操刀对付孙丕扬的计划。
但是他对于事情的进度却是关心的很,作为当朝首辅,王锡爵总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天子出手的确不同凡响,杨涟弹劾文选司郎中蒋时鑫徇私舞弊,收受贿赂,刻意打压平安府知府沈宏,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实在在确有其事。
应该说,这是吏部铨选当中不可避免的事情,当然,单纯就这件事情来说,也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收受贿赂是有的,但是徇私舞弊却有那么一些水分。
沈宏的出身不过是监生,托庇于朱常洛当初在平安府的一系列政绩,才幸运的从府同知做到了知府的位置上,但是他本人的能力不足,朱常洛走了以后,平安府就屡屡出错,尤其在刑名之上十分严重,其他方面也只是勉强合格,所以在大计当中,他的考评便只是一个中下。
按道理来讲,中下的评语大部分结果是地方官受到一番申斥,然后留任或者平调,但是架不住官场当中,总有人变着法的想要升迁,沈宏既然没能力管好一府之地,有人盯上他的位置也就无可厚非了。
大计的时候,恰逢有一个知县考评得了上等,出身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也是三甲同进士出身,恰好这位知县在吏部有位同年,意外之下便得知了平安府的状况,于是动了心思。
那个行贿的刘姓商贾,就是这位知县的一位叔伯,他在京城当中做布匹生意,听了本家侄子的建议,立马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大笔银子,送到了蒋时鑫的府上。
蒋时鑫这些年来在文选司郎中的位置上,行事自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但也不是绝对的清正廉洁之辈,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若是沈宏的评语是中上,甚至是中等,那么不管有人拿多少银子出来,他都不会收的,但是问题是,沈宏自己做的本来就差,真正按照规矩评判的话,他的考评应该在中下和下等之间。
如今财帛在前,蒋郎中自然收起了那一丝无谓的善心,于是沈知府的评语就从中下变成了下等,任职状况也从留任变成了降职!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蒋郎中所做的也不过是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稍稍调整了一下而已,就算被查出来了,也挑不出错来。
何况沈宏区区一个监生出身,身边结交的也都是些杂流出身的官员,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来……
但是谁能想到,干熟了这种事情的蒋郎中,这次偏偏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沈宏的确是个监生出身,在朝廷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但是人的际遇往往是很神奇的,沈宏的出身决定了他不会被清流进士瞧得起,也不会有人跟他结交。
但是他结交的出身不显的人当中,偏偏就有了不得的人物!
当初朱常洛在平安府的时候,就曾经用过沈宏,算是有那么一点香火情,但是不要以为,如此一来,沈宏就能有转机了。
那时候的朱常洛是落魄的亲王,有用得着沈宏的地方,但是现在朱常洛贵为天子,而沈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到了京城,甚至连入宫朝见的机会都没有,那点香火情有什么用!
这也是蒋时鑫并不在意他是天子封地的知府的原因所在,恐怕现在天子记得不记得这个人都是两说。
但是他却忘了,沈宏的确是够不上天子,但是天子身边的人,他还是能说得上几分话的。
沈宏得到消息之后,第一个去找的就是当初和他最熟的王府长史赵士桢,但是苦寻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找了如今在吏部当主事的杨涟。
作为天子看重的人物,杨涟虽然官位不显,但是却有入宫面圣之权,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天子可以将势力渗入吏部的机会,所以便将事情禀呈到了天子驾前。
当时恰逢王锡爵提议要对付孙丕扬,于是朱常洛当场就命锦衣卫去查清事情的始末,锦衣卫不过花了三天的工夫,就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并且将一干证据摆到了御案上。
这才有了杨涟在大朝会上当场发难的事情,尔后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最终如愿的牵扯到了孙丕扬的身上,天子下令都察院拘审蒋时鑫,彻查此案,其实已经算是捏住了孙丕扬的软肋。
这当然不会是单单因为沈宏这么一桩事情,事实上,都察院虽然不能对孙丕扬怎样,但是蒋时鑫所干的事情,又岂是这么一件事?
正因为关注这件事情,所以王锡爵才清楚,蒋时鑫一案,虽然审的是都察院,但是事实上,东厂和锦衣卫都有参与,厂卫齐齐发力,蒋时鑫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都被查了个底儿掉。
他本就并非恪守底线的人,这些年来暗箱操作的事情也不少,只不过手段巧妙,行事小心,所以一直没有犯事,还有一点就是,他能够掌握的好分寸,所以有些时候,孙丕扬即便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孙尚书自己不是一个严苛的人,对手下也是如此,事实上,即便是沈宏的事情,若不是沈宏能够找到杨涟,而杨涟禀告之后,又恰好是天子有意针对吏部,这件事情真的算不上什么事儿,顶多罚俸思过了事。
但是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蒋时鑫这回偏偏就撞上了事情,而他的这些小动作被查出来以后,孙丕扬也被牵连了下去。
毕竟作为吏部天官,所有的官员告身都要由他亲自签发的,蒋时鑫暗中做了这么多小动作,真要是在朝堂上抖出来,他至少要负渎职之责。
朝堂之上,可有的是人觊觎吏部尚书的位置!
正因如此,王锡爵才彻底放心下来,只道孙丕扬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如果他不配合的话,那么面临的就只有身败名裂这一条路。
所以对于这次吏治改革,王锡爵才能放手去做,丝毫不顾吏部的感受。
但是到了现在,这位老首辅才猛然察觉到,孙丕扬的确是砧板上的鱼肉,但是问题是,这宰割的刀子,却从未握在他的手上……7132
第七百一十四章:图穷匕见?
直到此刻王锡爵才惊觉,整件事情他虽然隐约知道进度,但是从头到尾,沈宏的案子是锦衣卫和东厂调查的,一应案卷都封存在厂卫当中,而出面弹劾蒋时鑫的是杨涟,负责审案的是都察院,甚至就连最后都察院的覆奏本章呈递到了内阁,虽然是他出面压下,送入宫中,但是这份奏本也不在他的手上。
他相信在厂卫和都察院合力之下,蒋时鑫必然会吐露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有许多事关紧要的证据,但是这些东西,却都不在他的手中。
一直以来,握着孙丕扬命脉的不是他王锡爵,而是高高居于御座之上,自以为被自己设计了的当今天子!
当他自以为解决了朝中所有的势力,足可以毫无顾忌的推行自己的政治改革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最重要的一条线,一直在天子手中捏着。
一瞬之间,王锡爵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历来阁部之争当中,很大一部分程度就是在拼圣恩,皇帝支持内阁,吏部便显劣势,皇帝暗助吏部,内阁便遭压制,这是长久以来的道理。
只不过因为内阁亲近皇帝,所以大部分时候,皇帝更加倚重内阁,所以在阁部之争当中,大多数是内阁占